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二十一

二00二年春節後的第六天,雪一大早就仙女散花般地下個不停,烏黑光禿的樹枝上落了白白的一層雪,跟虎妞臉上搽的粉似的。我坐在桌子前望著窗外發呆,幾隻無家可歸的麻雀被凍得嘰嘰喳喳,很輕盈地從一個枝頭跳到另一個枝頭,所過之處枝頭顫顫,落雪點點。桌子上放的物理課本卻一頁未翻,這是我假期來第一次看書,因為我一直認為收小麥掰玉米用不到物理,收割小麥時的收費標準不是按照小麥從收割機糧倉裏放出來時做功多少而定;從地裏往家送玉米也不需要計算在離房門多遠時刹車到完全停下來剛好不與房門相撞。但是作為新時代的大好青年,為了全國人民的共同富裕推進精神文明建設我硬著頭皮翻開教學部分,匆匆地複習了兩節預習了一節,然後又象征性地做了幾道相關的習題。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反應物質。麵對這幾道習題,我從耳朵裏挖出耳屎後,又用左手小指掏出有米粒大小的鼻屎後還沒有得出正確的答案,我頓時感覺這幾個相關習題異常難做。我遇到難一些的題目一向是在挖出耳屎時得出正確答案,有時一連碰到幾道難題也不過在鼻孔挖出一點略帶氣泡粘稠狀白色物質時解決掉最後一道,有時還會帶有一二根黑色鼻毛,所以這次我決定放棄。

趙思清,我們已有半年時間沒有見麵了,格外思念,迫切聯係。我合上課本把書扔到桌子的一角,撥通電話,一陣“嘟—嘟”的盲音後,電話那頭幽幽地傳來一個聲音:“喂,你好!哪位?”

“您好,阿姨,我是思清的同學,思清他在家嗎?”

電話那頭疑惑地說:“思清!我們這裏沒有叫思清的,你可能打錯電話了!”對方說完“啪”的一聲把電話給掛了,聲音是那樣的幹脆,不容商量。

我查了一下號碼,果然錯了一位,我又重新輸了一個正確的號碼,很快通了:“喂,誰呀?”

“我是高玉成,是趙思清的同——”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趙思清的話給打斷。

“玉成,我可想死你了,你今天要是再不來電話,下午我就到你家找你去。咱們有半年沒見麵了,也不知道你小子現在是人模狗樣還是狗模人樣!你現在在幹嗎呢?在被窩裏睡覺還是在看電視?”

我幹脆利落地回答:“我現在能幹嗎,不是在給你打電話嗎?我剛才閑著沒事看了一下物理教材,許多都看不懂,感覺挺沒勁的。什麽時候回來的,也沒在安徽遊遊黃山?誰和你一塊來的,有沒有帶個安徽妞回來?”

我一連串的問話也不知思清聽清楚了沒有!

思清回答我說:“唉,別提了玉成。我年三十才到家的,我本來不想回來的,我媽硬是叫我回來,說什麽在這個傳統的盛大節日如果我不回來就是對二老的不敬!這是什麽邏輯!嗯,那個——玉成,你跟鄭心賢聯係過沒有,什麽時候找個合適的地咱哥幾個聊聊,你看怎麽樣,玉成?”

我回答:“沒問題,你小子來也不打個招呼,我到車站接你去。我前幾天才跟心賢聯係過,他還向我問起你呢!我跟他說我沒有跟你聯係過,也不知你來沒有來,他聽後即沒表現出失望,也沒表現出興奮。那小子也知動了哪根筋,比初中時還用功夫,大便時都拿著單詞背。”

剛才趁思清說話之際,電話那頭很清楚地傳來我也很清楚地聽到:黃金搭擋送女士,細膩紅潤有光澤。

於是我又繼續說:“噢,思清,你在幹嗎呢?怎麽我聽到‘黃金搭擋送女士,細膩紅潤有光澤’的廣告詞。”

“我在看電視那,一放假閑得頭皮痛,在家也不想學習。現在的電視節目也是的,廣告的時間比節目的時間還長。玉成,我聽黃紅丹說你在高中交了一女朋友,真的還是假的?她漂亮嗎?”

