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二十

期末考試如期到來,這是期末考試的前一天,班主任照例講了些老生常談的問題。同學們照例打掃衛生,整理桌椅。為那些平時像冬眠考試像失眠的同學做準備。這一天,我們上了一上午的自習,又忙了一下午,晚自習當然取消了。說是為了讓同學們充分休息,第二天有充沛的精力參加考試。這好比一個人嘴饞了,自己不好意思大吃大喝一頓,於是就拉著幾個朋友到餐館一敘。這樣自己即解了饞,又增進了師生之間的感情;在朋友中落個出手大方重友情的美譽,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晚上,我們從班主任那裏領到準考證後,便各自離開了教室。我沒有和田舒,陳健,他們一起回宿舍,也沒有到網吧泡上幾個小時,而是獨自一個人在校園裏漫步著,想著明天的考試,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校園裏的學生跟大西北草原上的牛羊似的,成群結隊的。我來到“怡心亭”靜坐了一會,這裏的“靜坐”不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靜坐,而是毫無意義的靜靜的坐在那裏,什麽都不想,跟傻逼似的那種靜坐。

我回到宿舍時,田舒和白鬆鶴不知為何罵得正熱火朝天,書呆子李振東在專心致誌的看書,一幅“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樣子。

田舒罵道:“你是狗捉耗子——多管閑事。”

白鬆鶴罵道:“你是陀螺不轉圈——找抽。”

“你是茅房裏打燈籠——找屎呢,是不是?”

“嘁!屎坑裏的氣球——說他臭,他還一肚子氣。”

田舒壓住火說:“你他媽的不要屎殼郎說書——滿嘴臭屁。”

“咋了,不服氣?屎殼郎打噴嚏——滿嘴噴糞。”

田舒火了,一邊挽胳膊係鞋帶,一邊說:“我今天不修理你,我他媽的不姓田,我看你是屎殼郎爬鞭梢——光知騰雲駕霧,不知死在眼前。”

白鬆鶴看到田舒挽胳膊係鞋帶,帶著譏諷的笑意說:“屎殼郎爬到虎頭上——嚇唬誰。我是嚇大的?我看你也是屎殼郎爬到草棚上——結不了什麽繭,有膽就過來。”

說完笑眯眯的擺了個接招的架勢。

遣將不如激將,田舒被白鬆鶴這麽一激,真的動起手來,結果被周國正拉開。看看雙方都是怒火中燒,周國正打趣似的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要罵就罵,別動手,一旦動起手來就是屎殼郎掏大糞——越搞越臭。你們倆接著罵,挺好聽的,全是屎殼郎。”

經周國正這一說,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頓時得到緩解,都住了手,沒有了打架的衝動。

田舒和白鬆鶴對著周國正一起說:“你屎殼郎戴帽子——充什麽大頭。”

眾人一陣狂笑,周國正被弄得哭笑不得。

原來兩人僅僅是為了一雙襪子差一點大動幹戈,傷了和氣。田舒和白鬆鶴每人都有一雙襪子,其顏色,布料,款式,大小,完全一致,隻是在新舊程度上略有差異。白鬆鶴的那雙被田舒誤穿,而白鬆鶴非要田舒給他脫下不可,田舒已是襪在腳上,礙於麵子不願脫下來,反而要求兩人的襪子進行交換,說誰也不吃虧。田舒的襪子新一些,隻是沒有洗而已。白鬆鶴死活不同意,說田舒有腳氣病,要求給他買雙新的,並治療腳氣,否則以後再出現這種情況,白鬆鶴就拿宿舍裏最髒最臭的襪子當茶葉給田舒泡茶喝。田舒對吃一向非常講究:天上飛的不吃,水裏遊的不吃,泥裏鑽的不吃,地上爬的不吃,隻吃地上走的和跑的;茶,隻喝“信陽毛尖”,而且是當年的新茶;咖啡,隻喝巴西的。現在白鬆鶴要給田舒喝用臭襪子泡的茶,這是對他公然的挑釁,甚至是對他最大的侮辱,令田舒無法容忍。兩人是你不仁我不義,你不忍我不讓,於是兩人就拿屎殼郎出氣,弄得屎殼郎在宿舍亂飛。

兩人的怒火熄滅後,匆匆洗漱,爾後宿舍才雞犬安寧,一政通人和,國泰民安的景象。

不聞人語聲,但覺呼聲起。幾分鍾後,我估計全體室友已被周公俘虜時,悄悄拿出枕下的火柴和一周前由於宿舍整理線路而停電李振東買的用來讀書寫字我們用來下象棋,現在僅剩下半截的蠟燭。借著過道裏的燈光把蠟燭放在三角鐵的拐角裏,劃了三根火柴才點著,石蠟焦黑的燈芯被點著的那一刻,火焰十分明亮。慢慢的,火焰變小變弱,幾欲熄滅。待火焰變成綠豆粒大小,下層呈現淡藍色,外焰呈黃色時,又會在短暫的時間裏壯大成剛點燃時的模樣。這時,整個宿舍都籠罩在燭光下。我看到睡在我對麵的李振東小嘴微張,像雞正要拉屎時的屁眼。無色的唾液跟遺精似的自發的往外流,順著腮滲入枕巾。那流量,我真擔心第二天我們會躺在李振東的口水裏。第二天被證實,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簡直就是杞人憂天,隻不過李振東的枕巾濕了一半,枕頭濕了四分之一。李振東身上的被子起伏有致,證明他呼吸均勻,此人還健康的活著。我從被窩裏拿出從夢婷那裏借來的化學課本,書皮隻有書脊處有因翻折留下來的“皺紋痕”,其餘的地方光潔如鏡。扉頁上工工整整地寫著“林夢婷”三個字,這三個字柔中帶鋼,遒勁有力。如名家之筆,有曦之之氣,懷庭堅之骨,歎我輩之不如。我想這得益於他老子林家成的遺傳和熏陶。林家成是我市小有名氣的業餘書法家,其人愛書法如命。夢婷也不止一次的在我麵前說他老子的字寫得如何神韻氣質師法自然,點畫圓滿周到,天衣無縫。我翻到講學部分,書裏麵是圈圈點點,畫畫勾勾,紅筆藍筆黑筆,重點難點考點,各知識都作了明確的標記。其內容之詳細,書寫之工整,布局之合理,令人歎為觀止,可謂是凡所應有,無所不有。但卻沒有一絲雜亂感。其敬業精神我輩不及萬分之一。雖然夢婷的書上記錄的詳細備至,但我依然感覺跟天書似的,找不著北。再想想我這半年來,我跟化學就像遠房親戚,很少走動。一旦用到對方再溫情敘舊,卻又是那麽的陌生。即使努力尋找遺失的親情,也隻好比暫別的熱戀情侶再次重逢,滿腔的思念想用熱吻來表達,而對方卻隔了隻口罩來接吻,隻能讓人窩火。我磕磕絆絆看了十幾頁後,滿以為刑滿釋放,誰知後麵的路還長著呢。我打了個哈欠,柔柔惺忪的眼睛,好讓下垂的上眼皮抬起來,我調整好臥姿,以最佳最舒服的姿態繼續看書,大有“不破樓蘭終不回”的壯誌。

