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顏態_第五十九章 安靜的大嫂
莫府是按照對稱結構建造的，主院在對稱軸上，中部靠後，前麵是一處接待外來客人的院子，後麵的主院才是莫忱和陳阿嬌的住所。
莫桑身為嫡女，她的院子也屬於主院，莫恬也不例外。
隻從懷孕之後，趙薔就極少出院子，一心在院子裏養胎，她這一胎來的也實屬不易。嫁過來一年多，才有了點消息，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下來了。
懷孕起，陳阿嬌就免了她每日的請安，為了肚子裏的胎兒，她也甚少出去，連外麵的消息很少打聽。可是昨天主院的事情，卻不知道走漏了什麽風聲，一點兒波浪吹到了院子裏麵。
更讓她懷疑的是，往日裏一天也見不到什麽人影的莫恬，居然從昨天回來開始就再也沒出去，更何況今天還是端午佳節，正是莫恬休沐的日子，他也待在院子裏。
莫恬不喜歡她多問他的事，早上趙薔隻多看了他幾眼，就讓他有些不耐了，她更是不敢張口問。
她一年多才懷上孩子，莫恬更沒抬個姨娘來堵她的氣兒，所以平時裏莫恬做的那些事情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的事情也不過問太多，隻要不牽扯到她身上就好。
兩人臥房隔壁的房間在趙薔懷孕之後，就被改造成了莫恬的書房，有時候趙薔不太舒服，或者莫恬喝了酒回來，就會住在隔壁，免得傷到了她肚子裏的胎兒。
趙薔身子不太行，這也是她不怎麽出院子的原因，怕這個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出什麽問題。
一早，兩人在丫鬟的伺候下用了早膳，莫恬就自己一個人進書房裏去了，趙薔見他臉色不太好，沒敢多說什麽，點了點頭，想著等會兒他就出去了，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喝一頓，回來差不多應該就好了，反正這樣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今天是端午節，外麵燥熱的很，大早上的，趙薔身上就汗流不止，躺在屋裏，讓丫鬟不停地打扇子，最後忍不住地招呼丫鬟去公中取了冰塊過來，怕晚了冰塊被其他院子裏的人給取光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可等不得。
半晌，芸香取了冰塊回來，趙薔頓時感覺屋子裏清爽不少，但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敢貪涼，正想招呼芸香取條薄毯過來，卻瞥見她不太對勁的臉色，不由問道：“怎麽了？”
芸香蹙了蹙眉，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趙薔。
“你是跟著我從侯府裏出來的，還有什麽可隱瞞的？”趙薔微怒道。
芸香抿了下唇，猶豫地看了她一眼：“那小姐你……要做好準備，奴婢可能聽的也不是很清楚……”
趙薔的手悄悄握緊了，眸色深了幾分，大致能猜到幾分，這院子裏能讓她有什麽激動的，除了隔壁那位還有誰？
她打斷芸香，直接道：“你說吧！”
“奴婢去拿冰塊的時候，聽見公中的婆子說……說昨天大少爺不知道惹了什麽事讓夫人生氣了，被夫人禁足了！”芸香壓著嗓音不敢說太大聲，一邊注意著趙薔的神色，免得出什麽問題，可不是她一個丫鬟擔待的起。
趙薔眼裏閃了閃，握緊的手慢慢鬆開，問道：“聽到是為了什麽事情嗎？”
芸香的目光一抖，囁喏著回答：“好像……和一個丫鬟有關……”
丫鬟？莫恬又和什麽丫鬟染上了？還讓母親生氣了！
趙薔神色一斂，伸手摸了摸已經快六個月大的肚子，圓滾滾的，時而能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頂她的肚子，“最近我身子好了不少，今天是端午節，我們過去看看母親吧！”
“小姐？”芸香不確定地問了一句，見她眸底的堅持之色，無奈地將她扶起。
一番梳妝打扮之後，芸香拿了傘，撐在趙薔頭頂，兩人慢慢地往嬌容遠走去。
另一邊，用過早膳，小憩了一陣的莫傾城，也準備好了出門，剛走到主道上，迎麵的小道上走來一位穿藍色浣紗長裙的女子，看著她圓鼓鼓地肚子，莫傾城的眸光一顫，伸手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曾經那裏……也亦如對麵的人那樣……
小環也看見對麵的人，來不及開口，卻被莫傾城突然地情緒波動弄得不明所以，“小姐？”
眼眸輕閃，莫傾城將心底的痛和恨壓了下去，冷聲應道：“沒事！”
小環擰了下眉，看向對麵的人介紹道：“小姐，那是大少奶奶，永成侯府的嫡女大小姐趙薔！”怕莫傾城忘了她的身份。
在兩人打量對麵的人的時候，對麵的人也發現了她們兩人。
趙薔長期不出院子，乍一看見這麽一個人，眼中猛地一顫，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問芸香：“那是誰？”語氣裏含了一絲緊張，第一次感覺到了威脅。
和她一樣震驚的芸香被她喚回神，仔細地看了幾眼後，搖了搖頭：“奴婢沒見過！”什麽時候府裏多出來的都不知道呢！
