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七章 捶背
第二天大家都早早的起來了,而且每個人都睡得很好。
這片區域的夜晚,跟城市裏不太一樣。雖然深夜的溫度也很低,但是身下墊的毛毯,和身上蓋的被子,都十分的暖和。就算不用空調,也不會感覺到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意。
沈大老板自然是一個人住一個單間的。他從房裏出來的時候,沒有關門之前,景初從房門的縫隙當中看到,他的電腦擺在寫字台上,顯示著正在關機。
在她們睡覺的時候,他又忙碌了一夜嗎?就算出來玩也不能放下工作和生意,他這個大老板,可真是不好當。
景初開始為她昨晚的一夜無夢感到羞愧了。心裏也隱約的有點疼。
熬了一夜的沈大老板卻絲毫不見疲態,仍然是生龍活虎的樣子,好像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高強度的生活,難得出來一次,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大的獎勵了。
景初在心裏暗下決心,回去之後一定要像老板一樣努力工作。
然而老板卻並沒有注意到她鬥誌昂揚的小眼神,隻是淡淡的對自發集合好的眾人說:“不用集合了,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這裏,這又不是在公司,大家自己怎麽開心怎麽玩就好了。過來是為了放你們假的,你們要玩得盡興。”
大家歡呼了一聲,往外走去,想要盡情的呼吸這些城市以外的新鮮空氣。
其中以曉夢跑得最快,最興奮。
景初歎了口氣,慢騰騰地跟在大家後麵,故意放慢了速度,支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
果然,身後的某人悠悠開口:“景初,你進來。”然後就聽到他轉身進門的聲音。
景初簡直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抑製住內心的激動,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饑渴,她十分矜持地轉過身去,不僅如此,還不情不願的瞪了他一眼。
沈煥之還是麵無表情,但是景初很明確的知道,他已經被自己雷到了。見他作勢要關門,景初立刻以八百裏加急送信的速度過去扳住了門,把什麽小碎步啊矜持啊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沈煥之看著她的樣子,沉默的一挑眉,也沒有什麽多餘的神態,把她放在門口就進去了。
哼,拽什麽拽啊,難道不是他要她進來的嗎?現在她進來了,他就擺出一副我是大爺的樣子,讓景初忍不住在他背後張牙舞爪,咬牙切齒。
就在景初打算硬氣一回,摔門而去的時候,某人又懶洋洋的躺回了巨大的床上,慢吞吞地開口:“把門關上。外麵的風冷。”
於是景初立刻就感覺那個有骨氣的自己已經被外麵的北風吹得無影無蹤了。
景初狗腿的來到沈煥之的床前,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並沒有別人的存在,心裏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
嗯,自家白菜還是好好的,沒有被豬給拱了。景初自己在心裏點頭評價道。
然後又開始腹誹某人的暴殄天物。天哪,在這樣貧瘠的地方,他竟然要睡一張這麽大的床?他這張床,比她和曉夢兩個人的床加起來都大!這得花多少錢啊。畢竟旅遊區的任何東西都是那麽的貴…
自從在外麵漂泊了幾年之後,景初變得特別節省,簡直就是勤儉持家的良家少女之首。
沈煥之見旁邊的人半天都沒有動靜,蹙眉望去,隻見那小女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的床看,眼裏的光明明滅滅,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麽。
他挑了一下眉毛:“怎麽了?你想上來?”
景初幾乎一口老血噴出來。上去?他的意思是…是…景初一張臉紅得滴血,連忙擺手道:“不不不,謝謝沈總,我昨晚睡的可飽了,不用再睡了!”
沈煥之懶懶的應了他一聲。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然後動作極慢的翻過身去趴在床上:“你睡夠了,我可沒有。昨晚看了一夜的文件,現在累了,想找個人幫忙捶背。”停了一停,語氣萬分嫌惡的樣子,“找不到別人,就你吧。”
我靠。你找我幫忙還像我欠了你二五八萬一樣?景初現在隻想一巴掌呼在他背上。然而現實並不允許。
於是她隻好深呼吸,再深呼吸。終於把這口氣給咽下去了,十分乖順地在他床邊蹲下來:“沈總,你想先按錘哪裏?”
沈煥之不耐煩地說:“想錘哪裏就錘哪裏,這麽一點點事情都要請示我,你還有沒有別的用處?”