“320,把燈熄了,趕快,抓緊時間!明天還要考試,抓緊時間休息。”

這道命令好比沒有序幕的電視劇,直奔主題。給人一種措手不及的傷痛與惡心,我做了一回乖孩子,很順從的把蠟燭熄滅了。

我校為了學生的安全,校方要求各宿舍管理員,每晚熄燈之後要逐個宿舍排查挑燈夜讀者,尤其要注意蠟燭等具有明火的光源。一經發現,對還未造成嚴重後果的違紀學生進行批評教育,對已構成嚴重後果的同學要追求其法律責任。各管理員不得隱瞞及徇私枉法,要時刻頭腦清醒,牢記“防範勝於未燃,隱患險於明火”,“法大於情”等古訓。學校會根據結果對各管理員給予或物質或精神的獎勵。其口號為:要不惜一切代價消除安全隱患。這裏的一切代價必然包括金錢。起初,一些盡職盡責誓死效忠學校,食古不化的由離休老師蛻變成的宿舍管理員,跟夜貓子似的,晝伏夜出,隻為抓幾個夜讀者。在學校領些“養老金”給孫子買玩具或給還未成家立業的兒子娶媳婦用。羊毛出在羊身上。學生迫於政教處的罰款,一些夜讀愛好者想盡一切辦法遮掩光線,有的把酒瓶底打掉,然後再把瓶身四周用墨汁塗黑,隻留一個1-2厘米的縫隙保持著本來麵目以使光線直射書本。此法雖然遮住了大部分光線,但還是有小部分光線散發出來射向執勤老師的眼睛,能引起視覺反應。所以此法並不是放之四海皆準,隻能適用於處於過道裏夜明燈附近的宿舍。夜明燈的強光可以把蠟燭所發的微弱的光線遮掩的一絲不剩。有的同學用手電筒蒙著被子看書,這種方法雖然能夠完全把光遮住,但容易產生近視。使用者或跪在床上或趴在床上,弓著腰,埋著頭,左手摁著書,右手掌著燈。不但姿勢不雅,而且還很痛苦。為了使頭部壓力減小,總是把頭埋得很低,甚至到了眼睛和書接吻的程度,這樣更加隱蔽,越是隱蔽越是難發現,久而久之,近視練成了。有的同學把閉櫥空出來,讓衣物放在床下與破鞋臭襪子,髒內褲為伍,自己心安理得的躲在裏麵,大模大樣的看書。這樣不用擔心會被值勤老師發現,由於閉櫥的容積大,也不會有近視的後顧之憂,趨利避害,此法用的人最多。在夜裏加班讀書,從整體上看並不能比別的同學多學到多少知識,原因是晚上熬夜看書,白天即使不在課堂上睡覺,精力也不會像睡眠充足的同學那樣充沛,必然影響聽課的質量,從而影響到成績。這無異於拆東牆補西牆,其結果還是一堵牆。隻不過是牆的位置換了而已,夜讀還能給不知內情的人造成一種假象,那就是這小子每天上課不是睡覺就是魂不守舍,學習還依然那麽好,真是聰明絕頂,曠世奇才,人間少見,非凡人所能及也。此外,據說還能滿足開夜車者的虛榮心。這種盲目的崇拜,不知害了多少熱血青年,埋沒了多少人才。

以上現象多見於高一新生。紙上得來終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開夜車對一個人來說是得是失,還是不得不失?是要一段時間驗證的。所以,開夜車的同學,到高二時極少,到高三時還是極少,隻有那些意誌力比較堅強的,生存力比較強的人留下了。

我把蠟燭熄滅後,趴在床上屏息靜聽,一動不動的。待皮鞋與地麵相碰的“噔噔”聲漸漸遠去,直到隻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咚咚”聲時,我再次點燃蠟燭。可喜的是我這次隻用了一根火柴就達到了目的。待我調整好姿態將打開書時,一聲清脆但不悅耳如絲竹之音的“唧吱”聲,轉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心裏一陣驚恐,以為是執勤老師破門而入或小偷行竊。四處瞧了瞧,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員。

“別瞧了,還點蠟燭學習,看來你小子挺敬業的,我怎麽沒早看出來呢?我看你還是睡吧,明天還要考試,你就別屎殼郎爬到書本上——冒充聖人了。”李振東突然說。

我看到李振東胳膊支在床上,正眼巴巴的看著我,昏暗的燭光直射李振東的被窩,燭光落在李振東胸部,本來就不突出的胸部,加之肌肉的拉伸,平坦如少女的小腹。腹部的肋骨更是清晰可見,好比縱橫交錯的樹根。由於寒氣進入被窩,胸部明顯的呈現出一層雞皮疙瘩。

我望著三根骨頭四根柴的李振東說:“正因為明天考試我才看書,你丫怎麽淨跟我過不去,你睡你的,我學我的,相互獨立互不幹擾,我有沒撐你眼皮。”

李振東沒有回擊我,重重的翻過身,睡了。

周國正抱怨加哀求的男低音說:“別說了,睡吧,大半夜的。”

我心裏正煩著,回擊周國正說:“操你大爺,九點半還不到呢,哪裏的大半夜。我幾個星期都沒學習了,臨考試了我就敬這麽一次業,都反對我。考不及格誰把分說加給我,你給嗎?”

