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八章 毫無顧忌
穆幽的臉色已然黑到無法再沉一分,而他牙齒之間咯咯作響,顯然已是氣到了極致,卻又不好發作一般。
“宮主。”一旁的鳳軒出聲了,白詩纓聞聲,身子卻幾不可見地僵了一僵,她側眸,眸光清冷,落在鳳軒麵上時,卻又帶了那麽一絲意味不明的無可奈何。果不其然地又望見鳳軒眼眸裏沉沉浮浮的莫測神色,她心底輕歎一聲,隨即便站起身,衣袖一拂,風儀落落向議事廳外行去:“穆將軍,明日朱雀國再來叫陣,便好好教他們看一看,琉風國的鐵血男兒到底是如何雄姿英發。”
話音落地時,那一襲素白衣裳已然沒入廳外暗沉的夜色之中,連帶著那一襲玄裳也緊隨而去,消失不見。但那一句話,卻在穆幽心中投下了一塊巨石,濺起驚天巨浪。明明清冷悠然的聲音,明明淡然又漫不經心的語氣,可他卻無端地因為那一句話,便生出了漫天豪情壯誌。
是,他琉風國的兒郎們,他穆幽手下五萬男兒的厲害,明日便要教那群氣焰囂張的混蛋們見識一番!若不將他們殺的落花流水,他穆幽二字便倒過來寫!
白詩纓出了議事廳後,便足尖一點,飄身而去。鳳軒緊隨其後,二人停下時,已然身在玉棱關高高的城樓之上。遠遠望去,夜色暗沉,關外一片漆黑。然而在視線可及的盡頭,依稀可見朱雀國的大營駐紮之處亮著燈籠火把,規模之大竟是映紅了小半邊的天空。
片刻後,白詩纓一拂衣袖,縱身躍下高達十數丈的城牆。漆黑如墨的夜空裏,一抹耀眼的白色一閃而過,而後輕輕地落在了城樓之下的土地上。鳳軒望著她就這麽跳了下去,一直淡然自持卻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夜探敵營還穿著白色的衣服,就算她本事通天,也不要這般囂張地毫無顧忌吧?盡管這樣的她,他很喜歡……
鳳軒上前一步,正要隨著白詩纓的步伐一躍而下,卻不想身後暗影處有聲音急急阻止:“少主不可!”
出聲的便是他的影衛,鳳軒卻是早便預料到他們會出聲阻止,當下連頭也不回,隻冷聲道:“你們留在此處待命,如有違抗,就不要再出現在本君麵前了。”
“可是少主!”暗處的聲音還未說完,那一襲玄裳便已然一躍而下。
笑話,那城牆之下,有他心愛的女子正在等他,即便是龍潭虎穴,又有何不可?!
白詩纓見鳳軒衣衫飄飄地落在自己身側,如玉容顏上浮起一絲淺笑,而後便足尖一點,飄身向朱雀國的大營而去。鳳軒自是沒有錯過她方才那曇花一現的溫和淺笑,心頭一片柔軟,腳下動作卻不慢,足尖一點便緊隨在她身側,衣衫獵獵。
朱雀國的大營。
營門口立著兩個看守的士兵,一眼望去營帳頗多,土地上架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士兵們三五成群地圍在篝火邊,有的在喝水,有的卻是在打盹兒,還有的在談論著這幾日的戰事,然那些士兵無一不是一副囂張麵孔,嘴裏說著粗俗不堪的言語,竟是將琉風國的將士們貶得一文不值。
白詩纓與鳳軒兩人正立在營門外的一棵高大的樹上,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望著營門口這一片的動靜。片刻後,白詩纓抬起右手,纖細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起,而後輕輕一彈,四道勁風自她指間疾射而去,眨眼之間,營門口便陷入一片黑暗。
突生變故,那些士兵驚慌地大喝出聲,然那帶著顫音的大喝聲卻將他們心底的恐懼都顯露了出來。片刻後,營門口的幾道火把再度被點亮,眾士兵們急急忙忙地來回竄著,找尋可能出現的敵人。而方才早有人去通報了主帥,這會兒主帥剛睡下,再度被叫起自然脾氣不小,聽了事情的始末,便緊鎖眉頭,下令戒嚴,將大營徹底搜查一遍,以防有趁方才不備時摸進來的敵人發動夜襲。
於是朱雀國的大營裏便亮起無數火把,困頓的士兵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四處搜尋著敵人的身影。然他們花了一個多時辰搜尋下來,卻是連半點敵人的影子也不曾看見。他們當然不曾搜尋到敵人的影子,那造成營門口火把突滅的人此刻還在營外的大樹上,隻是此時他們已然不在營門口的大樹上,而是轉移到了大營的側麵。
見士兵們搜查完畢,報告了沒有異常之後,主帥很是鬱悶,卻也不得不下令取消戒嚴。正在此時,白詩纓微微一笑,再度抬起右手,故技重施。
又是一片火把突然滅掉,再傻的人也該知道大營裏的確有敵人了,畢竟同時滅掉這麽多火把,可不是一個人就能辦到的事情。於是朱雀國的大營裏又是一陣折騰。
在到天光微亮的三個時辰不到裏,白詩纓與鳳軒一共換了六個方位,將朱雀國的大營裏的火把統統都滅了一次。
天光初露時分,朱雀國的軍營中,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已疲憊不堪,怨氣衝天。朱正德也有一肚子的怨氣,然而整座大營十幾萬人,居然忙活了一夜都沒有找到敵人的身影,除非撞鬼了!那國師也被吵得一夜未眠,一大早便盯著大大的黑眼圈出來找朱正德,二人在一塊兒一合計,隻覺得這很可能是琉風國突然發難的先兆,先派人將他們攪得不得安寧,筋疲力盡之時再大舉進攻……
如此一想,二人便深覺不妙,當即便決定調整計策,傳令士兵們打起精神,拔營行軍,一鼓作氣拿下玉棱關。此令一下,大營中頓時一片怨聲載道。就在此時,有斥候騎馬飛速奔回:“報”
“報大帥,前方……啊!”他話尚未說完,隻見一支羽箭疾速飛來,當胸穿過那斥候的身體,那斥候便瞪大眼睛,慘叫一聲當場斃命。主帥帳前的朱正德被這一箭嚇得魂飛魄散,當即便呆愣住了。就在這時,大營前方傳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殺啊!”
