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_第七十三章 兄長
第二日,鈕祜祿瑾玉換了身奴婢的衣服,偷偷跟著采買的隊伍混出了王府。
她左兜右轉來到旺家胡同,在胡同深處最後一間房子停了下來。
門虛掩著,並未關實,她想也沒想便推門而入。
小巧的四合院堆滿了雜物,一些盆栽的花草久未打理都枯萎了,東一盆西一盆的倒在地上。
鈕祜祿瑾玉瞧著這紛亂的場景,閉上眼深呼吸一口,這才將悶在胸口的怒氣咽了下去。
“榮軒,你給我出來。”她沉聲喝道。
沒人理會。
“榮軒,我知道你在,快點給我出來。”
“不出來是嗎?以後別想再從我這裏拿任何好處。”
四合院左邊的屋子忽然傳來叮鈴哐啷的聲響,不一會門開了,出來一個衣冠不整的男人。
“喲,這不是我親愛的妹子嗎?”這個叫榮軒的男人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一邊走一邊整著衣服,身後還跟著一個露著香肩的風塵女子。
“荒唐,把她給我趕出去。”鈕祜祿瑾玉指著那名女子,大白天的衣不遮體,顯然是勾欄裏的*。
鈕祜祿榮軒朝那女子擺擺手,那女子又在他身上磨蹭了一會這才不舍地離開,臨走前還挑釁般地衝著鈕祜祿瑾玉吹了一口氣。
“你一定要這樣活著,就不能好好做點事嗎?”麵對自己這個哥哥,鈕祜祿瑾玉已經沒有恨鐵不成鋼的失望,而是無窮無盡的厭惡。
阿瑪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將他趕得遠遠的,可他卻有本事偷跑回來,托人遞了信給她,隔三差五問她伸手要錢。
她隻有這麽一個哥哥,不幫著又能如何呢?於是替他租了這套小四合院,給他錢維持生活,卻沒想到,他絲毫沒有悔改,依舊吃喝嫖賭,樣樣在行。
所幸他隻是生活糜爛,卻再不敢惹事,這也是鈕祜祿瑾玉放心讓他待在京城的原因。
不過是花些錢,她還應付得過來。
鈕祜祿榮軒嬉皮笑臉地瞧著她,“妹妹,哥哥生來就是享福的命,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麽?”
“你……”
“怎麽,今日是吹了什麽風,我這個在雍親王府享福的妹妹怎麽會大駕光臨寒舍?”他留意到鈕祜祿瑾玉一身下人的服飾,驚道:“你究竟是逃出來的,還是被趕出來了,怎麽穿成這樣?”
“你就那麽希望我離開王府嗎?”
“當然不是,你若不在王府了,我哪來的銀子花。”
鈕祜祿瑾玉對他的直白並沒有好臉色,也不搭理他,尋了個能坐的地方坐了下來。
“怎麽,難道我猜的是真的?”
“沒有,”鈕祜祿瑾玉的神色有些傷感,“不過也是遲早的事情。”
聽她這麽一說,鈕祜祿榮軒擼起袖子大喊大叫起來:“說,誰欺負我家妹子了,我去找他算賬去。你別看你哥隻貪吃喝,但打架那也是一把好手。”
鈕祜祿瑾玉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意,“的確是有事找你幫忙,你趕緊收拾收拾跟我走。”
鈕祜祿瑾玉相貌不差,她的哥哥鈕祜祿榮軒收拾妥當那也是翩翩佳公子,再加上眉眼含情,舉止風流不羈,沿路走去,竟有不少女子瞧見他羞紅了臉。
瑾玉不願惹人注意,隻好快步走在前頭,假裝與他不認識。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天寧寺附近的集市,果然在街角瞧見了張富的攤子。
鈕祜祿瑾玉上前,拿出一錠銀子對張富輕聲道:“我家夫人請張大夫去瞧病,張大夫可願出診?”
張富眼中滿是那錠銀元寶,竟沒認出鈕祜祿瑾玉來。他忙收好攤子,請瑾玉在前帶路,去賺這一錠沉甸甸的銀子。
行至天寧寺後門,鈕祜祿瑾玉見四下沒人,對著鈕祜祿榮軒一招手,榮軒便像方才說好的那樣上前拿下張富,將他按在牆上。
“你……你們要做什麽?”張富剛想大喊,就被鈕祜祿榮軒捂住了嘴巴,隻得驚恐地發出嗚嗚的喊聲。
鈕祜祿瑾玉走到他麵前,直視他的眼睛問道:“你還認得我嗎?”
張富瞪著雙眼,嗚嗚直叫,腦海裏仔細搜索了一下,這才將她認出來。這不是被他糊弄過的夫人嗎?他記得非常清楚,這位夫人求子心切,一直吃著他特製的藥丸,他從她那裏賺了不少的銀子。
難道事情敗露了?張富掙紮得更加激烈。
“你別白費力氣了,我既然來找你自然有能製住你的法子。我隻想聽句真話,我究竟還有沒有機會懷上孩子。”
鈕祜祿榮軒聽到這話也是大吃一驚,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瑾玉沒理他,繼續威脅張富道:“我吃了那麽久的藥,一點效果也沒有,你說,你是不是騙我的?”