如果她們嘴裏傳的丫鬟是對麵這個女人的話，小姐豈不是很危險？
隻是看她的衣著打扮，倒不像是個丫鬟啊？
兩人滿腦子的疑惑，在走到主道上和莫傾城相遇行禮之後，頓時全部解開。
“大嫂！”莫傾城對著趙薔微微點了點頭，趙薔愣了一下，思來想去，最後得出了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她是那個天下第一醜女莫傾城？
當初嫁過來之前，她就知道了京城裏的這個傳言，隻是進府來一年多，還不曾真正見過她，現在一見，真的很懷疑那些謠言是怎麽傳出去的了！
如果對麵的人都能被說成是天下第一的醜女，那她趙薔豈不是連醜女都稱不上？
不過當趙薔看見莫傾城側臉上的疤印時，這個想法稍微地收斂了一些，但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是天下第一醜女。
頭梳淩虛髻，簪一支鏤空點翠梨花簪，一對刻泥金絲珠花，耳上戴一對明月璫。內穿一件散花如意煙雲裙，外攏一件淡紫色輕紗，裝束簡單，但在這炎炎的夏日裏卻給人一種清爽感。
但總覺得又少了點什麽。趙薔微微蹙眉，又豁然舒展開，今天是端午節！
如若是平常也就罷了，但今天可是端午節，她這一身打扮是不是太過簡單了？哪裏像個過節的人？也就外麵那抹淡紫色稍微還說的過去。
凝了凝眸，趙薔應了一聲，掩下眼底的驚疑之色，微笑著應道：“是二妹吧？我們這是第一次見？”
“嗯！”莫傾城淡淡地應了一聲，眸子裏不知覺地柔和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她的肚子吧，她心裏也不太確定。
這個妹妹很膽怯？趙薔一眼就推翻了這個結論，那雙眼睛明明很動人，似乎能把人給吸進去，這樣一個人怎麽會被說成是第一醜女？
轉瞬之間，趙薔心裏又冒出來另外一個想法，她不正愁著找人問昨天主院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嫁進來一年多，她性子安靜，在這府裏也沒處出一個半個朋友來，母親不怎麽待見她，剩下的一個嫡妹和庶妹也不怎麽和她接觸，似乎除了芸香之外，好像就沒其他人了。
眼前這人，雖然有些冷淡，可是看她卻沒有任何一絲不耐，或許她可以和她好好相處？
有了這麽一個想法，趙薔便抬頭對著莫傾城露出一抹友善地微笑來：“二妹這是要出去？”
“嗯！”莫傾城應了一聲，對她莫名的微笑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似乎太過純粹，純粹的她都不敢相信在深宅之中還會有如此純淨之人。
張了張嘴，好奇還是戰勝了她：“二妹知道昨天嬌容院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聽見她的話，莫傾城的眼裏疑惑一閃而過，她怎麽會知道這些？陳阿嬌不是應該把丹珠的事情封的死死的嗎？怎麽會傳到她耳朵裏？
“二妹也不知道嗎？”見她不做聲，趙薔有些失望地垂了眼眸：“你大哥一早就進了書房，一直沒出來呢！”
莫傾城的眉一蹙，想到莫恬做的那些事情，不由覺得眼前的人嫁給了莫恬，真是他的福分，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珍惜！
莫傾城微微彎了唇，淡淡地說道：“大嫂是聽到了什麽嗎？下人們總是嘴碎，事事不為主子著想，淨想著些害人的主意，大嫂不用太在意了，不然就是他們得意了。”
這話是在告訴她不要上了某些人的當，雖然事情是真發生了，可是對趙薔而言，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安穩地生下這個孩子，丹珠那邊不用她處理，到時候陳阿嬌都會動手。
雖然陳阿嬌可能不喜歡趙薔安靜的性子，可是她背後的永成侯府立在那，陳阿嬌就不可能委屈了趙薔。
陳阿嬌當初會給莫恬定下這麽一門親事，肯定是考慮到了永成侯府所能給予莫恬的，她可真是深謀遠慮，這讓莫傾城又不禁想到了莫懷院子裏的那顆合歡樹。
“天氣這麽熱，大嫂出來走動很容易動胎氣的！”頓了一下，又道：“大哥的事情，母親會處理好的，你也不用太操心了，相信過幾天就好了！”
莫恬可是陳阿嬌的嫡親兒子，哪能讓他受了委屈，要怎麽罰也都是該落到他們眼中的罪魁禍首丹珠身上才是。
聽她這麽一說，趙薔的確是感覺有些熱了，好像肚子裏的孩子都在蹭她的肚皮，不由伸手摸了摸，笑著道：“他都覺得熱了！”
莫傾城眼裏微微一閃動，放在衣袖中的手不由握緊了，呼吸也有些加深。
趙薔察覺到有些不對，抬頭看她，見她盯著自己的肚子，開口道：“你要摸摸嗎？”話說完，又有些後悔，一邊芸香聽了，也有些擔心，小姐怎麽就這麽輕易地讓別人碰了她的肚子呢？
有那麽一瞬，莫傾城忍不住地探出了手，但立即又被她握住，對著趙薔搖了搖頭：“大嫂快回去歇著吧！我也該出去了。”
趙薔眨了眨眼，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天氣這麽熱，可能要下雨，二妹你出去注意帶把雨傘！”
叮囑了一句，趙薔就轉身回了院子。
莫傾城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領著小環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