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一章 你的看法
歐陽潯聞言,唇角的苦笑一僵,隨即他長歎一聲,道:“前輩既然知曉,又何必再問。”
北鬥聽了他的回答,不禁側眸,斜睨了他一眼:“怎麽,你自己表現得這麽明顯,還不給別人說了?既然不想別人說,你就別掛著這一臉好似老頭子我死掉了一樣的表情啊。”
歐陽潯怔了一下,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讓前輩見笑了。”他還沒向北鬥笑一笑,北鬥便率先一巴掌拍在他肩背上,力道之大,頓時讓歐陽潯齜牙咧嘴。
北鬥看他一眼,頗為嫌棄地道:“不想笑就別笑,老頭子我真沒看過比你笑的更難看的了。還不如現在這個表情好看些。”
歐陽潯無語,原本滿心的苦澀被北鬥這一攪和,竟然緩緩地淡了。看了一眼依舊滿臉嫌棄的北鬥,歐陽潯輕歎一聲,微微一笑,抬手對北鬥拱了拱手:“多謝前輩。”
北鬥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你這小子突然之間這麽寒磣幹嘛?”
歐陽潯卻隻是將眸光投向那邊依舊相擁的兩人,唇角的笑淡淡的,不發一語。北鬥無趣地撇了撇嘴,也不再言語。
玉蓮密境中一時間靜寂無聲。
片刻後,歐陽潯卻忽地麵色一變,身形一閃便飄至二人身側:“詩纓,鳳軒!”他伸出手去,卻還未碰到二人的衣角便被陡然揮退,踉蹌了數步才堪堪站穩。
“詩纓?!”歐陽潯驚怔地喚道。
他抬眸看去,卻見那白衣白發的絕色少年緩緩站起身來,一手推開玄裳男子,任他墜倒在地,她卻看都不看一眼,隻望著遠處那一棵大榕樹下立著的南北二鬥兩人,冰冷白皙的麵容上浮著好似毒蛇看見青蛙一般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脊背生寒。
南北二鬥對視一眼,而後齊齊回過眸來,南鬥低喝道:“你是什麽人?!”聲音冰冷暴戾,顯然已存殺機。
歐陽潯皺眉,忙繞到她身後去將鳳軒扶起,卻見他麵色蒼白如紙,手中所觸的地方一片溫熱黏稠。歐陽潯駭然垂眸,細細一看才發現他腰腹之間正有一道三寸長的傷口正汩汩流出溫熱鹹腥的鮮血來。他下意識地抬眸望去,卻正望見一路殷紅點點滴滴在草地上蜿蜒而過,順著那痕跡看去,歐陽潯驀地便瞪大了眼眸,瞳仁卻細若針尖。
—他看見,白詩纓的右手五指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奇長,而此刻正有點點滴滴的殷紅血液,自她纖細的指尖滴落,墜入草地中,沒入一片翠綠。
“這到底……”他喃喃,卻驀地感覺手臂一痛,轉眸,卻是鳳軒瞪著一雙凜冽的銀眸望著他:“保護纓兒,那、那不是她,是……是……”他話音未落,便止不住喉嚨口一口腥甜的血液上湧,費力壓製的咳嗽聲響起,殷紅的血液自他的唇角溢出,在那一張蒼白如金紙般的俊逸麵容上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歐陽潯惶惶然望著鳳軒,鳳軒卻抬手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你若不護著她,她、她會死的,歐陽潯!”
歐陽潯為此話所驚怔,下一刻便陡然反應過來,將鳳軒緩緩放下,轉身便向南鬥與北鬥看去。然這一看卻不要緊,直將他生生怔在原地。
在這玉蓮秘境中,他還從未見南北二鬥拿出什麽兵器來,事實上除卻下棋和爭論,二老根本不做其他事情。而他生為一介凡人總是要吃要喝,在最初餓了兩頓之後,他便認了命,自己去尋可以吃的東西。好在這玉蓮秘境裏奇珍異草很多,在他鍥而不舍的努力搜尋下,終是找到了幾種可以充饑的果子。說起來在玉蓮秘境裏的這段時間,他都是依靠吃這些果子度日,除卻感覺自己瘦了些外,倒沒有其他的變化。這個撇去不談。
想來這南北二鬥當真是仙人,不吃不喝,成日裏隻下棋聊天。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他們拿出兵器一類的物事來,隻見南鬥手中握著一杆四鋒長纓畫戟,而北鬥手中則是一麵金色的巨大盾牌,還有一顆石榴大小的圓球握在手中。兩位老者麵上的神色皆是十分沉靜嚴肅,然而歐陽潯卻依舊看出了他們的緊張。
究竟此刻白詩纓是怎麽了?為何兩位深不可測的前輩會如此如臨大敵般拿出兵器以相應對?
白衣白發的女子見到南北二鬥的神情倒是也微微一怔,隻是隨即她便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將染了血的手指輕輕擱至唇邊,而後伸出舌頭輕輕一卷,便將食指上還未幹涸的血液含進了唇中。輕輕地咂了咂嘴巴,她唇角勾起一個十足魅惑妖嬈的笑容:“沒想到,這小子的血和阿月的血一個味道呢。”
也不去管南北二鬥聞言驟然大變的臉色,她輕輕挑眉,微微側身,眸光半斂著望向身後不遠處倒在草地上的玄裳男子,笑意中帶著一絲似是遺憾似是饒有興趣:“唉,真是遺憾呢。阿月的後裔可不是輕易能動的呢,你說對不對呀,小家夥?”
