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記得將白玫瑰深藏於心17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時候要來找她,來株洲的一路上都是渾渾噩噩的。在煙盒裏隻剩下一根煙的時候,他回到住的酒店裏。就算見到她了又怎樣呢,他還能跟她說什麽呢?這個故事該怎麽說,才能讓兩個人都忘掉之前的不愉快呢。

他問了她媽,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隻知道她在實習。掛掉電話的時候,他在火車站。背著那時她給買的單肩包,幾件換洗衣服,日用品。見著那輛轟轟隆隆開過來的綠皮長龍,停穩後,他跟著人群,一頭鑽進去。終於離開貴陽終日陰沉的天空,這一場曆經13小時24分鍾的旅程,讓他一直昏睡到了臨近到站的時刻。

水溫再暖,大概也無法包圍他渾身的冰冷。卻又調皮的到處流竄,頭發上,臂膀上,從背上那依舊清晰的刺青上麵悄悄的流向腳後跟。那塊皮膚已不覺得什麽疼痛感,事情和它一樣都過了太久,對當時的感覺已經淡漠了許多。

他洗完便立即出來了,打開電視來,異地的晚上無聊的很。自從出來讀大學之後,他常常失眠,不似當初睡在她家床鋪上的安穩感覺。

他盯著電視屏幕許久,沒有再看下去的想法,便拿起手機玩起來。不是沒有她的號碼,隻是他已經忘記該用什麽語氣態度跟她說話了。

離上次跟她說話的時間已經近三年了,她也一定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他不想去讓她平添煩惱,卻又忍不住來看她。隻是她已經不在學校了,在廣東的一個工廠裏。

“哥,借兩個錢花花唄,”

她是絕對不會用這種居高臨下的聲音跟他說話的,更何況他也沒有勇氣再去觸到那串號碼。電話那頭的聲音來自電話簿裏那個加了引號的妹妹,她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在高二之前的歲月也隻是兩個在網絡世界認識的陌生人而已。

這一切的變動都歸功於他那雙感情不和諧的父母,媽媽再嫁,帶著他去到新家庭。剩下弟弟跟著爸爸,沒有再娶,不是長情,隻是再也無法忍受另一個女人在家裏指手畫腳了。

這個妹妹是新爸爸的前妻留下的女兒,前妻是得病死的,她是八歲沒了媽媽的。她執著的跟了母姓,名字也是母親取的,有點像外國人用爛了的諧音。

“我不是你哥,也沒有欠你家一千萬。你怎麽就每次來找我討錢,你爸給你那麽多,幹啥去啦。”

“哎喲,我沒有別的意思啦,我的零花錢不夠啊,你行行好借幾個子兒唄,求你啦。到時我再還你不就行啦。”依舊不依不撓的耍賴,他就知道他這輩子會被她糾纏至死的。

那年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肆意去傷害他這輩子最不想讓其受傷害的女孩,卻站在一旁背一地的黑鍋,也不去解釋。

他也不清楚對這個半路殺來的妹妹是怎樣一種感情,兩個破碎家庭走來的孩子,心心相惜著,又時時刻刻互相仇視著彼此破壞自己原先的生活。

他麵露幾分無奈,“好吧,明天打給你。一萬夠了吧,不夠再說。”他也知道這個從小揮金如土的千金大小姐從來不懂錢的來之不易,爸媽每次跟他們兩個給的錢都是同樣的數目,他一般都可以用上半年,還有些結餘就存在銀行,有時候用來經常接濟她。

終於掛了電話,他一頭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眼裏有點模糊。他不想回憶起什麽,拚命的緊閉雙眼,尋找丟失很久的睡意。

把室內溫度跟室外隔了二十度溫度差,窗戶上起了厚厚的霧氣,隔絕了外麵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

同是在深沉、神秘的深夜裏,她卻睡不著了。躺在同居的男友身邊翻來覆去的,被腦海裏揮不去某人的身影折磨著。雖說是和平分手,但她始終懷著一種罪惡感,始終是因為自己忍受不了異地戀才自私的甩開他的。

她突然將自己和當年的梓夫重疊在了一起,絲毫沒差。自己是慢慢變成另一個他了麽,這麽恐怖的念想竟從她腦海裏一閃而過,還好自己立馬翻身抹掉了。

話說躺在她旁邊的那個男人,長的隻能用精致來形容了,熊斌沒有他長的這般好,她慶幸自己能和這樣一個人相愛,此生算是無憾了。

可為何自己不能退一步知足呢,偏偏在親吻時閃過的身影時常擾著她心緒。他真的沒有一絲熊斌的影子,怎麽就會時時刻刻扯到他那邊去。

像是感覺到她的煩躁不安,一旁的人將她一把攬到懷裏去了。緊貼著他溫熱卻不足以滾燙的肌膚,她靜靜的聽著他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聲。已是淩晨兩點,明天還要上班,她也不再多想,緊閉著眼睛,在他為她搭建的安穩的防護中慢慢沉睡。

