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一章 討好

“你要本宮放下仇恨?”白詩纓驀地上前一步,微微地躬下身子,湊近宮鶴烯的麵容,微微歪著腦袋,笑意慵懶,聲線魅惑。

宮鶴烯被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攝去了片刻心神,強自回過神來,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方才確是這般思慮,如果他能放棄報仇,他便不再為難他身邊的人,將他帶回忘炎,雖免不了要監視,卻總也好過如今兵戎相見,城破人亡。

然白詩纓卻陡然直起身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愈發灼人眼眸:“你莫不是以為,本宮會是一個大度的人?”

“什麽意思?”宮鶴烯怔忡。

一甩衣袂,一襲白衣驀然轉身背對著他,聲線冷凝仿若千年寒冰:“十數年前的恩怨情仇,本宮原本便不在意。”她聲音微頓,緩緩回過眸來,漂亮如琉璃一般的墨玉眸子裏旋轉著滔天的憤恨。

宮鶴烯呆住他還從未看見,也從不知道,她這般強烈的情緒外露。

“是你先來招惹本宮,宮鶴烯。”寒冰一般的聲線仿佛凝裹著自地獄升騰而來的殺氣,一字一句,都挾著令人色變的恨意,“你傷本宮的,本宮可以不計較。但惟獨你對雨兒和容兒的所作所為,本宮絕不原諒!”

“一筆勾銷?說得倒萬分輕巧!”白詩纓冷哼一聲,似是微微冷靜了些,回眸瞥了他一眼,神情間孤高冷傲,“若你能還本宮一個完好無損的血華與桃月,本宮尚還可考慮考慮!”

是了,他收買錦地羅,與花熙昭合謀要置她於死地的那一筆賬,她可以不算,她可以放下,但惟獨他對雨兒用那勞什子寒月冰棺的事情,還有他派殺手三番五次地刺殺容兒的事情,她絕不原諒!

因為宮鶴烯,華華才會死;因為宮鶴烯,她才不得不親手剜出桃桃的心……

現在,他倒好,一句“放下仇恨”,一句“一筆勾銷”,那她呢?華華和桃桃的仇恨,她要如何放下?她要如何一筆勾銷?

宮鶴烯怔住,片刻後垂下眼眸,竟是第一次在她麵前,掩去眸中神色。

白詩纓輕輕笑起來,然那清冽的聲線聽在宮鶴烯耳中,竟是說不出的刺耳揪心。低低的笑聲在偌大的營帳裏盤旋,明明聽在耳中那般清淺溫潤,如玉如簫,卻不知為何好似揉碎了一腔疼痛與怨怒,沉哀與悲切,明明是笑,卻又明明在哭。

許久以後,宮鶴烯再度抬眸,那銀色重瞳之中最後的一點掙紮,也漸漸地隱沒不見:“既然如此,我們已沒什麽可談了。”

“本宮與你,原本便無話可談。”白詩纓麵上神色漸漸恢複為慣素的清冷漠然,唇角的笑意也一如往常地淺淡輕漫。

宮鶴烯聞言,眸光一閃,隨即沉聲道:“那既如此,我也留不得你了。”話音未落,他便揮袖掃落了眼前桌案上的一隻酒杯,眨眼間主帥營帳四周帳簾被掀起,數十身著輕便武服、手持刀劍的男子闖了進來,將白詩纓團團圍住,站定。

一時間整座主帥營帳中殺氣盈天。

白詩纓下頜微抬,孤身屹立在一眾人中,神情孤冷傲然。那一雙墨玉眸子裏流轉著光華璀璨,波光瀲灩,漫溢而出的,皆是沸反盈天的殺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還!

如今雨兒已不在她身邊,她又再有如何顧忌?這“魔君”的頭銜,她倒不若淺笑納來,將之坐實!

宮鶴烯立在包圍圈外,雙手負在身後,一雙銀色重瞳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一襲華美白裳的少年,眉目間無悲無喜,不知在作何思量。

圍著白詩纓的數十殺手此刻皆是為那一襲白衣少年周身傾世氣質所攝,殺氣盈然卻無一人膽敢冒然上前領死,隻用一雙殘暴的眼睛毫不含糊地瞪視著那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神情窮凶極惡。

白詩纓右手垂至身側,左手緩緩背至身後,墨玉眸子裏沉若萬年寒潭,薄唇輕啟,“蓮華”二字自唇瓣間輕輕逸出,隨即眾人瞪著眼眸望著眼前一柄通體雪白的纖細長劍緩緩出現在雪衣少年的右手中。

劍身纖薄,有極細蓮花蔓紋蜿蜒盤旋,劍柄雕刻繁複,華貴而不*細,上墜一道雪白色流蘇,以極白玉環穿過,編織細膩溫婉。

那一襲勝雪華裳,萬千如墨青絲,一柄絕美長劍。凜冽風過,那一人一劍,許是用“容冠天下,風華絕世”也不足形容。

漸漸地,宮鶴烯微微感覺天寒,將視線極力移開,卻陡然望見一枚極細小的雪花緩緩飄過眼前。

他一怔。

奮力搖了搖頭,再定睛看去滿眼細雪飛舞飄灑。

宮鶴烯下意識地抬起手,翻掌向上,一片細小雪花飄飄搖搖落進他的手掌心,一眨眼間便化為無形。

“蓮華劍出,必噬血而歸。”冷戾冰寒的聲音響起,宮鶴烯抬眸,正撞見那一雙墨玉眸子裏的滔天殺意。

“上!”包圍圈中的一人終是回過神來,大喝一聲,當先提刀帶頭撲去。

魔君當誅!禍天下蒼生者,滅!