我的聲音雖不高,但含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玉成,還有多少沒有看完?”陳健關心的問。陳健探出大半個身,一直手垂下來,腦袋也跟著伸出來,像是在超市買東西時的贈送品似的。

我昂著頭,不耐煩地回答:“早著那,到天明也看不完。跟他媽的天書似的,真難!”

陳健接著說:“唉,這都怪你平時不好好學習,你看的是什麽科目的書?”

“化學,明天下午就要考的那個。我到現在連這本書中講的是什麽內容都不知道,怎麽考?”我抱怨似的回答。

陳建驚訝的說:“化學!明天不考了,後天下午才考呢,考試科目調了,說是什麽卷子有問題,重印。”

當我聽到陳健說明天不考化學時,心中一陣輕鬆,眼前一片光明,我迅速合上課本。如果這本書不是夢婷的,我會隨便扔到床下,而現在的書是夢婷的,所以我很溫柔的讓書在床上畫一個優美的拋物線後“噗”的一聲落在床的那頭。幹脆地說:“睡覺,不看了,考試早著呢,明天再看也不遲。”

人一旦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某一方麵時就會感覺不到周圍其他事物的存在,甚至連身體的一部分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我剛躺到床上,感覺下腹有些脹痛,根據生理反應,我知道是尿憋的。我現在有點後悔剛才不該那麽用功,我掀開被子,一股寒氣直衝骨髓,汗毛在立毛肌的收縮下一根根的豎起。雞皮疙瘩也起了一身。我迅速下床慌亂中穿錯了鞋,左腳是我的“康踏”右腳是陳健的“喬豐”。我叉開腿站在便池兩邊,清清的尿水在括約肌的收縮下跟消防槍似的直向前射。“嘩嘩”的水流聲跟衝鋒號似的。待接近尾聲時,我一使勁擠出一個屁,還差一點帶出一撅屎來。小便結束後我心悅神怡,神清氣爽,跟打了一場勝仗似的。

太陽極不情願地從地平線上升起,在縹緲的雲層中穿梭著,忽隱忽現的。好比熱戀中的青年男女徜徉在田間地頭花叢樹林。愛浪漫的女孩忽然撒開緊握著情人的手,小貓撒歡似的蹦跳著一會兒不見了。就在癡情的男友焦急的四處尋找之時,漂亮可人的女友在或花間或草後或樹旁或莊稼前探出個腦袋,報一甜甜的勾魂攝魄的一笑。太陽在逐漸升高,當其由紅變成棕紅將要變成白色的時候被一塊如墨的烏雲蓋住,烏雲的四周頓時變成橘黃色的和銀白色的,陽光如無數縷絲線似的從烏雲背後射出來。

我拿著準考證,筆等考試必用品向考場走去。這次考試,我宿舍八大將被分得七零八落的,兩個考場號最近的是十五場的張超鋒和十六場的白鬆鶴。這令兩人興奮不已。等到考場確定下來時,令兩人大失所望,十五場分在一號教學樓,而十六場分在二號教學樓。兩座教學樓相距三十多米,中間還隔著校園主幹道,兩條下水道,四條電線,此外還要加上兩座四層樓的高度。最後是我們宿舍距離最遠的兩個,連接兩座教學樓的唯一物質聯係是連接監控器和監控室的幾十條電線。電線下方掛著“提高教師素質,促進精神文明”的紅布條幅。行色匆匆麵帶焦急的學生和邁八字步穩步叼著煙的老師在這下麵穿梭。我從條幅下麵穿過,來到2號教學樓前,各考場的門還沒有開。我校為了防止一些同學作弊擾亂考試的公平競爭,各考場的門不到考前半小時是不開的。所以一時間陽台上趴滿了無所事事的學生,嘰嘰喳喳的,好比一窩小燕子趴在用泥草糊成的窩邊張著小嘴昂著頭等待著喂食。白鬆鶴在四樓中間偏右的人縫中向我揮手示意。我向他揮了揮手中的紙板以示禮貌。

人一旦到某個陌生的地方或陌生人麵前總愛不自覺地玩弄撫摸自己值得炫耀的東西,以引起別人的注意。我也未能免俗,習慣性的抬起左手腕看了看那塊正品“索尼”,距發卷時間還有50多分鍾,早著呢。故作瀟灑的抬起腳尖向後退兩步,然後轉身向涼亭走去,眼睛四處掃描著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長發女生,希望能夠看到夢婷給我帶來好運,而心裏卻想著如何對付這次考試。

人忙事多日程短,筆鈍才疏繁須簡。

我經過抓耳撓腮,前偷後抄,東拚西湊,還在有限的作文紙上故意劃掉兩行,把一句話寫兩遍才湊滿作文後宣告著一門考試結束。這門課的考試是結束了,而我對它的結果卻擔心得誠惶誠恐。表麵上是風平浪靜,漁舟唱晚,心中卻是波濤洶湧,浪打船翻。人流跟水流似的把我從三樓衝到教學樓前的空地上。雙腿機械的向操場走去。我一遇到煩心的事總愛到操場去,在操場裏慢跑兩圈,然後到高高的主席台上放眼操場,展望未來。我踏著紅色的塑膠跑道圍繞操場慢跑了一圈半後心情平靜了很多,接著又走完了剩下的半圈心情得到徹底的平靜,然後徑直向宿舍走去。

宿舍的地上床上扔的全是試卷的殘體碎片,一片雪白。陳健和周國正兩人扯著一張圈圈點點的試卷爭論著是A對還是C對;張超鋒平躺在床上眼望著天花板出神,不參與任何爭論,也對任何爭論都充耳不聞;李振東捧著一本漢語詞典呼啦啦的翻著,當他查到某個字時,臉上一陣慘白。其餘人等不一而論。我把試卷及考試用品放到床上,用被子壓住後坐在床沿上對爭論的麵紅耳赤的陳健說:“你們這群俗人,不用掙了,那題答案選E。”

全宿舍能夠用鼻子呼吸的全都怔住了。李振東合上大詞典不信任的擺手說:“墳地裏說謊話——哄鬼。我十年寒窗苦讀就沒聽說過選E的題,八成是你智商低找不著答案,才選E,含義為:此題無正確答案。以示你高玉成出類拔萃與眾不同。”

李振東說完,報一勝利的微笑,讓人看不出是讚是損還是調侃。

我瞪著眼睛說:“那是你孤陋寡聞,說我智商低,你智商高嗎?有多高?臀部以上?那你一定選F了,扯淡,我煩著呢,你不要沒事找抽!”

