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六章 請求

除了身上有些虛脫似的發軟無力,鍾茵茵並沒覺得有哪裏特別不舒服,如果非要找出哪裏有些毛病的話,想來就是她在說出這席話間,莫名有些揪緊酸疼的心髒吧。

但心裏究竟是為什麽難過,她卻也說不清楚,亦或是她又在習慣性地逃避不願麵對的問題吧。

“好,你不願意認就不認吧,我也覺得這沒什麽必要。”

不曾想上官少寒卻難得地好說話,竟然輕易就答應了她的“請求”,隻是這話裏話外的別樣深意,卻讓鍾茵茵心中更加不舒服起來。

轉念一想,這其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不是嗎?

十年前的上官少寒,就可以為了他的母親而找年幼的她報複了,十年後的他,會選擇維護他母親的權益有什麽可奇怪的?

歐婉秋自是不願讓她成為上官成女兒的,如此想來,上官少寒當然也巴不得她不願認親!

但這道理雖清楚明白,可鍾茵茵卻無法自抑地滿心鬱結難過,她這到底是怎麽了?她不是一直都想逃離他的嗎?如今他對她不願踏進上官家表示認同,終於表露出不再“挽留”她的意思了,為什麽她心裏卻半點也開心不起來呢?

“恩,你們放心吧,我知道如果我還繼續留在這裏,難免會讓令堂和你覺得礙眼。所以,晚些時候我會自行離開A市,離你們和上官家都遠遠的。”

雖然心中百轉千回得讓鍾茵茵十分迷惘,但她卻並未允許自己在他麵前泄露太多複雜難辨的心情,依然保持著淡漠疏離的姿態,很有自知之明地安排著自己的未來。

她可不想再被歐婉秋算計一次,更不想被手段必然更為殘酷的他給“處理掉”,隻要能讓以後的日子過得安生些,離開家鄉故土對她而言,其實也不失為一種最好的選擇了。

或許上官少寒當下對她還有些“興趣”,但且不說當下兩人的關係變得多麽尷尬,依他這種男人的性子,想來再不用多久便會厭倦她了。與其到時候被他拋棄,甚至可能因為她的身份而落得更悲慘的結果,還不如趁早懷著自知之明抽身而。

當下她隻盼著他還沒有對她動“殺機”,能夠允許她逃離這個混亂的情況……

鍾茵茵在清醒過來後會如此冷靜,其實算是在上官少寒的意料之中,畢竟這個小女人在十年間已經習慣了藏匿起自己的真實情緒。

但是她對於父權鑒定結果的處理想法,卻讓他有些意外,尤其在聽到她要遠遠離開時,更是氣得胸腔內熾熱如灼。

“你敢!”

被上官少寒有些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到,鍾茵茵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身子,抬眼滿目疑惑地看向他很是難看的臉色。

“鍾茵茵,你給我聽好了,我隻說最後一遍!這輩子,你都休想逃離我身邊,隻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別想離開我!要是再敢說什麽躲得我遠遠的,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識時務”,換來的竟然會是上官少寒這樣一段話,鍾茵茵一時間不禁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瞪視著他,好半晌都吐不出一個字。

這還是那個陰鬱狠厲、冷酷霸道的撒旦男嗎?

傳聞中冷靜理智到不近人情的上官總裁,怎麽可能會有如此不理智到堪稱瘋狂的一麵?

沒錯,就是瘋狂,這個放在過去絕對不會讓鍾茵茵與上官少寒聯係起來的詞匯,卻在當下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上官少寒,你瘋了嗎?你不是也已經拿到鑒定結果了嗎?我和你可是……過去不知道真相也就罷了,難道現在你還想要我跟你……好吧,就算不顧我的意願,難以為你父母會同意你繼續,繼續跟我……總之,你就是個瘋子!”

支支吾吾半晌,鍾茵茵到底隻能罵他一句瘋子,隻因正常人絕對不可能說出他那樣的話、做出像他這樣的事來。

許是被他異常的瘋狂所傳染,鍾茵茵也少見地有些激動,並難得地說出這樣大段的來。

“嗬,今天你已經是第二個說我是瘋子的人了……沒錯,我就是個瘋子!鍾茵茵,你既然知道我是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瘋子,就別再想離開我,否則,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口口聲聲的威脅,為的卻隻是不讓這個小女人離開自己,上官少寒忽然覺得自己好生悲哀,竟然也會淪落到為一個女人發瘋的地步。

但是,隻要能把她永遠留在身邊,他便瘋得甘之如飴,瘋得無怨無悔。

“上官少寒,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再次沉默好半晌後,鍾茵茵方才麵含戲謔冷笑地望向上官少寒,被冷漠冰層掩蓋的黑眸深處,暗湧著幾近沸騰的不知名浪潮。

她其實並不相信這個狠厲冷情的男人會愛上自己,或者說她不相信他會愛上任何人,之所以會這樣問,無非是想逼著他用趕她離開的方式來否認罷了。

驕傲如上官家大少,惡魔如他撒旦男,又怎麽可能忍受得了自己被“誤會”愛上了視若仇敵的女人呢?