景初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自己拿著大錘向某人砸過去的場景。
不行不行,這樣的場景必須被拍飛。畢竟我們沈大老板可是枚金疙瘩,別人想給他捶背還沒有這個機會呢。
果然隻要次數重複的足夠多,假話也會變成真話。如此這般在心裏催眠了自己好多遍的景初,竟然就真的可以淡定的把捶背這項工作當做一項榮譽了…
力度適中的錘著某人的後背,景初仿佛看到自己被吹走的骨氣,在風中緩緩地被撕成碎片的畫麵。
唉,真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他叫自己捶背,自己不但沒有絲毫的反抗意識,竟然還覺得有那麽一點點的…幸福?自己一定是發瘋了。
其實景初一直都很會侍候人,因為她總是把自己侍候得很舒服。所以在景初舒服的錘背聲中,辛苦了一夜的沈大老板居然奇跡般的沒有挑挑揀揀,安靜的睡了過去,呼吸慢慢的變的很綿長。
又錘了大概有十多分鍾左右,估摸著他是真的睡著了,自己也有點手酸,錘擊的速度慢慢的緩了下來,最終手握成了拳頭安靜的停留在了他的背上。
景初打開手掌,讓自己掌心的皮膚服貼在他背後的衣服上,隔著幾層衣服感覺他身上的溫度。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暖。景初想。
景初還記得,沈煥之背後的兩個蝴蝶骨很深,一用力起來,真的就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還有他的右邊肩胛下有一道很深的傷疤,那是小時候有一次他們一起出去玩,景初一定要去爬公園裏的一棵樹,那時候景初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自然很快就爬上去了,可是就是因為太高興而粗心大意,踩滑了最後一根樹枝,最後從樹上掉了下來。
在樹下的沈煥之一直守望著她,一看到她掉下來,就立刻展臂去接她,結果倆人一起摔在了樹下做裝飾用的碎石堆裏,沈煥之的第一反應就是將她護在懷。所以那次,景初自己毫發無損,隻是被嚇得哭了好久,然而沈煥之的背上卻留下了一道永遠都不能夠抹去的傷疤。
少年時期,沈煥之和其他任何男生一樣,喜歡打籃球,熱得汗流浹背的時候,也會學別的男生那樣把襯衣脫去,露出小麥色的健康的的上半身。
可是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有一次他脫下衣服,所有人都在對著他的後背議論紛紛,心高氣傲的他自然承受不了這樣的非議,所以後來他打籃球再熱,也沒有脫過衣服。
到現在,他已經不再打籃球了,可是每次一想到他背上的那個傷疤,景初還是會覺得愧疚難當。
掌心撫摸著的這個人,呼吸平穩,好像已經忘卻了所有她做過的對不起他的事,她欠他的一切,又好像再也沒有噩夢來幹擾他的睡眠。
景初突然覺得感謝上蒼,謝謝他刺激了這個勞累了這麽久的人,一場良好的睡眠。
沒有出去玩,一直都陪在這個人身邊,景初還是覺得無比的慶幸。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是幾十分鍾。當門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時,景初還恍然以為現在他們正在沈煥之a市的別墅。
於是漫不經心的去開了門,等到門外傳來嬌滴滴的一聲“煥之哥,我不小心起晚了,你有沒有在等我呀?”時,景初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方,想關門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一隻手放在門把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和江璐瑤兩人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江璐瑤首先爆發出一聲驚叫:“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怎麽會在我煥之哥的房間裏?你把他怎麽了?”
景初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麵,雖然自己並不理虧,但是還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究竟該如何是好,於是手還是搭在門上,愣愣的樣子。
江璐瑤卻把她這個發愣的表情看成了挑釁,立刻就抑製不住地就要扒開她往裏麵衝,想看看自己的煥之哥還是不是安好無恙,會不會被她這個精怪一樣的女人奪去了魂魄。
被野蠻地推在一邊,景初簡直就要扼腕歎息了。
這時候,身後傳來冷定的聲音:“我在這裏,她沒有對我怎麽樣。”
一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衣著還十分完好,連衣服的邊角也沒有皺起來,江璐瑤終於感覺到放心了,收起了自己不淡定的姿態,卻還是忍不住要小聲地告狀:“煥之哥,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他不讓我進來看你。”這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變臉變得這麽快,景初這次是真的翻了個白眼。
那邊沈煥之卻淡然的對她命令:“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先出去吧。”
一句話遊刃有餘的解開了江璐瑤對他們之間所有的誤會,景初不得不佩服沈大老板的手腕,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了江璐瑤小小的和他絮絮叨叨說話的聲音,偶爾她還會嬌笑兩聲。
大門外的風呼呼的刮進領子裏,景初忍不住把衣領都攏到一塊兒去,又想起了那個在寒風中被撕成碎片的有骨氣的自己,為她哀歎了一聲。
其實這個地方也是挺冷的,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