李振東領教過我的拳頭,沒有敢再接再厲地說下去。

一個月前,我在陽台上欣賞過往的美女時不小心把李振東搭在陽台上麵的衣服擠掉樓下。那件衣服是李振東剛洗的。衣服濕漉漉的還滴著水。衣服落到樓下時發出“啪——”的一聲。清脆悅耳。待我到樓下撿起時,地上的塵土已經與李振東的衣服融為一體。李振東聞訊後迅速過來,說他就那麽一件名牌衣服,用汰漬精心漂洗了四十多分鍾才搞定,非讓我重新給他洗一遍不可,否則我有後顧之憂。態度堅決,語氣強硬,不容半點抗拒,也擺出了接招的架勢。我二話沒說拿起李振東滿身是土的衣服摔在地上並用腳狠狠地踩上一腳。那是李振東唯一可以炫耀的衣服,看得比他命還重要。如今我把它踏在腳下是對李振東的公然挑釁。李振東怒不可扼地端起地上的半盆洗腳水朝我臉上猛地一潑,頓時我就感覺有一股惡臭通過鼻孔直達肺部。洗腳水在我身上瀑布似的往下流,有的透過嘴角滲到嘴裏,我用舌尖舔舔,又鹹又澀,味道不太純正。沒有擊中目標的洗腳水橫穿陽台飛流直下五層樓,落到樓下過路人的身上引來一陣尖叫和怒罵。我奮起一腳,照臉一拳,李振東頓時嘴角流血。李振東又抄起了拖把朝我打來被我一手抓住,我抓住拖把同時側身旋轉,待李振東重心不穩注意力分散時,我又朝其胸部一腳,李振東一個趔趄朝後仰倒。撞得門“咣當”一聲。這時我們被其他同學迅速拉開。否則衝我當時的心情一定會把李振東打得學狗叫。從此,李振東對我另眼相看。

吃午飯時,天陰的能擠出水來。遠天成灰紅色,低低沉沉的像要墜下來和高樓接吻。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從頭頂飛過,落在校外的樹林裏。陳健,田舒和我,我們三人並排向食堂走去。田舒用勺子敲飯盒做拍子,扯著破鑼嗓子大唱《今生難得有情人》。從我們身旁走過四名女生,她們睜著大大的杏核眼斜瞄我們一眼,然後是一陣“嘻嘻”的笑聲。這笑聲具有暫停功能,跟錄音機上的暫停鍵似的。田舒的聲音嘎然而止,以為四位女生的笑聲是在嘲笑他,轉過身對著美女的倩影惡狠狠的說:“什麽東西,沒有音樂細胞,連一代音樂大師,音樂的領路人都敢嘲笑。”

說完並贈送一口口水,那口水被田舒吐在兩米開外,“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我說:“還一代音樂大師,音樂的領路人,你撐死了也不過是一非洲難民。”

陳健說:“哥們,千萬別找這樣的女孩做女朋友,沒有音樂細胞的女孩不懂羅曼,和一個不浪漫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子是非常可怕的,很枯燥。”

陳健頓了頓,怕田舒不理解似的又說:“這麽給你說吧,跟一個不懂得浪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就像沒有魚的水塘,缺乏生機與活力。”

我帶著戲虐的口吻,調侃似的說:“放心吧,田舒不是已經唱出了嗎——今生難得有情人,你操哪門子心。”

田舒歎了口氣說:“就是不懂浪漫的女孩子能找到也行呀,我別無所求,但願她別移情別戀。”

我接著說:“你這是典型的小農意識,沒有遠大的目標,缺乏獵狗般的鬥誌。你應該拍著胸脯說:‘我要找一個錦心秀口,蘭心惠質,溫柔漂亮,善解人意,賢惠大方,尊老愛幼,既能下廚房又能上廳堂的知識女子為伴侶,雖然我隻是一隻田地裏的老鼠!’”

田舒聽完後,掄起胳膊就追我。借著田舒跑過來之勢,我借坡下驢般的一口氣跑到二樓餐廳。就在我就著雞蛋湯吃烤餅時。田舒和陳鍵端著菜拿著饅頭過來了。田舒看到我麵前的盤子裏放著兩隻雞腿,公雞打鳴似的尖叫著:“高玉成,我操你大爺!我說你小子怎麽跑這麽快,原來是這麽回事。我們的菜質量也不低。”說著把飯盒放到我麵前,讓我眼見為實,接著說:“看到沒有,小雞燉土豆。”

田舒又用勺子敲了敲陳鍵的飯盒,說:“清蒸帶魚!就不給你吃,要想吃,拿雞腿換。”說著把飯盒往自己麵前挪了挪。

我吃完飯,把飯盒交給田舒幫我洗刷。我則徑直來到女生宿舍樓前。我在女生宿舍樓徘徊了三個來回後,才鼓起很大的勇氣讓一個相貌較醜個頭較矮的女生幫我找夢婷。我紅著臉,怯生生的說:“同學,你好,請幫我叫一下214宿舍的夢婷,好嗎?”

那女生抬起頭來一臉平靜的說:“當然可以,要是她不在,我怎麽辦?”

我望著她那白淨的臉說:“如果夢婷不在宿舍,那你就叫她宿舍的其他同學下來,謝謝!”

那女生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從牙縫裏擠出“不客氣”三個字,然後轉身離去。我原以為那女生會一臉的嫵媚,很溫柔的說“沒關係,你太客氣了”然後嬌羞的離去,怕我等急了就一路小跑直奔214宿舍。

我望著那女生粉紅的背影,想是不是每名女生都會在男生麵前裝出一副溫柔可人而又不折腰的鋼性。在我還沒有得出結論之時,夢婷幾乎是一路跑著來的。來到我麵前時,夢婷俊俏的臉蛋紅裏透著白。不知是剛才跑的累的,還是天氣寒冷凍的?夢婷濕漉漉的頭發一屢一屢的貼在臉上,本來就白淨的臉,在黑色頭發的映襯下,此時就像剛剝了皮的荔枝,潔白光滑。沒有擦去的水在發梢處集結成小水珠,然後在重力作用下落到地上,摔成玉碎。夢婷擦去在嘴角處爬行的水滴,嘴角向後抽了抽,說:“這麽急,找我有事嗎?玉成哥。”

我結結巴巴的回答說:“那個……那個……”

我還沒有說完,夢婷搶答道:“那個什麽呀?你今天是怎麽了,吞吞吐吐的。我這個樣子怪難看的,嚇著你了?”

