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_第二十四章 半山星月動霓裳(二)

離音卻低頭不語，半晌垂下淚來。

“好好的，怎麽又哭了？”他其實知道她的心思，不過無話找話而已。

果然離音低聲說：“她從掌了權柄那一日就等著他回來。結果卻是這樣的下場！”說到這兒不禁抬頭瞪了龍霄一眼，滿是怒氣。

龍霄自然明白這算是遷怒，一味隻是笑：“如今羅邂身上嫌疑不清，連琅琊王也要撇清幹係。我緊趕慢趕地給他把王府收拾好，就是為了讓他趕緊搬走，帶你來看看。”

離音心頭一跳，朝他看過來。目光中全是狐疑震驚。

“你不信？”龍霄笑了笑，“我自己也不信。趕工的時候也沒想過這麽多。今琅琊王將地契交給我的時候，我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他說到這兒停了一下，看著離音微笑，笑得她心頭一緊，隱隱猜出他將要說的話，慌亂地低下頭去。果然，龍霄的聲音在耳邊很近的地方低低響起：“我第一個想的就是讓你來看看。”他離得極近，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畔，登時染紅了一大片肌膚。

離音隻覺身上一陣發熱，渾身的毛孔都霍然張開。她深深低下頭，淚珠形狀的耳鐺在耳邊激烈地晃動，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激越蕩漾，險些不能自持。

龍霄伸手捏住一隻珍珠墜子，低低笑了起來：“你慌什麽？你這麽聰明，難道還猜不出來？”

離音突然背轉身子，口是心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龍霄的手捏捏她的耳垂，順勢沿著頰畔滑下來，落在腮邊，用手背輕輕摩挲著她臉上細膩柔軟的皮膚，笑道：“我卻知道你在想什麽，這可怎麽辦？”

他靠過去，在她後頸上輕輕吹了口氣，看著那裏細軟的碎發為之顫動，低頭將唇印上去親了一下。她身體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住。龍霄說：“你之前問我為什麽要你。我知道你怕我要你是為了她留給你的那些信，或者是將你當做永德的替身，或者僅僅是怕你落到了別人手裏。離音，”他語氣中有前所未見的嚴肅，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抬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會否認這些原因都有。”

她的心重重一沉，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鼻子，難受得幾乎要落下淚來，睫毛迅速地顫動，心底悲涼地歎息，沉重地又要低下頭去，卻被他鉗製住動彈不得。

“放開我！”她試圖怒斥，卻發現聲音軟弱得就像即將融化的雪團，隻剩下了不堪一擊的冰冷。他卻輕聲笑起來，仿佛對她的反應十分欣悅。離音更加惱怒，用力掙紮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聽見他說“但我是真喜歡和你在一起。”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像是點燃了早就深埋在心底的引線，火花極速在周身竄走，終至引燃壓抑已久的感情，騰起的絢爛煙火遮蔽了全部的理智。離音隻覺耳邊轟然一響，瀑布的聲音突然將她整個人籠罩起來。她瞪大眼看著他，他在說著什麽，但她卻什麽都聽不見，隻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地說話。

龍霄說：“一開始我總覺得對你好就不辜負永德，總覺得我跟你在一起能聊起永德來，她是咱們倆共同的秘密，這讓我跟你變得很親近。但你不是永德的替身，你不該被籠罩在永德的陰影下，我喜歡看你做你自己是的樣子。我喜歡你發脾氣，打我，故意生氣的樣子，我……”

他的話離音一個字也沒有聽見，隻是覺得纏繞在自己心上的繩索漸漸鬆開，讓她一直以來緊緊繃著的心終於卸下了防備。她終於可以放下所有的恐懼擔憂，像昔日那樣閉上眼睛由著別人來帶著她行走。

也許龍霄確實是她的好歸宿。

自從永德離開後，她從宮廷中來到公主府，周遭都是昔日的敵人，她小心謹慎，不敢行差踏錯，一切都要自己去判斷去努力。離音自覺已經疲憊不堪。在永德身邊時尚不覺得，知道環境改換後才發覺，原來有人可以依靠，讓別認為自己遮風擋雨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幸福。

離音閉上眼，從心底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永德曾經告訴她，隻有放下全部的自己，才能安享情愛。因此情愛是毒，是危機，是不知前方變數的豪賭。永德用自己的例子教訓她，不可輕易被情愛所蒙蔽。

但那是她，每個人都不同。離音這麽想著，張開雙臂，就像鳥兒鬆開保護自己的翅膀一樣，上前貼進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他的腰。

龍霄一怔，隨即狂喜席卷而來。他猛地一把將她擁住，用力揉進自己的懷裏，低頭認真熱切地去吻她。

寒夜的風抵不過情人的熱情，冷月孤星也因為突然而至的濃情穠豔了起來。山邊的流水喧豗，腳下暈黃的燈光旖旎，離音落在龍霄的懷裏，心中所想隻有他說出的那句話：“我是真喜歡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