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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從自由自在的暑假生活突然間進入三點一線牢籠式的生活，有點很不適應。心中有種莫名的委屈感，它像夢幻中的月光一樣灑滿整個身體，似有若無又清晰可見，像鬼火一樣讓人捉摸不定。坐在教室裏有種渴望陽光的心理，感覺一節課就像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老師的板書看著讓人眼花繚亂，講解令人昏昏欲睡。或者飄飄欲仙，讓人雲裏霧裏忘乎所以。我一再告訴自己現在我已經不再是懵懂少年了，要集中精力，聚精會神地聽老師的講解。要不斷地武裝自己的頭腦，將來還要擔任建設新農村的任務。還告訴自己當我不能堅持時再堅持一下。可是我堅持到第二天時就有點力不從心，元氣不足。
下午，我沒有吃飯就匆匆趕回宿舍。到宿舍田舒、李振東和我，我們三人衝了個涼水藻後平躺在床上。我閉著眼，四肢伸成“大”字狀，讓身體以最為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對田舒說：“田舒，今晚的自習還去嗎？我看不如不去。反正又沒有老師，到教室也是玩！”
田舒說：“去？一節課給我多少錢？不去，我沒有時間。”
李振東若有顧慮地說：“要是班主任到教室去了怎麽辦？他不是說咱們學校沒有什麽開學三天鬆的先例嗎？”
我安慰李振東似的說：“沒有事的，開學三天送這是不變的鐵律。那糟老頭子的話你也相信？他如果說他老婆還是處女你是不是也會相信？你去追吧！再說，他又不認識咱們，座位又沒定下來，即使他教室裏轉一圈也無大礙。如果真的有什麽麻煩，給他來個死不認帳。隻要不被他當場抓住，這年頭做了壞事誰還主動承認。大腦缺氧啊！”
李振東的話跟本不想得回答，隻是要求心裏的安慰，說出來心裏更塌實。人有時候就是奇怪，明知道會有事發生還要對自己說“沒有事，不會有事的”，就像阿Q被洋鬼子打了頭，說：“這世道太不公平了，老子終於被兒子打了！”
我們睡了一下午，就在別人都匆匆往教室趕時，田舒，陳健和我。我們三個人卻心安理得地往校外走去。來到一家距學校較遠飯館還算幹淨，服務還算周到的小餐館要了幾瓶啤酒，四樣小菜對飲起來。一瓶啤酒下肚後，我打著嗝，一種刺鼻的味噴出來。
我說：“哥幾個，你們是否有一種壓抑感？感覺很委屈似的，總想大哭一場。看誰都感覺很不友好？”
陳健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說：“同感同感。”
田舒口中嚼著豬頭肉。一口沒咽完，臉憋得跟紫茄子似的。含糊不清的說：“別說了，再說我真的淚要流出來了。”
田舒咽完口中的豬頭肉，又喝了口啤酒接著說：“我老是感覺跟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走路都不敢大步走。中午在食堂打飯時，看到別人插隊我就是不敢。等排隊到售飯口時似乎沒有菜了。買到的蘿卜細粉絲又涼又苦，我沒怎麽吃就倒掉了，現在還餓著呢！哎！”
田舒說完，搖了搖頭，加了塊牛肉放進嘴裏。
“也許是對新環境不太適應，過幾天適應了我想會好的。”我說，“一個外國哲學家說‘會不會笑是衡量一個人對周圍環境適應的尺度。’不要老是愁眉不展，我們要學會適應環境，不要讓環境適應我們。‘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以後路還長著呢！”
我說完猛喝了一口啤酒。
田舒是想把中午的飯補回來，還是化悲痛為飯量？一招手把服務小姐叫了過來。
“先生，還需要什麽？”服務小姐說。
田舒頭也不抬嚼著牛肉說：“再來一隻燒雞。”
服務小姐看見陳健臉上的菜葉，掩口而笑離去了。
我悶著頭喝了一瓶酒。
陳健左手拿著筷子，右手端著酒杯，招呼我說：“哥們，吃呀！今朝有酒今朝醉，有酒不喝白浪費。這麽好的菜不吃多浪費呀！等明天咱們正常上課，咱們就是地窖裏過日子——難見天日嘍！”
田舒頗為讚同地說：“陳健之言極是，行樂須及時，白首方悔遲！來，玉成，別裝深沉了。看著都令人惡心！”
我苦笑了一下，說：“還裝那，不裝都已經深的摸不到底，沉的抬不起頭了。哎！大年初一看日曆——日子早著那，何時是個頭啊！”
陳健吃得歪著脖子，我也不能再吃了，桌上還放著一瓶啤酒。
田舒招來服務小姐要退掉這瓶啤酒，服務小姐說酒店規定不能退貨，希望顧客諒解之類的話，出門時服務小姐說：“歡迎下次光臨。”
我說：“好，以後就天天來。”
果然，我以後來的次數很多，自己也數不清，以至於和這家服務員都蹭熟了。
回到學校時剛放學沒幾分鍾。
田舒說：“還好，咱們要是再晚來十來分鍾恐怕就要有麻煩了。咱們又沒學生證，門衛對咱們審查盤問，圍追堵截什麽的，恐怕就要露宿街頭了。”
我說：“露宿街頭也比讓門衛上報學校強的多。要是學校知道咱們剛進校就喝酒，肯定會以有損於我省重點高中的名譽，給學校臉上抹黑什麽的，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理由說得你雲裏霧裏，暈頭轉向的。然後再打著‘換求本人，教育大家’的旗號貼一布告。到那時侯哥幾個可是飛機上掛糞桶——臭名遠揚了！”
回到宿舍。周國正等人在有說有笑地洗腳，陳健和田舒打水洗腳，我將他倆的水的三分之一倒入我的盆裏，這樣大家就公平了。熄燈後，呼嚕聲漸漸響起，細若蚊叫，慢慢變得像雞鳴，犬吠。再到似夏天的雷聲，最後趨於穩定。此刻，我的思緒像河麵上的浮萍，又像秋天的落葉，總之是飄搖不定。縱橫八萬裏，上下五千年，遂做詞一首。其文為：
西江月品書
西風摧花殘，雪飄滿天，衣單怎耐白日寒。少年已嚐愁滋味，愛向湖邊，水闊孤影憐，思緒萬千。
愁酒催人眠，沉醉滿麵，隔窗望月有誰憐。黑發轉白草木枯，題海書山，海深山路險，淚灑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