說完低著頭,左右扭動著上身自己瞧了瞧。隨著夢婷胳膊的架起,淺黃色的毛衣也向上提了提,在腰帶與毛衣的下沿之間露出一道約2厘米的縫隙。白色的內衣暴露在我的視線裏,纖細的腰如行雲流水,左右扭動,看得我內火旺盛。

夢婷停下來,睜著大眼睛,柔聲中帶著幾分天真說:“我穿這一身衣服不算難看呀!”

我把目光轉移到旁邊來往的同學身上以期轉移我的注意力,深深的吸了口氣,讓加速跳動的心平靜下來,然後咂吧一下嘴,咽口唾沫說:“是的,你今天太漂亮了,把我看的神魂顛倒。走在街上回頭率一定百分百。我是想說你的化學課本,我還沒有看完,明天中午再還你,沒問題吧?再說你平時學得那麽好就是不複習也比我們這些考試時複習到半夜的考的好!”

夢婷鬆了口氣似的說:“唉!我以為是什麽事呢,害的我頭發都沒擦幹就跑下來了。沒關係,你接著看吧。”

夢婷捋了捋頭發,又說:“昨天熬夜了吧,眼圈都發黑了,你平時少玩會,考試也不會這麽緊張,急來抱佛腳。你這樣學習當時能記住,過不了幾天就會忘的一幹二淨,幾乎可以說學不到什麽東西。你昨天晚上看的,今天還記起來嗎?恐怕記不大清楚吧,更重要的是熬夜對身體不好,我都替你發愁!我上去穿衣服去,你在這等我一會。”

夢婷語音未落地,人已跑到樓門內,這次是真跑。

我呆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因為沒有地方可坐。不顧來往同學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在女生宿舍樓前來來回回的走著。有兩位女生經過我身旁,對我指指點點的,其中一個笑著說:“這樣的才算是合格的。”過去後還不忘回頭送我一秋波。一個說著另一個笑著向樓門內走去。在我數了有5位女生出來,12位女生進去後,第6位女生——夢婷出來了。這次夢婷身上穿了件黑色風衣,頭上卡了個綠色的蝴蝶結,這增添了夢婷的幾分青春頑皮。

夢婷笑著說:“等急了吧?”

我也笑著說:“不急,一邊看美女,一邊等美女,這種事難得遇到,求之不得那!你讓我等你有什麽事?在女生宿舍樓前站著還真有點難為情!”

我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就氣化了,委屈在臉上紮根,發芽。

夢婷詭秘的一笑:“還說不急呢,臉上的汗都快出來了。走吧,我還沒吃飯呢!”

陪女生吃飯難得一遇,雖然我已經吃過飯,但我還是欣然答應。我們走著談論著這次考試,夢婷關切的問我:“語文,你考得怎麽樣,你覺得題目難不難?”

我沉默了半天不知該怎麽回答。對於這種問題,要根據問話人的不同而用不同的答案來回答。如果是陳鍵問我這個問題,我會毫不含糊的告訴他:“這次語文出的題太簡單了,出題人太沒水平,出這樣低智商的題目簡直就是對我高玉成的侮辱!如果不考130分以上,隻能說其腦子裏有雜質。”而現在問話人是夢婷。如果我像回答陳鍵那樣回答她,則說明我太年少輕狂,缺乏真誠。同時也是對她的問題的不夠重視,推而廣之,她還以為我對她本人也不夠重視,拿她真誠的問題當玩笑。如果我如實回答,這次考試題目太難,幾乎沒有我會做的,然後再發頓牢騷大罵出題人太混蛋,專挑我不會的題目出題,夢婷會認為我這人太謙虛,不容易接近。此外同樣也能說明這是對她問題的不夠重視,對她本人的不夠尊重。如果問話人內心比較細膩,會認為是她的問話觸動了我的心靈創傷,會有種負罪感,問話人會沉寂在深深的自責中。兼於此,我含含糊糊閃爍其辭的回答夢婷“一般”。然後又雲裏霧裏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快出學校大門時,我又恭維了一番她今天漂亮,宛若一朵嬌羞的梅花。這次沒有讓夢婷窮追不舍。

這頓飯,我們共吃了5。5元。我付了5元,夢婷付了5毛錢後,最後老板滿臉堆笑的歡迎我們下次再來。

經過三天的苦戰,從我把最後一張試卷交到監考老師手裏的那一刻,這次考試完美無缺的結束。我有種刑滿釋放的感覺。整個學校一片沸騰,背著大包小包的同學在校園裏穿梭著。

5320宿舍歡歌四起。田舒以臉盆作鼓拍著,唱著《真的好想你》。白鬆鶴用勺子敲著飯盒和著田舒。就在白、田二人合唱第二遍“真的好想你,我在夜裏呼喚你”時“喀嚓”一聲。本宿舍最後一隻由校方精心購買的多功能塑料臉盆也入土為安。田舒左手提起臉盆,歪著頭看著盆底上那東非裂穀似的裂口很惋惜的說:“完了,相隨相伴半年的臉盆兼腳盆。”

在一旁忙著收拾東西的周國正興災樂禍的笑著說:“壞了!壞的好,現在大家都平等了,省的你在宿舍說著叫著打著鬧著:我的臉盆能經的住殘酷的考驗,能承受住一盆水的重量”