她聲音裏挾著陰冷的調侃與不懷好意,仿佛在逗弄著什麽寵物一般;語氣是那般地隨意與不屑,卻又含著三分的疼愛,好似在對待不聽話的寵物一般。
無人應答。
歐陽潯麵色陰晴不定地望著白衣白發的女子,忽地問道:“你把詩纓怎麽了?”
聲音平淡,語氣沉靜。
歐陽潯一雙眸子緊緊盯著白發女子墨玉般的眼眸,似是企圖在她那一雙冰冷地毫無感情波動的眸子裏尋到一絲曾屬於那白衣少年的清冽與溫潤,然而半晌過去,他隻得頹然放棄。
“你問借宿這身體的那個小家夥嗎?”那女子頓了一頓,饒有興趣地打量起歐陽潯來,“小家夥,看來借著這身體你勾搭了不少青年才俊呢,本事倒是不小。”
依舊無人應答,縱然那白發女子此刻是占著眾人熟悉的身體和麵容、聲音,可她每每說一句話便好似不是在和任何在場的人說話,而是在與她口中的那個“小家夥”在對話一般,而那慵懶妖嬈的姿態與魅惑妖媚的語氣,都好似在逗弄她寵養的一隻小寵物一般。
這一般將眾人都不屑輕蔑地俯視的作為,卻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妥,除了在心底隱隱地發顫外,所有人都覺得好似這般眼神與語氣態度出現在眼前此人的身上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歐陽潯一認識到這個事情便陡然深覺不好,脫口而出道:“你便是那青竹山上的……”
“哦呀?原來小家夥和你們提過本座的存在啊。”那白發白衣的女子唇角的笑意好似惡作劇的孩子一般,冰冷的眸光裏依舊毫無感情的波動。
“雪女!你是……你是雪女!”忽然,北鬥驀地大叫一聲,望著白發女子,滿麵的不可置信,“你不是”
“北鬥老兒,你是不是想問,本座為何能出七蓮幻冰宮了?”那白衣白發的女子似是還想要和歐陽潯說什麽,卻驟然被北鬥的叫聲打斷,冰冷的眸光微微冷凝起來,麵上的笑意卻愈發地妖媚詭異了。
南鬥臉色一冷:“雪女,你可莫忘了你是戴罪之身!如此這般妄自插手世間之事,小心萬劫不複!”
“哼,南鬥,你也敢來職責本座?”那白發女子似乎是被南鬥激怒了,唇角的笑意陡然消失,麵色也更加冷硬了,她一甩袍袖,“萬劫不複?哼,早在一千七百年前,本座失去他的時候,你們這些所謂的‘正義’封印本座的時候,本座就已經萬劫不複了!你以為本座還會怕你們這些個道貌岸然的混蛋?!”
似乎想起了前塵往事,白發女子的情緒愈發激動:“本座告訴你們,本座不要回那勞什子天界,也早晚有一日,定會掀了你們那‘至、高、無、上’的天界乾坤殿!”濃烈的仿佛看不見盡頭的恨意瘋狂地湧出,白發女子周身無風自動,雪白的發絲與衣裳憑風飄舞,凜冽的風刮過,眨眼間原本溫暖如春的玉蓮秘境便仿若極西極北之境一般,被厚厚的冰雪覆蓋,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刮過,將那一棵巨大的榕樹連根拔起。
天空飄起鵝毛大的雪花來,夾雜著冰冷的雹子,簌簌地落下地來。
南鬥與北鬥麵色一變,腳步一交錯,北鬥右手中黃金盾牌一舉,左手在身前劃過一道圓弧,隻見歐陽潯與鳳軒身邊便各自浮出一個透明的護罩,將二人安全保護在內。而那些落向南北二鬥兩人的冰雹與大雪,則被那一麵巨大的黃金盾牌阻擋。
南鬥眉峰凝成一個“川”字,麵色嚴酷地一擲手中四鋒畫戟,雙手在胸前交錯結印,數道藍光迅疾如閃電般疾射而出,向那一襲白衣的白發女子襲去。
“前輩手下留情!那是詩纓的身體啊!”歐陽潯在護罩中尋不到出路,隻得趴在護罩上焦急地大喊。
南北二鬥本事如何他不知曉,但從蒼山派對玉蓮秘境的緘口不言以及曾經在這秘境中重傷的秋白二人來看,這南北二鬥兩人必不是好相與的,南鬥又拿出了兵器,這一擊雷霆萬鈞,若真是打實了,隻怕……隻怕詩纓會屍骨無存!
不知為何,一向直覺靈敏的歐陽潯一想到這個可能便陡然全身都開始冒冷汗,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白衣白發的女子,生怕一眨眼再睜開眼睛便會看見他想也不敢想的情景……
然,那白衣白發的女子見南鬥的畫戟襲來,竟是冷哼一聲,微抬左手,而後將手掌翻向天空,曲起中指與大拇指,微微一彈。
轟然巨響中,無數厚重結白的雪花被掀起,湧現巨大的雪浪,鋪天蓋地地向四周湧去。歐陽潯麵色大變,忙轉身將鳳軒扛到肩上,運起輕功向一旁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