黃紅丹是我和思清初中時比較好的同學,趙思清一時衝動對黃紅丹曾暗戀過一陣,最後被紅丹得知,但彼此都心照不暄,倒也沒有影響到兩人親密的同學關係。後來趙思清忍受不了暗戀的痛苦,或明或暗地向黃紅丹表示今生要與她雙宿雙飛,白首偕老,永不改變。黃紅丹也或明或暗地婉言表示今生無緣,來世再說。紅丹對此是一陣感慨,思清對此是一陣歎息,最後由於中考的壓力,不了了之!中招後,黃紅丹以高出我5分的優異成績考入省重點,我也很榮幸地和她考入同一所學校。高中後,我們一直保持著初中時的同學關係,我原以為趙思清和黃紅丹兩人的關係已經靜若止水,沒想到趙思清對那段感情會死灰複燃再敘姻緣。趙思清是個愛看熱鬧的人,但最怕引火燒身,於是我轉移話題笑道:“黃紅丹!你們倆是再敘前緣還是藉斷絲連?是你向她挑起舊情,還是她又向你展示新愛?兄弟,酒是陳的香,情是久的綿,把握住啊!”

趙思清在電話那頭“嗬嗬”地笑了兩聲說:“你現在怎麽跟阿Q似的,男女在一起必有奸情,我們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趙思清感覺自己說錯了話馬上又說道:“不不不,我們是純潔的同學關係。好了,玉成,我聽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雪就停了,咱們明天中午10點在城湖見,你給心賢說一下,咱們明天不見不散。”

“好—的,明天見,不見不散,Bye—Bye。”

電話那頭又崩出一句“不見不散,Bye—Bye。”

之後,我又接通了鄭心賢家的電話。

第二天清早,天還沒有亮我就醒了。華北的冬天的早晨寒氣逼人,我每翻一次身都能明顯地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氣直鑽被窩,我平躺在被窩裏把被子的四周掖好不讓一絲寒氣鑽入,把它們全部擋在外麵,幻想著趙思清會以何種麵目出現。安徽的山水這半年來把思清養成什麽樣了,是不是具有東北人的高大,山裏人的壯實;還是依然清瘦,隻不過長高了些,依然吊兒啷當,買雙新鞋故意用鑽子鑽幾個洞;藍色的牛仔褲用鵝卵石在膝蓋處磨出個雞蛋大小的兩個洞,上身一件麻布片似的外罩髒不啦嘰的還布滿柳釘,走路時劈哩叭啦地作響,一身衣服一直穿到泛出刺鼻的臭汗味才肯換洗。趙思清的口頭禪與李振東的極為相似:衣服不需要換洗,因為再穿時還會髒;飯盒不用洗,因為下頓飯還會使用;被子不用疊,晚上還要攤開睡。由於趙思清不疊被子,在初中時後勤部每天早上檢查宿舍時總會毫不留情地扣下2分。在當時學校規定每班每月額定分數為50分與班主任每月的生活補貼相當,如果該班在各方麵表現良好成績突出加分,反之減分。同時班主任的生活補助也隨著班級考評分的加減而升降,據說一分一塊錢人民幣,相當足值,跟黃金似的。月底為負分的班主任,當月的生活補助為0,其還要在每月的班主任例會上當眾做出深刻的查討,反省自己並教育大家引以為戒。對於思清所在的班級,趙思清一人每月就扣除40分,班主任王老師每月領取10元的生活補貼在同事麵前很沒麵子,卻總找不出原因所在,王老師一氣之下到後勤部翻找陳年帳本,上麵清清楚楚地記錄著某年某月某天三年級六班204宿舍4號床趙思清未疊被子扣2分。一周五天一天不少,王老師一氣之下找到趙思清,我在窗戶處看到王老師吐沫四濺,嘴角出沫,我以為老師氣得發羊癲瘋。趙思清則雙手下垂站軍姿對其進行藝術性行為抵觸,一臉的平靜愛理不聽的樣子,毫無羞愧之情。趁王老師喘息之時,也不知思清說了句什麽話把王老師氣得暴跳如雷,一口氣沒上來憋得臉紅脖子粗。最後王老師一氣之下讓思清站了一下午,但並無經濟製裁,從此師徒兩人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現在也不知思清是風彩依舊還是改頭換麵洗心革麵?我正沉在對趙思清半年後將以何種麵目和觀眾見麵時,幾聲很輕但很清晰的敲門聲打斷了我接連不斷的思緒,緊接著傳來我媽的問話聲:“成成,醒了嗎?”