有了一人的帶領,眾人皆回過神來,眼眸裏暴出強烈殺機,提了各自的兵器便衝將上去,主帥營中殺聲震天。

白詩纓眸光冰冷,殺機淩然。右手執劍自下向上輕劃一道弧,整座主帥營帳霎時間四分五裂,厚重的帆布呲啦一聲,向著各個方向飛散而去。

與此同時,七杆長槍當先自各個方向刺來,紅纓一閃,每一支的槍尖竟是刹那間變作三叉,每一叉皆為波浪形絞殺而來,殺氣衝出槍尖三寸餘,所過之處,黃土地上溝壑頓生。白詩纓神色不變,足尖一點飛身而起,任憑身下七支槍二十一道槍尖殺氣轟然對上,激起漫天沙塵。

白詩纓身形尚在空中,忽然頭頂和身側背後各有三道殺氣襲來。蓮華劍反手向上,蕩開頭頂一刀,同時右手一振,一道白綾倏然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裹住身側襲來的劍柄,那人心道不好,忙棄劍躲避。她順勢一轉身,白綾借勢將長劍一甩,正插入她背後偷襲之人的胸口,一擊斃命。

“老二!”

“二哥!”

兩聲痛呼響起,方才兩人再度衝將上來,一臉凶狠暴虐。與此同時,地上那七支長槍陡然一變,槍尖向上直捅而來。白詩纓神色依舊散漫,右手執劍隨手一道劍氣揮出,隨即身形略略拔高。

劍氣過處,兩人噴血而墜。白色雲紋錦靴輕點在七支槍尖合攏之處,仿佛輕若鴻毛。白詩纓一襲華美白裳,單足立在七支槍尖之上,居高臨下,孤冷傲然地望著不遠處的宮鶴烯,麵上神色淺淡地看不出悲喜,隻有無盡殺機。

周圍尚有按兵不動的,此刻見此情況,皆是提了兵器飛身撲來。

白詩纓冷然一笑,唇角的弧度微微勾出些許的嗜血與殘忍,右手中白色長劍緩緩舉起,薄唇輕啟:“蓮華一式,凍雲。”話音未落,天際飄下更多雪花,卻詭異地隻向這場中圍攻她的眾人落去,更為詭異的是,雪花極細極小,然而一旦落到眾人身上,便陡然間化作七角冰棱,將那一片巴掌大的地方凍住,完全覆蓋。

不過片刻,那些尚在半空的殺手便同那些地麵上的殺手一般,成了一座座的冰雕。冰雕棱角尖銳,皆是由一個有一個的七角冰棱組成。白詩纓衣袖一揮,掃落身後偷襲的兩人,而後長劍前指,薄唇再度輕啟:“蓮華二式,旋雪。”

話音未落,她手中雪白長劍一扭,劍尖向下插入了足下黃土地中,與此同時,那些被凍住的冰雕不約而同地飛快旋轉起來,漸漸地便隻看得見一團紅白相間的東西在飛速旋轉,不時有各種形狀的紅色冰棱橫飛而去,帶著一溜血星子。

抬眸淡然一掃尚且幸存的幾人,立在蓮華劍旁的白詩纓唇角含笑,垂在身側的右手緩緩抬起,輕輕一揮,隻見漫天血色冰棱爆裂而飛,竄向四麵八方。

巨大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宮鶴烯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漫天血冰亂飛的景象,眸子裏的殺機愈發強烈。

如此這般的武功造詣,若不早日鏟除,隻怕後患無窮。

白詩纓白色衣袂如雲翩躚,緩緩落下地來,墨玉眸子一掃四周黃沙漫天,血光盈目的景象,沉聲道:“宮鶴烯,你還有何花樣?”

餘下數人麵上青一陣白一陣,各種不同的顏色變換,看起來煞是精彩。然這一輪實力懸殊的拚殺下來,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帶了不同程度的傷,一開始那般人數對上眼前的白衣少年尚無半點勝算,此刻就他們幾個傷的傷,殘的殘,能否留下一條性命都是問題,更遑論動手殺人。

宮鶴烯心中心念起伏,雖然深知這少年絕非普通武林人士,卻未曾想會厲害到如此地步。他忘炎國內江湖門派幾乎各門各派都派出了成就斐然的弟子,卻也不過一個照麵之後便死傷大半……這白衣少年,若留著,實在太過危險。

如此想來,宮鶴烯閉了一閉眼眸,忽然將左手高高舉起。看到他這個手勢的眾人,頓時麵色一變,咬了咬牙,再度飛身撲了上去。

白詩纓依舊神色不變,笑意淺淡中甚至還帶了那麽一絲隱隱約約的暗諷。她連蓮華劍也不拔,隻長身玉立在原地,見眾人飛撲過來,右手微抬,忽而自右向左倏然掃了一下,隻見一道氣勁淩空飛去,撞上那飛身而來的幾人,頓時幾人噴血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