開學不久的一天,張超鋒洗頭時為了方便,把一隻盆低朝上,口朝下地倒扣在地上,把另一隻盛滿水的盆與下麵的盆底對底的坐在上麵,誰知張超鋒剛一鬆手,下麵的盆承受不了如此重量,“卡嚓”一聲粉身碎骨。上麵的盆由於失衡而水灑一地。張超鋒腳上的一雙“特步”跟剛撈上岸的魚似的,渾身是水。一毛不拔的白鬆鶴聞訊後火速趕到現場,經勘測鑒定這隻殉職的盆正是白鬆鶴的。白鬆鶴說張超鋒這是打狗欺主。全宿舍除了張超鋒的盆還有7隻盆,為何單讓白鬆鶴的盆忍辱負重,結果不堪負重而粉身碎骨?認為張超鋒就是對他的公然挑釁,根本不把他白鬆鶴放在眼裏,無論如何張超鋒都要賠他這隻盆。張超鋒認為是白鬆鶴的盆不夠堅固,不能承擔任何責任。此外如果不是白鬆鶴的盆,張超鋒的一雙“特步”鞋還不能濕,張超鋒非讓白鬆鶴給他刷鞋不可。雙方堅持不下,當時我們正學著力學,於是把校方為我們購買的盆都拿過來一一檢驗。其結果,7隻盆有6隻不同程度的損壞,隻有田舒的那隻幸免於難,從此也讓田舒引以自豪。

事後,大家一致認為這是所好學校,要死心塌地的在這裏學習。三年後,即使考不上大學,回家做生意也不會折本。

現在,田舒聽到周國正的話以為是對他的挖苦。因為兩人的關係本來就不怎麽樣,現在田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開口便罵:“你他媽的罵誰,你?礙你什麽事了,你不要在這裏狗帶帽子——充人!”

周國正這人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見田舒來氣,把手中的衣服往床上一摔,提高嗓門道:“嚇,拾金拾銀,還有拾罵的。不就是個寢室長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在宿舍帶頭起什麽哄,豬鼻子插大蒜——裝什麽象。”

周國正這句話有影射之意,引得白鬆鶴無地自容,白鬆鶴放下飯盒說:“周國正,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又沒招惹你,你不要有影射之意,跟吃了火藥似的,見誰都發火。誰不讓你唱了,你最好不要把我牽扯到戰爭中去!”

說完後還不忘報一挑釁似的冷笑。

白鬆鶴麵部的冷笑讓周國正心裏發毛,有腹背受敵之感,陷入孤軍奮鬥之中。周國正口吐冷氣,說:“呦!嗑瓜子嗑出來個臭蟲,你算什麽人!想撒野這裏也不是草場,也不選個地。找架天平稱稱你有幾斤幾兩,沒有西瓜重還想吃西瓜,笑話。”

田舒他老子年輕的時候當過兵,是退伍軍人。田舒受過他老子的指點,知道在格鬥時出招一定要快,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對方。然後再待對方喘息未定之時,迎頭一棒致對方於死地,不給對方留任何還手的空隙。這樣在格鬥中才能占上風,立於不敗之地。田舒認為是他給白鬆鶴帶來了麻煩,而受到周國正的侮辱,於是快步走向周國正,迅速出拳,打得周國正一個趔趄。然後又一個後擺腿。周國正側身躺在地上,嘴角流血。我和李振東迅速將他們拉開,以期息事寧人。好兄弟沒有隔夜仇。待周國正離校時,二人已是和好如初。大包小包的幫著扛,臨行祝福“一帆風順,春節快樂。”

在周國正離開的十多分鍾內,宿舍成員就離開過半。隻剩下我,陳鍵和李振東。由陳鍵做李振東的狗頭軍師我們三人下起了象棋,就在我要抽車將軍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們以為是管理員來查房,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被子就往棋盤上蒙。

“你們宿舍有叫高玉成的嗎?”一個個頭不高的同學進門就問。

我口中帶刺地說:“你丫進來不會敲門嗎?有,我就是,請問閣下有何請教?”

來人鬆了口氣,像氣球漏氣似的,身高似風也降低了一些,麵帶微笑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連找了四個宿舍都沒有叫高玉成的,現在總算找到了,樓下有人找,趕快下去吧!”

我們班分了五個宿舍,我在最東邊的一個,如果從東往西找,很容易找到我,而此人是從西往東找。注定他要做許多無用功。如果不記他在各宿舍所走的路程,此人應該是多走八米。

我雙手抱拳說:“謝了,兄弟!”

那同學很輕鬆似的離開了。

我掀開被子,調整好殘局,交待李振東待我回來後,在繼續開炮將軍。

我來到樓下時,月宇和他女朋友正焦急地等著我。我笑著走向前去,沒等我開口,月宇半握著拳頭照我的胸脯上友好一拳,接著開口到:“你小子挺難請的,我等你足有二十分鍾了,你吃大便來著。”

如果不是當著月宇他女朋友的麵,我會說:“你來找我,是老吃大便的吧?”如果我真的這樣回答,那日後他女朋友跟他接吻時準會一陣惡心,說不定嚴重時還會有胃液和半消化的食物在四唇之間流出。於是,我轉口說:“我冤枉啊,我接到那同學的口信就下來了,而且是跑著下樓的。莫非那小子在路上給耽誤了。比如說他在路上碰到一位美女,隻顧著欣賞美女,忘記趕路,再比如——”

月宇打斷我的話說:“再比如個屁,男生宿舍樓哪來的美女。”我尖著嘴,用右手的食指略微指了指江帆,月宇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衝著江帆笑了笑,接著說:“玉成,你現在有事嗎?”

我說:“什麽事,你說吧?”

月宇說:“幫你嫂子把東西送到她家,怎麽樣?我沒有空,真的。剛才常老師找我,讓我馬上到文學社去一趟。你看我忙呀!就這樣了,拜托了,明天請你吃飯。”

“明天?!明年吧,樂意效勞,嫂子這麽漂亮,你就不怕我半路起歹念”。

月宇還沒有想起如何回答我,江帆半握粉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在我的左臂上方。我順勢側著身子“哎喲”地叫著,女人心軟。我側目望著江帆的表情,果然光潔的臉上露出緊張與憐憫之情。雙手有向前作攙扶狀,但並沒有實施。江帆不但相貌出眾,而且性格開朗,人品端正,與我初次見時好像判偌兩人。

我直起身子習慣性地撩撩頭發,頓頓衣領。歪著頭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狀。撅撅嘴道:“嫂子的手勁不小,打得小弟腰酸腿痛胳膊麻。心髒也給振得上下抖動。”

江帆假裝生氣道:“說夠了沒有!”

