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五章 地下室
自歐家被調來的中年司機,小心翼翼地問著神情恍惚的歐婉秋。
他雖然給這位曾經的歐家大小姐還要小幾歲,但由於父輩就為歐家效力,所以他也算自幼與她一起長大的,要不是有著多年交情,歐婉秋自然也不會用他做司機,更不會讓他參與到可謂綁架鍾茵茵這種事情裏來。
“恩?哦,回家,回老宅去吧,上官成還等著我呢。”
聽到司機熟悉的聲音,歐婉秋方才略略回神,她本想扯開抹尋常的雍容淺笑,卻發覺嘴角苦澀得直發僵。
兒子適才所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鋼針利刃般在刺著她的心。
終於,她也被別的女人,搶走了自己的兒子……
但轉念一想,少寒那執迷的性子其實也是受她的遺傳吧,說到底他們母子倆都是一但認了準什麽,就會不顧一切執著到底的人。
想當初她對正值壯年的功成名就的上官成,可謂是一見鍾情,再見便對他著了迷。不顧他已經結婚,甚至還有了一個女兒,就一門心思地想要得到這個讓她高傲的歐家大小姐,第一次動心動情的完美男人。
或許正是因為開始時便是她在努力追逐著上官成,所以哪怕後來她終於得償所願地成為了他的第二任太太,卻始終有些患得患失,總覺得過了新鮮勁兒後,這個男人又會被別的女人給勾引了去。
畢竟每一年甚至每一天,都會有大把大把漂亮又年輕的姑娘出現,而像上官成這樣成功男人的身邊,更是向來不缺主動往上撲的各種飛蛾或花蝴蝶。
難怪都說不適合與自己太愛的人結婚,曾經無比高貴優雅的歐家大小姐,在如願成為新任上官太太後,甚至還來不及驕傲欣喜,便落入無止盡地等待與懷疑、猜測中去,漸漸變成了連她自己都有些生厭的怨婦。
其實她早就知道上官成是多麽有名的工作狂,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用盡各種手段,去查清他每一個晚歸甚至不歸的夜晚是在哪,是如何渡過的。
不過在查到上官成與鍾雪嵐間的蛛絲馬跡前,她是沒有掌握過任何自己丈夫有婚外情的事實的,但她並未因此就意識到是自己因為太過在乎,所以才會如此怕失去,以至於錯怪了其實並不花心的他。
她口口聲聲責怪著兒子的執迷,而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對感情太過執迷了呢?
如今韶華逝去,曾經再如何深濃熾烈的傾慕愛意,在漫長流年與不斷失望的衝刷中,早已經漸漸變得蒼白麻木。她甚至有些後悔,後悔年少時的自己太過執著,不顧家人親友的勸阻執意要嫁給他,結果卻徒然惹得半世傷心。
如果當年她沒有那麽任性,如果她選擇了那個更愛自己的男人,現在的一切,會不會都變得不同?
上官少寒爭分奪秒地衝到地下室,被歐婉秋臨時找來綁架、看守鍾茵茵的是名雇傭兵,沒有得到雇主的告知,自然不會讓任何人接近密室。
不過這名雇傭兵對付鍾茵茵或是其他普通人雖綽綽有餘,但麵對曾經在慕容傲那頂級特種兵營中曆練過的上官少寒,卻瞬間變成了拂風弱柳般不堪一擊,沒兩下功夫便被掀翻在地。
“鍾茵茵!”
一腳踹開地下室最裏間密室的門,看到裏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時,上官少寒的心霎時揪緊抽痛得幾乎難以呼吸。
微怔須臾後,上官少寒便收整心思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不停顫抖著的單薄身子,奪門便往室外跑去,口中則不住或輕或重地喚著鍾茵茵,隻是縮在他懷裏的人兒,顯然已經有些神智不清,好像根本聽不到他的呼喚。
“沒事了,我來了,寶貝兒,有我在,不怕。”
眼底蘊著冰冷怒氣的鳳目,卻又因為鍾茵茵已然血色盡褪的蒼白臉色,以及那緊蹙成結的小眉頭,而心疼得漸漸染上層水霧。
“上官……你,真的來了?”
