正文_第一章 接連被貶
已經是近了年關,整個皇城裏頭大雪紛飛,落下來就蓋住了全部的琉璃瓦和紅宮牆,白茫茫的一片瞧起來好像處處都一樣。
儲秀宮裏倒不像旁的地方一樣靜謐安詳,外頭的笑聲一陣接著一陣地傳進屋子裏,倒好像是在王馥瑤的耳邊作響一般。
白術推門進來,見王馥瑤立在窗邊咳著,顧不得抖落身上的雪就趕緊上前合了窗子,將王馥瑤的雙手握在手心裏,一邊嗬氣一邊搓著說了句:“娘娘的身子不好,聞不得這嗆人的黑煙,奴婢……奴婢去弄個湯婆子給您捂著吧……”
“什麽娘娘,如今我也和這儲秀宮裏頭的人一樣,都是低等的美人良人罷了,擔不起這娘娘二字。”王馥瑤坐在桌邊輕聲一歎,又是輕聲咳了咳。
她一年前入宮,不足三月便從美人一躍晉為嫻嬪,爾後又從受人嫉妒的嫻嬪變成了嫻淑華,之後一|夜之間又變成了沒有封號的良人,直接就被遣進了儲秀宮。
去年的冬日她還用著後宮中,唯有皇後和淑妃才有的銀絲炭,如今卻是直接變成了這嗆人的黑炭。
果真是造化弄人。
白術終究是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那些人是什麽東西!從前您得寵的時候,像條哈巴狗一樣黏上來,恨不能天天歇在咱們宮裏,如今您不過是剛剛失勢,她們就想出了這樣下作的法子來作踐您,可見都是些眼皮淺的賤蹄子!”
“行了。”王馥瑤咳了幾聲,聲音越來越虛弱,卻還是強扯出一個笑容說了句,“你罵幾句解解氣也就罷了,這裏人多嘴雜,萬莫叫旁人聽了去,再惹出些旁的事端來。”
白術不說倒好,這一說出來是越說越氣,直接紅著眼睛說了句:“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奴婢知曉您現在的處境,忍氣吞聲四個字還是懂的,可是您現在身子不好,奴婢已經接連去請了五個太醫卻是無一敢來,要說不是那良嬪和楚昭儀使的壞,奴婢是一萬個不信!”
王馥瑤剛要張口說話便是嗆進了風,很是咳了一陣方才說道:“行了,無人來便無人來吧,你在這裏生氣也是傷著自己的身子於我無益,左右不過是受了些涼,將養幾日也就好了。”
瞧著王馥瑤這個樣子,白術更是心裏頭難受,背過身去生怕自己哭出聲來惹得王馥瑤傷心,擦了擦眼淚站了半晌才說了句:“奴婢出去給您燒些熱水。”
白術開了門就直接抬腳往外麵走,差點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抬頭一看見是和昭儀便是一臉的開心,待到想起王馥瑤交待給自己的話時才屈身行禮道:“昭儀吉祥,良人在裏頭呢,您請進吧。”
和昭儀一進門便腳步匆匆行至王馥瑤床前,剛欲說話便是紅了眼,隻問了句:“你怎生這樣了?”
話剛出口,和昭儀便紅了眼睛,“你……你如何受得了這般的苦楚?”
“受不得又當如何,是當今聖上親口下令將我貶黜,別人再怎麽樣也不過是跟著落井下石罷了。”王馥瑤將和昭儀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被子裏,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
王馥瑤如今這般境地雖說始作俑者便是皇上,可良嬪和楚昭儀也算是踩了好幾腳,然王馥瑤及和昭儀心裏也都是清楚,若沒有皇後和淑妃的默許,良嬪和楚昭儀定然是不敢這般亂來的。
人心冷暖本是這後宮最常見的事情,王馥瑤看和昭儀的臉色也知道,她定然是想盡了法子也沒辦法將自己救出去,故而也就拍了她的手說了句:“行了,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別的也不奢求了,你且放心就是,我便是死,也不會死在這儲秀宮裏。”
“呸呸呸,好端端的說那個字做什麽,也不怕忌諱。”和昭儀見王馥瑤瞧著自己笑,也是歎氣笑了一下道,“你總有辦法的對不對?我信你。”
王馥瑤勾唇一笑,雖是麵無血色,卻還是能瞧出前段日子寵冠後宮,令三千佳麗齊失色的傾城嫻嬪的樣子,垂眸說了句:“我能有什麽辦法,不過是一日日地熬著看天命罷了。”
王馥瑤自然也知道,要想達到自己的目的,首要的任務就是複寵,可現下自己剛剛失寵,要談複寵幾乎就是天方夜譚,總得尋摸著合適的時機,將這複寵之事做得滴水不漏才好,更何況現如今雖是苦,可來日裏她若是再得了勢,這便是皇上心疼她的理由。
和昭儀雖是與自己交好,可卻是個沒有心機做事不穩重的,王馥瑤怕告訴了她自己的想法反倒壞了自己的事,便未曾與她多言。
聽著王馥瑤這般自暴自棄的話,和昭儀便以為她是經過此次變故,便對皇上死了心,當即就有些慌,趕緊說了句:“如何能這樣,再過五日便是除夕,到時的合宮飲宴,你無論如何也要引得皇上的注意才是,去年宴席之上,連一向刁鑽的淑妃也是挑不出你半點錯處,你今年若是……”
和昭儀越說越激動,王馥瑤卻是直接咳了咳打斷了她的話,白著一張臉有氣無力地說了句:“她如何挑不出我的錯處,當年年輕氣盛不知收斂,便是我最大的錯處,如今這個下場也算是我咎由自取,再者說了,我現下這個樣子,如何還敢去引得皇上的注意?”
見王馥瑤這般虛弱的樣子,和昭儀想說的話也是卡在了嗓子口處吞不得咽不下,王馥瑤則是閉上眼睛,抖了睫毛說了句:“和姐姐,要是連你也被貶黜了,我在這宮中就真的是毫無指望了,我有些乏了,就不送你了。”
“罷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生歇著。”和昭儀唇齒張合了半晌,終究是歎氣說了一句。
她如何不知王馥瑤的意思,從前王馥瑤得寵的時候自己和她交好,位分也是水漲船高,從前有王馥瑤頂著,注意到她的人還不甚多,如今王馥瑤一倒台,她這個入宮一年半便晉為昭儀的人,也是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難保就沒有誰抓著她來看王馥瑤這件事做文章。
這後宮裏的日子過得,說快也快說慢也慢,一轉眼就到了除夕,整個皇城裏頭都是紅澄澄地掛著一大片燈籠,襯著皚皚白雪好像是開在枝頭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