珍惜兩個字總是說的容易,又鮮有人能輕易做到。道理漸漸多了,人們慢慢忘了去關心那些簡單的事發原因。日日都關注著那些營養充足的雞湯,卻隻是在自己的麵前倒了一碗而已,沒有喝進去。

他聽了很多遍珍惜,也倒了很多碗雞湯放在自己麵前。隻是沒有人在麵前給他演示過珍惜是怎麽做到的,自己也不過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倒的雞湯,他並不喜歡喝。

沒有見到她,便一個人在株洲晃蕩了數十天,就當作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在一個純工業城市,他也隻是坐著公交車,從起點站坐到終點站,下站了便一直走直到太陽落山,每天都重複著這樣無聊的閑逛,偶爾低頭便吸的滿鼻腔全是汽車尾氣。

直到他媽喊他回去,他才依依不舍的收拾東西。學校老早就放假了,一個寒假愣是比初高中那會兒的暑假還豐滿,整整三個月的假期,他可不想浪費大好的時光在那個不像家的家裏。

他臨走那一晚,終於鼓起勇氣撥通了那串號碼。

“喂?”

“你好?請問嘉懿在麽?”他並不訝異那串號碼出現了男人的聲音,畢竟他們兩人分開了足足三年。

“她在洗澡,你有什麽事?我可以轉告她的。”

“這樣啊,那算了,就不打擾了。下次再說,謝謝,再見。”

轉告?嗬,不就是自動屏蔽掉威脅信息麽,他懂,他是理解他的。畢竟誰都不想過去找上門來,讓現在尷尬。他不想讓嘉懿被那位懷疑,更不想讓別人任意猜忌。

拿起那電話時,他就在組織語言,想過很多種邏輯排列,希望能清楚跟她解釋之前的種種。掛掉電話後,他認為嘉懿已經不需要他的解釋了。

他從株洲悻悻的回到老家,媽媽早在家中當起了家庭主婦,全無之前在外打拚的霸氣,溫婉而順從的對待現在這位新爸爸。他回到家時,媽媽正在做飯,那位新爸爸不在,說是出差去了。

“你終於肯回來啦,哎呀,你說你去株洲幹啥啊,那裏又沒啥特別的風景。你去寫生麽,還是學校有作業啊?”

“行了,別說了,媽,我先去洗個澡,到時再說。”他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將不滿全寫在了那張愈加成熟的臉上。把鞋懶懶的扔在玄關處,徑直穿過那長長的過道,來到書房旁邊的浴室。

他對這麽空蕩又大的讓人害怕的房子,本來就沒什麽好感。還要時不時的麵對兩個像陌生人一樣的組合家庭成員坐在飯桌對麵盯著你,更加渾身不自在了。

一想起甄妮,他就氣。要不是怕他媽在這個家裏受那個老頭的欺負,他早就想把她揍一頓了。

洗完後,他穿著浴衣就出來了。左轉上樓,走到二樓自己的房間,布置是他自己要求的,很樸素的灰色。簡單的室內設計,飄窗的左側開了不大的一扇門,外麵有休閑區,餐桌,椅子,沙發。飄窗上放著他的電腦等等一些雜物,他不是很勤快,但還是將自己的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飄窗的右邊有個床頭櫃,緊挨著那張大床,房間的另一頭便是衣櫃,他的衣服永遠不會放滿衣櫃,裏麵很多衣服還是好幾年前的,他從高中以來就沒有長過個子了,沒有像爸爸那樣的身高,更沒有承襲媽媽的長相。他跟她一般高,168,說不定沒見她的這些年又悄悄的更高了些。他望著穿衣鏡裏穿著浴衣的自己,終於將高中時那一頭非主流的蓬鬆長過脖頸的頭發剪了,整個人看起來清爽了不少。細碎的劉海斜斜的耷拉在額頭,鬢角及耳,仍然有著顏色,已經是略略沉穩的深棕色。

愈加結實的身體,是常年混跡操場的效果。記得從初中時就喜歡在操場上打籃球,有時會踢足球。但她每每在一旁隻會鄙視他的爛球技,他也隻能悻悻的在那裏傻笑。她無論擺什麽表情,他也喜歡。

以前運動會,他喜歡報跑步這一項。隻是單純的想她在終點等他而已,那一刻的擁抱也可以變的正大光明。偶爾他會故意在迎向她的那一霎那癱坐在地,以顯示現在的虛弱。她就會心疼的扶起他,兩人在那裏想怎麽膩歪就怎麽膩歪。

他懂得再這麽回憶下去,情緒又會調皮的低落下去。適時的停止了自怨自艾,穿好衣服下樓去,此時他媽已經將做好的菜端上桌了,隻等他下口了。

如果他能早些年享受到母親如此的恩寵,估計就可能沒有他和她這般親密的那些年。他突然覺得當時父母對他的不上心反而值得稱讚了,他默默的吃下一口紅燒肉,嘴裏嚼著軟*口的肉塊,心裏並沒有至此停止思想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