我佯裝著剛醒,懶洋洋地回答:“沒有,媽,您有事嗎?”

隔著門縫我媽的聲音又傳過來:“有個女孩子打電話找你,你接不接?”

“女孩子?!”

“嗯,說是找你的。”

“女孩子,到底會是誰呢?”我在心裏盤問著,“有誰能在這麽冷的天氣裏這麽早打電話”,我把所有我認識的我認為有理由找我的女同學全部都在腦海裏盤算一遍,最後定格在夢婷身上。我和夢婷已有十幾天沒有見麵了,發自肺腑地想念她那烏黑的長發,想必她也應該是想念我的。於是我幹脆地對我媽說:“接,讓她等一會,兩分鍾。”

我媽關切地說:“慢點,別凍著了,小心感冒了。”

我迅速掀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套上毛衣,趿啦著鞋向客廳走去,我拿起話筒:“喂,你好,我是高玉成。”

對方很甜很爽朗地說:“高玉成,我是黃紅丹,還沒起床吧?”

我語氣中透著露著驚奇說:“黃紅丹,唉,你嚇我一頭冷汗,我媽以為我在校不務正業。嗯,紅丹,你是不是在給周八皮打臨時工?起這麽早。”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玉碎般的笑聲,紅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笑意說:“你的嘴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貧。我在給我媽打工,做一頓飯5塊錢,我媽單位沒放假。你們這些男生也真是的,一放假就當了皇帝了,隻張著一張嘴吃飯,什麽事都不幹,你是不是還沒有起床?我打電話就是提醒你別忘了今天思清跟你的約定。”

我當時什麽都沒有想,脫口而出道:“你怎麽知道的?”但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我問的這個問題是多麽的愚蠢,但此話一出就像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所以我不等紅丹說話我先自我解嘲地“嘿嘿”地笑了兩聲,說:“多謝提醒,一段時間不見,你的聲音比以前的還甜。嘿嘿,你去嗎?”

“嗯——,去吧!”黃紅丹很幹脆地回答。

我恍然大悟,很長長地“噢——”了一聲,我此去的作用應該是傳說中的“燈炮”。我說:“我一定去,我現在就把我這隻燈炮擦亮,不讓他有半點灰塵。”

紅丹在電話那頭稍停片刻,聲音中帶著三分顫抖七分羞澀,透著女孩子特有的矜持,聲音很低說:“說什麽那,你?不給你說了,掛了!”“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之後是“嘟—嘟—”的聲音。

九點一刻時,我在穿衣鏡前再次對自己精心雕琢了一番:雙手捏住外罩的衣襟驢彈蹄似的頓了三頓衣領,又很仔細地梳了梳頭,在額頭處特仔細地灑了點“保濕嗜喱水”,然後又歪著脖子扭著屁股左右照了照,沒發現有什麽地方不滿意時才放心地下樓。這一切幸虧沒有被我媽發現,否則她老人家一定會對我一翻刁難似的盤問。我來到樓下伸手攔了輛紅色的TAXL,出租車“吱”的一聲很準確地恰到好處地停在了我的麵前。司機是位30多歲的中年男子,一張白淨的娃娃臉看上去像是上了年紀的小孩子,很熱情地笑著說:“老弟,今天打扮這麽瀟灑,和女朋友幽會是吧?我看準成。”

我拖著長音地說:“唉—呀,大哥,不是的,我們今天是同學聚會,外形不能太寒酸,外形太寒酸了就是對同學感情的不尊重。”

司機大哥眼睛望著前方,兩張很厚的紫紅色的嘴唇上下一分,一句話從兩唇間的縫隙裏滾了出來,說:“人是衣服,馬是鞍,一看長像二看穿,一看你這一身打扮就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什麽樣的同學聚會?你穿得這樣隆重,是大學的同學,還是高中時的同學?”