張富瘋狂地搖著頭。
鈕祜祿瑾玉示意哥哥將捂著張富的手鬆開,讓他說話。鈕祜祿榮軒聽命鬆了手,但不忘單手將手指關節捏得哢嚓作響。
張富著實害怕這個拳頭招呼在自己身上,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將鈕祜祿榮軒的拳頭移開了些,也不敢再呼喊了,組織著措辭想要為自己辯解。
“這位夫人,在下說過讓您一定要每月出來一次讓我診治,這樣才能及時調整藥方,藥丸才能起到效果。”
“你少說廢話,現在就替我診脈,然後告訴我真話,否則我等會揪了你去其他大夫那裏求證,到時你想說我也不願聽了。”
鈕祜祿瑾玉疾言厲色,竟把張富這個老江湖也震住了。
他小心地端著鈕祜祿瑾玉的手臂,另一隻手搭在她手腕的脈搏上,仔細探聽起來。
“夫人……”張富才喚了一聲,就被鈕祜祿瑾玉瞪了一眼,也不敢再編瞎話,隻好實話實說了:“夫人的脈象虛而不實,的確是先天不足,腎氣不豐,難以懷上身孕。”
這話與之前的黃大夫如出一轍,終於將鈕祜祿瑾玉所有的希望打碎了。
原來是真的,就算她吃再多的補藥也於事無補,她這輩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夫人也別太難過,世事無絕對,懷孕難卻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這就要靠天命了。”
鈕祜祿瑾玉慘然一笑:“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夫人不相信我也可以,不過,那藥丸的好處,夫人應該是有所感受的。孩子不過是為了將來防老,可現在能夠抓牢夫君的心不是更加重要?隻要一直寵愛不斷,也許哪天老天開眼,夫人就懷上了,也未可知啊!”
張富平生隻靠這張嘴,坑蒙拐騙,倒不是說他醫術不佳,而是心術不正,隻愛錢財,完全不把病患放在心裏。
他的這番話縱然有為自己辯解的強詞奪理,卻也不無道理。既然事實已經如此,不接受又能怎麽樣呢?
鈕祜祿瑾玉已經不是那個深養閨中的無知少女,這一年間的經曆令她的心智飛快成長。她懂得收斂自己的情緒,方才的絕望隻不過顯露了一會就被她掩下,藏在心底。
“既然如此,你那個藥丸便一直送來吧。你我現下已經坦誠布公,你也無需再動逃跑的念頭,隻不過以後我若有事尋你,你定要馬上出現,聽清楚了嗎?”
張富見逃過一劫,馬上點頭哈腰:“聽清楚了,聽清楚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討好般問道:“上次那味無色無味的藥粉可有治好夫人的心病?”
大宅門中的妻妾之爭,他心裏也是明白得很。
“藥是不錯,隻不過用得太晚,現在已經沒用了。”
“夫人想要對付的那位難道已經懷有身孕?”
一提到年馨瑤,鈕祜祿瑾玉就覺得一陣煩悶,隻是敷衍地點了點頭。
“這麽說來那藥是在那位懷上身孕後用的,現在可有什麽反應?”
鈕祜祿瑾玉見他如此問詢,忽然靈思一動,來了興致。
“不知道是不是正常,她現在嘔吐不止,什麽都吃不下,已經虛弱得下不了床。”
張富一副了然的樣子,“這是自然,這藥本身就有抑製受孕的功效,現在肚裏有了孩子,孩子還小,自然會與那藥做番爭鬥,受苦的便是大人了。”
“可能治愈?”
“那藥下得不深,藥性再過幾日就會消失無蹤,到時大人自然能夠恢複飲食,腹中的胎兒也不會有所影響。不過,若是大人懷胎到五個月,胎像穩定後再用此藥,藥性緩慢滲入肌理,通過血脈傳到孩子身上,那孩子必定會出問題。”張富說這話時,略帶討好的意思。
鈕祜祿瑾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方才引誘他的那錠銀子放在他的手心裏。
“以後若是事情辦得好,銀子自然是源源不斷的。你走吧!”
“謝夫人賞賜,謝夫人賞賜。”張富大喜若望,忙死死握著銀子小跑著離開了。
鈕祜祿榮軒瞧見妹妹出手如此闊綽,有些心疼,心想著銀子若是給自己該有多好,“這人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給他那麽多銀子做什麽,還不如給我去喝喝酒。”
鈕祜祿瑾玉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這人以後能派上大用場。你給我好好盯著他,不準他離開京城半步。”
鈕祜祿榮軒撇了撇嘴,算是領下了這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