似乎感受到室外陽光的暖意和秋風的清爽,被上官少寒緊緊抱在懷裏的鍾茵茵,依稀恢複了絲縷神智,但聲音卻仍低啞輕淺得猶如蚊鳴,以至於急急奔向座駕趕往醫院的男人,並沒有發現她雙唇蠕動間吐出的字句。
而鍾茵茵在隱約看清上官少寒的麵容後,便又陷入半夢半醒般的狀態。
隻是如今混沌,已然不若適才被獨自困在密閉空間時的恐懼,雖然仍抑不住渾身打顫,但在潛意識裏卻因為感受到熟悉的溫暖懷抱,而感到安心。
直至趕到最近的醫院,經醫生檢查後確定鍾茵茵並沒有大礙,隻是受驚過度需要休養調理一陣子後,上官少寒懸了一路的心才終於略略放下。
醫生走後,他便又將視線轉向如今正靜靜躺在病床上,仿若隻是在安眠的鍾茵茵身上。
若不是她的眉心還輕蹙著,若不是那臉色簡直比醫院特有的床單還要雪白,他真的要以為她隻是平常一樣睡著。
隻不過這不是故裏也不是碧水別墅,而是充溢著消毒水味道的醫院病房。
適才忙著檢查沒顧得上,如今知道她並無大礙後,上官少寒想起她身上被汗濕的衣服,已經因在地上好頓折騰而髒汙不堪。
正巧護士送來了幹淨的病號服,但他卻沒有假手於人地讓護士幫忙,而是遣走了所有人,自己動手為她換衣服。
由於是設備齊全的VIP病房,所以上官少寒幫鍾茵茵脫下髒衣服後,索性抱著她到浴室仔細清洗了一番。
他最清楚不過自家這小寶貝有多愛幹淨,所以雖然上官少爺自小長大就從來沒有伺候過別人,幫這陷入昏睡中的小女人洗澡時,卻異常的仔細認真,就好像在細細擦拭著一件世間獨一無二的貴重至寶般小心。
“唔……這是哪兒?我怎麽……”
半眯著眼的鍾茵茵,隻覺得眼皮好似重愈千斤般難以抬起,所以隻能迷離地眯著雙眼,恍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顏。
咦,怎麽覺得今天的撒旦男有些奇怪呢?
這異於往常冷冽模樣的笑臉,讓她竟感到陣陣心如鹿撞般的怦然悸動,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他真的是上官少寒嗎?還是僅僅隻與撒旦男長得像的另一個人?否則他深邃鳳目中那太過濃鬱的歡愉與濃情,要怎麽合理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縱然恨不能立即把這小妖精拆吃入腹,但他終究還存有一絲理智,還記得她剛剛才自昏迷中醒來,腦子還不夠清楚呢。他再禽獸再猴急,也不能這麽不厚道地趁人之危不是?
“寶貝兒乖,等我給你擦幹身子換好衣服,再慢慢說。”
於是乎,還從未因顧及女人而壓抑自己的上官少爺,咬牙硬撐著沒有將滿麵迷離的鍾茵茵就地正法,匆匆拽了條浴巾給她擦拭幹淨後,便又將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到病床上,並再次做了件過去二十幾年從未做過的事——幫她穿好衣服。
等把這些尋常看來無比簡單的事情做完,向來冰人般冷冽的上官少寒,竟然已經滲出一腦門的汗來。
他當然不是被這連串動作給累的,而是因為始終要克製自己如烈火般熊熊燃燒著的欲念,才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別說是過去的他,就算僅僅隻是幾個月前,甚至幾星期、幾天前的他,都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對鍾茵茵珍愛到這種地步吧。
不得不說歐婉秋的這次“綁架”雖未能成功,卻真真讓上官少寒看清了自己的心。
同樣剛剛經曆過他連番折騰的鍾茵茵,也已經清醒了七八分,先前發生的事情正迅速回籠到腦海,讓她之前迷離柔和的表情,一分分地冷漠了下去。
“你也知道了,是嗎?”
鍾茵茵又變回那個總是冷著張臉的樣子,雖然身子還因適才上官少寒的撩撥而微微發熱著,甚至心中還因他為自己洗澡穿衣而異常改動著,但聲音卻已經冷得好似剛剛浸過冰水般,涼得直冒寒氣兒。
“知道什麽?”
因這小女人前後冰火兩重天,判若兩人式的變化而心中微疼著,但上官少寒麵上卻沒什麽變化,似笑非笑地明知故問。
“令堂已經給我看過了父權鑒定結果的傳真版,要不是因為這個結果,想來她也不會被逼到想要將我控製起來。我很感謝你救了我,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在那個密閉空間裏……”
如今再回想雖然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但鍾茵茵卻還清楚記得那種幽閉空間,帶給她的窒息式恐懼。
“記住,以後不要跟我說謝謝。”
這回上官少寒肅穆了神色,語調低沉得有些壓抑,目光則堅毅得不容拒絕。
“放心吧,以後想來我也沒機會再說了。”
鍾茵茵自嘲地牽了牽有些發澀的嘴角,垂下眼簾不去或者說是不敢對上他的視線,隻是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麻煩你轉告令堂,讓她盡管放心,無論上官家什麽態度,我也絕對不可能再踏進上官家的門半步。就算上官成被鑒定為我的……但我不會認的,既然我媽媽以前從來沒有讓我認過父親,那麽現在我也沒有理由去相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