司機大哥的這句話讓我對我一向引以為自豪能夠讓無數美女競折腰的出眾相貌頓時產生了堅不可摧的懷疑,我的自信心也在那一刻摧枯拉朽式的倒塌。剛出門時的好心情讓他一句話給拋到九霄雲外,如果我一開始給司機大哥說的不是參加同學聚會而是說到丈母娘家接孩子,我想他會準信。即然司機大哥這麽瞧得起我,我也就順水推舟借坡下驢。如果我回答是初中時的同學相聚,司機大哥不是有一拳打不著目標的失落感和對我有昂慕之情的失望之情,就是對我大加讚揚一番,說我感情重於泰山,值得交往。為了不讓司機失落又失望,我底氣不足地說:“都是一些高中時關係比較密切的同學,過年了嘛!同學聚聚以示友誼天久地久。”

司機沒有接著說話,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一臉的聚精會場神。戴著發黃了手套的雙手不時地左右轉動著方向盤,在古城路與商通道交叉口處,司機大哥雙手向左快速地轉動著方向盤,車子做了急轉彎順著商通道向西駛去。車子到達城湖時,剛好9:45分,距約定時間還有15分鍾。

我站在下路口的平台上公雞打鳴似的伸著脖子四處張望,集眼睛之視力,匯耳朵之聰穎,吸天地之靈氣,汲日月之精華,卻沒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就在我集中精力全神慣注時突然從背後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你下去嗎?不下去就別擋道!”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不高但語氣中透露著不可抗拒的問話很真實地嚇了一哆嗦,險些一頭栽下平台。我回頭一看是位梳著清湯掛麵式長發的摩登女郎正杏眼圓睜怒視著我,我從下往上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長筒靴,鞋頭尖得可以當針用。鞋跟更是尖得可怕,如果這位美女不小心踩在某位紳士的腳上在鞋後跟處準是一個窟窿。下身著一條黑色真皮短裙,短裙上的幾顆銀白色的紐扣狀的妝飾在昏暗的陽光下依然光芒四射。上身穿一件鵝黃色的小腰襖,右肩挎一隻白色的女式長帶包。當我注視到她那刀刻似的眉毛時,美女絲毫沒有嬌羞地麵泛紅潮。她輕啟丹唇,從用紅漆漆出來似的櫻桃小嘴中鑽出一句話:“看什麽看,德性。”那口氣與吃了火藥別無二致。

我靈機一動,說:“你臉上有道眉筆畫痕。”我說完很知趣很自然地向左挪了挪。

摩登女郎機械地走下去,在她拿出脂粉盒之前我已經跑到了另一個下路口,現在我又多了一個搜索的目標——千萬別讓摩登女郎第二次遇到我。

“高—玉—成,高—玉—成,我在這裏—”是趙思清如羊叫的喊聲。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看見趙思清在九曲情人橋的涼亭裏正狗擺尾巴似的揮舞著雙臂。我以狗追兔子的速度向涼亭跑去,在曲曲折折的情人橋上捌了八個彎跳過一個斷口才到來涼亭。我一拳打在思清的左胸處,滿臉堆笑地說:“你小子讓我好找,在電話中也不確定個具體位置,害得我一個人在大堤上轉悠了半天,又大冷天的跟傻逼似的,我還差一點進了女廁所。”

趙思清還我一拳道:“你小子也不是好鳥,你要是再不來我還以為你在半道上跟哪位美女跑了,別人不了解你,我還能不了解你嗎?你高玉成一向是走在時間前麵的,今天是怎麽了,是不是在路上隻顧著養眼把時間給忘了,還是故意拖延時間?”

趙思清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我被他這麽一提醒恍然大悟,我的表慢了20分鍾。於是我悵然道:“哎呀,真是報歉得很,是我的錯,實屬冤枉,我的表慢了20分鍾,經你一提醒才想起來。嗯,那個心賢來了嗎?”

思清故意懶洋洋的,假裝生氣,向心賢所在的方向尖了尖嘴道:“呶,在那,人家早來了,等你不著就到那看老頭下橡棋去了。坐呀,站著幹什麽,我們這裏遲到又不懲罰的!”

趙思清這半年來又長高了一些,但依然清瘦,白了,嘴唇上也有了些黑黑的胡子,看上去成熟了些。我們談起話來感情有增無減,他一句,我一句,其樂融融;你一言,我一語,不分你我,非常投機。

鄭心賢和黃紅丹兩人也來到,我替思清吃醋似的,看著紅丹說:“什麽風把你們兩個吹到一起了,肩並著肩有說有笑的,可謂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心賢,你當著思清的麵就不要這麽親近了,我看著都不舒服!”