但在鍾茵茵更深層的心裏,其實又有些自己不願承認的期待吧,隻是她同樣明白這種期待何其可笑,且注定是要以失望告終的。

所以這絲不切實際的期待,終究被她狠狠地壓抑下去,自欺欺人地選擇忽略掉那種微妙的、堪稱奢望的期待。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盡管上官少寒並沒有直接回應,但這樣可謂等同於默認的回答,還是震驚得鍾茵茵怔在當場,微啟著粉嫩唇瓣傻傻地望著他,不知所措。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覺得是就是吧?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怎麽可能?

如今她母親的“罪名”都已經被證實了,他怎麽可能不僅反倒不再恨她,還變相承認他愛上她了?

不,絕不可能,這又是他想出來折磨她的新詭計吧?

腦中陷入比適才神智恍惚時還要混亂的狀態,鍾茵茵抬起輕顫的手撐住額頭,臉色青白交錯過各多種表情,但無論哪一種表情,基調都是難以置信的驚詫與困頓迷茫。

“寶貝兒,你怎麽了?是覺得哪裏不舒服了嗎?趕快躺下,我去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眼見她撫著額頭臉色煞白,上官少寒再顧不得為自己承認對她的感情而別扭的心思,趕忙難掩關切地上去就要扶著她先躺下休息。

而鍾茵茵卻突然觸電似的躲開了他的觸碰,滿目驚疑不定地再次直直凝視著他,好像今天才剛剛認識他似的,無比仔細地審視著他麵龐上的每一寸肌膚。

“上官少寒,你愛一個人的方式,就是毀掉她麽?”

默默對峙了好半晌後,鍾茵茵才重又找回自己的聲音來,但開口後她才察覺,自己的聲音有多麽沙啞。

她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竟是那般相像,都是可悲地將生命中全部心力用來去怨恨,早已不記得要如何去愛一個人了。

而那些曾經愛著他們的人,或是他們所愛的人,卻又被命運無情地一個一個帶走……

如今她不得不承認,最殘酷的永遠是現實。

其實,無論他是否真的愛上她了,現在和以後他們都不可能再在一起,如果他真的發瘋的非要繼續兩人這種尷尬到詭異的關係,毀掉的便不僅僅隻是她而已了。

望著她悲傷、淒楚、絕望又倔強固執的緊繃麵龐,上官少寒雙唇蠕動半晌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他隻是極盡溫柔又堅定地將她緊繃的身子,輕輕地攬入懷中,而後抬起溫熱大掌,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她單薄的背脊。

明明心裏是想要抵觸他這般親密動作的,可是鍾茵茵卻有些身不由己,奇異地在他難得如此溫柔又單純的安撫下,漸漸舒緩了身上的僵硬,甚至漸漸有了些困倦睡意。

直到懷中人兒呼吸輕淺地陷入夢鄉,其實比她還要渾身緊繃的上官少寒,才暗籲口氣。心知是早些時候醫生為她注射的藥物已經起了作用,她自此應該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將她軟綿綿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倒在病床上,再為她仔細蓋上薄被後,上官少寒方才有功夫靜下來思考。

他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想毀了她,也不想毀了母親和上官家。

所以左思右想後,他決定還是要先個打電話給父親,冷靜理智地告訴他父權鑒定的結果,然後再與他好好商討以後的事。

但讓上官少寒沒想到的是,在聽到他給出的結果後,上官成的反應竟然是暴跳如雷地否認說,鍾茵茵絕對不可能是他跟鍾雪嵐的私生女,言之鑿鑿地說這份父權鑒定結果肯定有問題雲雲。

若換作以前,上官少寒肯定會因過於相信和維護母親,而覺得父親是在狡辯。但現在聽到父親如此堅定的否認答案,卻讓他有些暗自欣喜。

“好,既然你說不可能,那麽我會去查清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但是爸,媽對這個結果可是深信不疑,你還是想想要如何安撫好她的情緒吧。”

終究歐婉秋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上官少寒縱然十分怨怪她對鍾茵茵的所作所為,但還是不忘讓父親顧及母親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