我一臉的壞笑說:“等不及了,那就走吧。”

江帆白了我一眼,然後我們一起肩並肩地離去。

背後月宇操著一口純正流利的豫東方言,高聲叫道:“玉成,江帆要是少一根頭發,我把你身上的毛全拔了!”

我轉身,雙手圍成不規則的圓筒狀,罩在嘴上,高聲回答道:“保證完璧歸趙。”

江帆看我一副歡跳的樣子,圓睜丹鳳眼道:“你不是腰酸腿痛胳膊麻嗎?這麽快就好了。”

我吱唔著道:“美女如藥,且藥到病除。當然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路呀。也有勁了。”

江帆被我的一句廣告詞給逗樂了,江帆笑起來的樣子確實迷人。難怪月宇常對我說:“江帆一笑百媚生。”江帆笑時粉紅的嘴唇略微向兩邊分開,露出潔白的見齒,兩邊各出現一個酒窩。小巧的鼻子也向上翹起了一點點。

江帆抑住笑聲說:“你的口才不錯嘛!聽月宇說你交了一女朋友,真的,還是假的,漂亮嗎?”

我真的有點不知所措,扁著身子從人縫中擠過去說:“女朋友,是的。我們是朋友關係,她是女的,所以就是女朋友了。至於漂不漂亮嗎?怎麽說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審美觀點,我看著漂亮的,你看起來就不一定漂亮。用別人的話說還算可以,要是跟你比算不上漂亮。要是跟——跟——”我指前方不遠處一胖妞說:“要是跟她比起來就漂亮多了。”

我又話峰一轉道:“其實,人漂亮不漂亮不能完全以相貌而定。不是不是有句話說‘外貌美隻能取悅一時,內心美方能經久不衰’嗎?再者,橫看成嶺側成峰,評價一個人也不能從單一方麵一概而論。那種一俊遮百醜或一棍子打死的理論,我認為都具有很大的片麵性,不可取。且不合情理。我認為要想客觀如實地評價一個人要跟他有一段時間的接觸才行,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即使是一位相貌不太盡人意的人,一旦交往起來,就會發現此人挺有內涵的。當然這樣就含有一定的感情因素在內。一旦和某一個人熟悉起來也就對他的一切習慣了,包括他那以前讓你無法容忍的缺點,習慣了也就感覺不到了。習慣成自然,熟悉的地方無風景,在這裏也同樣的適應。人之所以為人,能在這個世界存活下去,總有他與眾不同的優點,否則將會被這個日新月異的社會淘汰出局。”

江帆沒想到我會如此回答,滿臉的驚愕,半張著嘴,像等待著接吻似的。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緊接著,我們一路無語。

我們來到江帆所租的房子時已是暮色漸起。華燈初上。江帆所租的房子是一座小閣樓,布置得很溫馨宜人:天藍色的頂蓬上很自然地塗幾片薄薄的白色塗料,算作白雲,倒也形象逼真。四麵由清一色米黃色的仿瓷塗料塗刷。在這寒冷的冬天,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左邊的牆壁上掛著兩副地圖,一副世界地圖,一副中國地圖。可謂之,放眼世界,胸懷祖國;右邊靠裏處放著一張單人床,床上擺著一床疊得很整齊的被子;再向上斜貼著一張當紅明星的海報,下麵是一張紅木寫字台,古香古色的,木質的條紋清晰可現。桌子上鋪著一塊磨邊玻璃,其下是一張用行書寫的一句醒目格言“百姓共嚐者,酸甜苦辣也!”幾個字寫得道勁有力,用筆中鋒鋪毫,若蛟龍出水;結構橫直相安,意思呼應;分布錯綜變化,疏密相宜;全章貫氣,氣若長虹。並作花邊襯了。其上是一些碼得很整齊的教科書,現代文學和雜誌。物歸其類,毫無雜亂之感。靠桌沿處正攤開一本《罪與罰》。窗戶上懸空的白色窗簾,被分向兩邊。

江帆打開空調後,給我衝了一杯“信陽毛尖”。江帆把茶杯遞給我時,說:“玉成,評價評價我的房子,布置得怎麽樣?”

我喝了口茶,左手撥動房中的一盆吊藍說:“房子很漂亮,布置得很雅致,就是跟牢房似的。”我說完用手指了指窗戶外的防盜網。

江帆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說:“這間房本來是房東他女兒的房子,他女兒去了新加坡留學去了,臨時租給我的。”

江帆的臉上略泛紅潮,但隨即就消退了,沒有泛濫成災,一發不可收拾。我明白江帆租房子的用意後,也就不期待著她回答我了,江帆笑了笑還是回答我了。江帆說:“這樣豈不離學校更近,早晚也方便了許多。”

江帆的這句話“方便了許多”至少應包含兩層含義,一是她的生活方便了許多,二是她和月宇幽會方便了許多。江帆租房子目的應該是第二個。我曾多次見月宇出入藥店買計生用品。

我放下茶杯,轉入正題,問江帆道:“月宇讓我陪你到這裏來幹什麽,總不至於來喝茶吧!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回去了。一盤棋還沒有下完,還在床上放著,別人還在等我回去下那盤棋那。”放下茶杯假意要離開。

江帆以為我真的要走,急忙攔住我說:“著什麽急,把紙簍內的垃圾倒在樓下的垃圾池內,回來還有任務。”

我提著綠色的紙簍下樓去。來到江帆所謂的垃圾池,江帆所謂的垃圾池是隻不過用幾塊殘磚爛瓦圍成的池狀場所。垃圾池內除了幾片發黃的菜葉和腐爛的菜根外,就是衛生紙和幾堆小孩子的大便。如果不是江帆提前提醒我,我還以為這是露天廁所那。我把紙簍的一側倒扣在垃圾池的邊沿上,裏麵的垃圾便自動下落,落下的垃圾裏有一半為團狀或成片的稿紙,其次為沾有黃漬的衛生紙。其黃漬麵積不等,時間不一,有的已呈黃褐色,一看就知道時間較長了,有的呈淡黃色並伴有少許血絲,還有的上麵沾有幾根卷曲的毛發,泛出淡淡的類似於騾馬身上的騷腥味。隨著紙團的落下,落下來兩隻安全套,其中一隻頂端有一個不規則的豆粒般大小的洞。一看便知是次品套。當時我真的衷心地擔心月宇使用這種套會不會留下後遺症。我把紙簍內沒有落下的黑色食品袋取下,掂著紙簍的一個邊向樓上走去。