說完我朝思清呶了呶嘴。

思清心平麵靜,苦笑一下,眼睛望著前方說:“沒關係,都是自家兄弟。”

然後做了個請的姿勢,以示他們兩人坐下。

清水能夠攪渾!紅丹本來一臉的甜蜜和興奮,經思清這麽一說,輕頓秀足,甩手怒目道:“你們兩個說什麽那?!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看到你們在涼亭就從東邊繞過來,剛好碰到心賢。我剛到這,你們就這麽說我,你們幾個在這好了,我回去,免得妨礙你們說話。我走後,你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好!”

說完很委屈似的低下頭轉身便走。我們三人愣在原地看著紅丹清瘦的倩影漸漸離去,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心賢見紅丹抬起右臂在眼角處擦了擦,弓著右腿斜著身子,用食指指著我們兩個,跟驢叫似的故意高聲,以期讓紅丹聽到:“都怪你們兩個,把美女給氣走了。”

話音未落地,轉身就向紅丹追去。也不知那小子用了什麽方法竟然隻用三言兩語就把紅丹給追了回來,紅丹滿臉羞紅地靠在涼亭最外圍的石柱上站著,眼睛望著湖中的水。心賢居功自傲,理直氣壯地要求思清我們兩個向紅丹道歉。我和思清相視一笑,起身走向紅丹,每人攙著一隻胳膊把紅丹拖到石椅上,齊聲道:“對不起黃家大小姐,是我們的錯!我們不好,我們檢討,我們不對,我們有罪。現在我們倆正式向你道歉,希望高貴美麗寬容的黃家大小姐接受。”

我說完做了個很滑稽的動作,向思清遞了個眼色,用肩膀碰了一下心賢,說:“你們先聊著,我和心賢到超市買兩包瓜籽去。”

黃紅丹低著頭,嬌羞地瞟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和心賢在超市裏閑逛了二十多分鍾後才買兩包雞湯瓜籽。在逛超市的過程中,我和心賢隻看價格就是不買,以致於服務員以為我們在“采點”,俟機行竊。兩名身著製服的保安交頭接耳地對我倆進行了一翻全方位的分析後,特意在我倆周圍安排一名便衣保安。我們就像摩登女郎在公園裏牽的寵物狗,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跟著,但所跟之人的目的是大相徑庭的,一個是怕偷,一個是怕丟。為了擺脫被保安無謂的跟蹤,我才下狠心掏出4塊錢買了兩包瓜籽,然後懷著厭惡的心情離開超市。待我和心賢回到涼亭時,一包瓜籽已經吃了三分之二。黃紅丹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開朗,剛才的怒氣已經煙消雲散。我把另一包沒有開口的瓜籽遞給黃紅丹說:“拿著,美女。我和心賢轉了兩家超市,用了二十多分鍾才買到這種雞湯瓜籽,特意為你留了一包,挺好吃的,你們女孩子大多數都愛吃這種口味的。”

紅丹看了看標價,不依為然地說:“嚇,就這瓜籽還逛了兩家超市,墳地裏說謊話——哄鬼啊!我家樓下的小商店裏就有這種瓜籽,隻賣1塊8一包,你兩塊錢買一包還以為揀了個大便宜,你們這些男生,真是的。”

我原以為黃紅丹會用含情的眼睛感激地深情地看我一眼,然後甜甜地一笑,再然後是真心實意地發自肮腑地對我讚揚一番,說我會買東西,體貼人。沒想到她會對我數落一頓,挖苦一番。我那顆純潔的心靈不禁有點失落。我極力掩飾心中的失落,盡顯寬大胸懷,苦笑一下申辯道:“不會的,也許你記錯了!服務小姐很熱情滿臉堆笑地向我們推薦這種品牌的瓜籽,說這種瓜籽以前賣二塊五一包,現在由於改變了經營方式,把實惠讓給顧客賣二塊錢一包以示對新老顧客的回報。那女服務員長得還挺藝術的,又一臉的真誠,一臉的微笑,看著特善良。不可能的,她應該不會騙我的。”

思清緊接著說:“你太天真了,有些人的心理素質很好的,撒謊時臉不紅心不跳,比真的還真,就像你。”

“我……我怎麽啦?”我驚愕地問。

思清接著說:“我怎麽看都像在路邊小攤上買的。”