大營門口正在排陣列隊的朱雀國士兵看著眨眼間如天兵下凡一般突然空降在自家大營門前的琉風國士兵,也呆了。受了朱雀國士兵不堪入耳的辱罵叫陣三日,這五萬琉風國的兒郎們早已咽不下去這口氣了,如今將軍終於下令出擊,實在振奮人心,故而這群從未受過如此窩囊氣的將士們此刻早已紅了眼,見了呆呆的朱雀國士兵,自然不肯放過,大刀伺候!
穆幽此刻出擊也正在白詩纓預料之內,雖然是主動出擊,陣型卻是經過精心安排的,數千騎兵在前,剛好朱雀國的士兵們尚未反應過來,這數千騎兵一入敵群便如狼似虎,刀光劍影中血光漫天,場麵呈現出了一邊倒般的屠殺景象。
一時之間,就連朱正德和國師都呆了,在親衛兵們的保護下四處抱頭鼠竄。一時間,朱雀國的大營成為了戰場,裏麵火光四起,亂成一片。
白詩纓依舊一襲白衫立在營外的一棵大樹上,眸光冷然地望著眼前宛若修羅地獄一般的戰場。片刻後,待朱雀國大營後方也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後,白詩纓唇角勾起一個冷戾陰譎的淺笑,白衫一閃,隻身沒入一片血光四射的大營中。
鳳軒正依著她所言在糧草營中放火,火光衝天而起時,他一襲玄衫,立在糧草大營的門前,身後火光映著天光,絢爛又淒豔。
而過了一段時間終於反應過來的朱雀國士兵們此刻正急匆匆地向大營中部集結而去,他們心中此刻都隻有一個念頭大營中間的營帳裏,放著國師大人的神器,隻要逃到那裏,便是他們的勝利無疑!
朱雀國的主帥朱正德與國師也正向放著“神器”的營帳前行,然而大營裏到處可見穿著銀色鎧甲的琉風國士兵騎在高頭大馬上,一把大刀或砍或劈,帶起溫熱的血液四灑,場麵一片混亂。朱正德手中拎著一把大刀,左手邊正護著那國師,一眾人狼狽不堪地向大營中部逃去。正值此時,朱正德忽聞身後有箭矢破空之聲,當下也來不及回頭去看,隻大手一撈將身側一個親衛兵向後一拉,隨即那親衛兵便哀嚎一聲,倒地不起。
身後響起斷喝聲:“朱正德,哪裏跑!”這殺氣衝天的大喝聲,正是穆幽。朱正德依舊護著國師,抽了個空子回頭去看,正看見不遠處一襲銀鎧的穆幽右手提著長刀,左手拉著馬韁,瞪著一雙血眸望著他,而他身後的馬匹上,正坐著一襲布衣的軍師付承,他雖不會武功,也提不來又大又重的兵器,手中卻拿著一柄小巧的諸葛弩,方才的箭矢便是他射出的。咬了咬牙,朱正德又回過頭去,加快了步伐。
漸漸地,朱雀國的士兵們都看到了主帥和國師,便也都跟著他們一起跑。雖然十五萬人的大營麵積很大,雖然主帥營帳在營門處不遠,雖然放著“神器”的營帳在偌大軍營的中部,朱正德和那國師還是遠遠地望見了希望活命的希望,勝利的希望。
在他們看來,隻要有了“神器”,什麽都不足為懼,任何敵人都會灰飛煙滅。
在穆幽和付承看來,朱正德和朱雀國大軍的那軍師一接近那巨大的營帳便忽然鎮定了下來,隻見朱正德一揮手,所有剛才還拚命逃竄的朱雀國士兵便陡然間站住了,四散開去,將那巨大的營帳團團圍了起來,隨即轉過身背對著營帳,望著他們的神色之間滿是譏諷。
戰意空前地強大,充斥了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