我打開閣樓的門。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空調已經起效了。江帆坐在旋轉椅上看著《罪與罰》。一枚自製的書簽在書的前方放著,書簽上用黑色墨水的鋼筆寫著:一切成功都是主動爭取來的。江帆見我立在她麵前,抬頭衝我一笑:“這麽快,辦事效率還蠻高的。”

我回答道:“我給美女辦事一向比較利索,不過這利索程度還要因人而異,一般是隨著漂亮程度呈指數變化。你認為我辦事利索,那說明人漂亮。”

江帆輕啟丹唇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我看你將來也是個十足的馬屁精,你嫂子我現在給你個忠告;把馬屁時悠著點,別拍到驢蹄子上。好了,現在給你第二個任務,把這些書搬到樓下吧!”說著從床下托出一個紙箱。那隻紙箱足有20公斤重,除了書外,還有幾件化妝品。我雙手扣住紙箱的底部,用肚子頂住紙箱的另一邊,跟孕婦似的,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個台階地向樓下走去,生怕一不小心前腳踏空,連人帶箱滾下樓去。江帆在身後緊跟著我,她右手提著一牛皮紙袋,左手抱著一件淡青色的羽絨服,並不時很溫柔地提醒我小心。在轉向處開玩笑似的讓我及時勒馬,不要前蹄踏空,為時已晚。

我和江帆來到樓下,向馬路走去。街上依然有許多等車的同學,各種公交車“笛笛”地叫個不停,行使的速度跟甲殼蟲爬行似的。生怕放過任何一個乘客。江帆隨手攔下一輛TAXI,計程車司機跟孩子見了娘似的極為親近,“吱—”的一聲停在我們麵前,司機並熱情地下來幫我們裝行李。他這都是跪著養豬,看在錢份上。我們把行李放到後備箱中,江帆已在車裏了,隔著玻璃向我笑了笑,揮了揮手。我微笑著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計程車司機摁了一下喇叭,發出“笛”的一聲,然後留下一道青煙,化風而去。

江帆所租的房子離學校並不算太遠。出校南門向西走約100米再向南走,進一胡同,聞到一股燒雞的焦味後,再走約50米見一路口,向左拐,走到一棵粗大的白楊樹跟前時向南走約10米處有一白色的小樓,其最上層即為江帆所租的房子。

我穿過街上的車流人群後直奔校門,一路小跑來到宿舍,李振東看我的狼狽樣時說:“那位美女沒留宿你,還是你趁機逃出來的?”

原來,在我下樓時,李振東和陳健兩人就在陽台上歡風望景。我在樓下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兩個毫無遺漏地看個清楚。

陳健沒等我申辯,接著李振東的話說:“沒想到你小子和那妞的感情還挺親密的,已經到了打情罵俏的程度了。”

我說:“你扯淡,隻是打,沒有罵!你長狗耳朵了,能聽到罵俏。”

我看到床上的殘棋依然在原地未動,笑了笑接著說:“哎呀!美女再美也是人家的,朋友妻不可欺。來,把棋走完。”我脫了鞋盤了腿坐在床上。

李振東美女靜坐式的斜坐在床沿上,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撮摸著光禿禿的下巴作思考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隨口說:“朋友妻,你不欺,朋友要生氣。”

在床沿處曲著腿弓著腰雙手扶膝狗拉屎狀的餓陳健說:“都高中生了,怎麽還沒有一點倫理道德!老師平時是怎麽教育你們的?跳馬,隨止玉成下一步用炮將軍。”

陳健看出我在聲東擊西。我對陳健誇獎一翻,說他識策略,懂策略,將來在與人交際時準能應付自如。陳健被我誇得屁顛屁顛的裂開八寸大嘴笑了笑,說我過講了,他隻不過是瞎貓尋個死老鼠,撞巧了。

這盤棋由陳健出謀畫策,李振東任聽吆喝,結果以我的慘敗而告終。雙拳難敵四手,三個臭皮匠弄死一個諸葛亮是也!我為此付出三張餐票,這是我們常用的賭資,其他的我們不感興趣。

放寒假後的第三天,清早我正刷著牙,一聲清脆的電話鈴響起,我急忙吐出口中的牙膏,抓起話筒嗚啦吧嘰地“喂”了一聲,電話那頭飄來一個聲音:“喂,是高玉成嗎?”

我回答道:“我是高玉成,陳健是你嗎?”

陳健回答說:“是我,除了我還有誰在這大冷天裏給你打電話,你丫噪子怎麽了,長青春痘了嗎?聲音怎麽這麽蒼老,跟牛叫似的!你在幹嗎?”

我說:“我正刷牙那,你小子打電話來,我現在滿嘴牙膏沫能說清嗎!holdonplease。”

電話那頭迸出兩個字:“你傻逼。”

我刷好牙繼續說:“陳健,聽著嗎?”

“聽著那,現在清楚了,我說剛才怎麽有一股牙膏味撲鼻而來,這幾天你在家裏幹嗎?”

我說:“每天睡到八九點,吃完早飯再洗臉。晚上看電視,白天網上聊天,明天重複今天,後天重複明天。你幹嗎呢?農村一定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吧?”

陳健歎了口氣說:“鄉下才沒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冬天能凍死,夏天能熱死,要是下場大雪倒還能找點玩的,捕鳥捕野兔,打發一些無聊的時間。在家裏真鬱悶,想回到學校;在學校吧又有壓力,想家,真矛盾。做人真難,我快崩潰了!”

我說:“同感,同感,人老玩一種遊戲跟每天都吃同一種菜一樣,時間長了就沒有什麽新鮮感可言,而且還會厭倦,心中煩悶。”

“……”

之後,我又跟其餘幾人打了電話,其感覺都是大同小異,其中夢婷說的一句話耐人尋味:在學校就像架攪拌機,在家裏就像隻生瘟雞。

太陽每天都照常東升西落,地球並沒有因為學校放假而停止轉動。一眨眼一吐納之間,這一年即將消逝,我又長了一歲,成長已慢慢接近。回想起這半年來我在高中的時間,我除了學會了如何逃課上網之外,其文化知識還停留在初中階段,隻不過在思想上更加成熟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