心賢急了,扯著公鴨嗓子叫道:“你胡說,隻有你才能幹出那種事來,我們確實是在超市買的。在超市,我們還——還——”“啊嚏——”“還被誤認為是賊,被一個便衣保安跟蹤了一圈。你倒好,不但不領情,還淨冤枉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紅丹以為心賢的話是含沙射影,潔白的臉窘得發紅。柔聲中帶著十足的歉意:“對不起,我隻是隨便說說,沒想到會這樣……”

紅丹是那種比較脆弱的女孩子。我聽出她的語氣中充滿內疚,眼圈發紅,裏麵的水狀物漸漸增多,並有溢出的趨勢。於是我急忙解圍說:“沒有關係的,都是自家兄弟,見麵沒話說相互取悅找點話說尋找回往日的快樂,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也未嚐不是好事。來,咱們到台球場玩去吧!”

在台球場,趙思清、鄭心賢和我,我們共用一張球桌。采用的是人停球不停,輪翻上陣式的對壘方案,由紅丹作公證人,消費者是下台次數最多的人。快到下午一點時,趙思清下台次數最多,12次!屬於本次台球活動的冠軍,理所當然消費也由他,共消費13。5元。付錢時趙思清說他所在的學校采取的是軍事化管理,封閉式教學,已經有半年沒有摸過球杆,手生。不像我們倆是手心裏長毛——老手!為了公平起見,同時又本著有難同當的精神,我們均攤,零頭歸紅丹。出台球場時紅丹呶著嘴報冤給我們仨打小工,不但沒有工資,還要倒貼錢。

我安慰紅丹說:“待會給你買朵花行了吧?”

紅丹一甩手說:“高玉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意思是你們太不懂得節儉,那5毛錢的零頭完全可以不給老板的。”

心賢嘻皮笑臉的說:“等會玉成給你買朵那種屬於薔萎科木本羽狀複葉植物的花,你就等著吧。玉成他這人對其它的事物你可以說他一竅不通,但他對花特有研究,尤其對玫瑰花。不論你把月季花修剪得和玫瑰多麽像似,他都能很準確地認出來!那5毛錢你就不要再提了,5毛錢能幹什麽?什麽也幹不了,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吃飯去吧,我早就餓了。”

趙思清說:“不同的人生觀有不同的價值取向。我認為5毛錢可以讓一個人成為一個百萬富翁。花5毛錢買隻小雞,小雞長大下蛋再孵小雞然後再生小雞,雞子雞孫無窮盡也!”

不同的生活經驗形成不同的人生觀,不同的人生觀決定著不同的價值取向。對於同一個問題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出發點去審視就會得出許多不同的答案,橫看成嶺側成峰。這與答案是豐富多彩的是一個道理。

心賢不服地說:“你這是種不可取的價值取向。你這是放大痛苦。打破一隻雞蛋你就放大成打破一個養雞場,丟一毛錢你就放大成丟了一個錢包,典型的小市民思想。5毛錢買隻小雞,你拿什麽養它?就算你有東西養它,你買的那隻小雞也不一定就是母雞,說不定是隻公雞那!還有——”

心賢正興致勃勃地說著,突然被紅丹打斷,心裏有種喝水時被嗆著的不自在的感覺,紅丹在心賢麵前向下拍了一下手,似乎是要把心賢的話給摁到肚子裏,很失望地說:“唉呀!你們沒有理會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們要懂得節儉,真是的!”

我順著紅丹的意思接著說:“對,對,對,諸葛亮那老頭子就說什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樣的屁話。人一旦習慣了某中生活方式就很難改變,通俗一點就是好狗改不了吃屎。咱們國家現在還不富裕,許多人的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要時刻有節儉精神。古人雲:欲富家者,先儉是也!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由此看來紅丹批評的極為正確。”

趙思清認可似的點點頭。我原以為這小子點頭之後會對我讚揚一番,誰知點頭後竟沒有了下文。黃紅丹在一旁站著也不置褒貶,我心裏特失落。隻有心賢大聲嚷道:“儉,儉,儉,都是我的不對。我不對,我有罪;我不好,我檢討,行了吧?我都快餓死了!”

心賢語氣緩和一下,接著說:“咱們是不是先吃了飯再來討論節儉的問題?高玉成就你偉大,以國事為重,在這裏賣弄風雅,聽著像人話,真正做起來像鬼話。你就不要當著美女的麵美化自己了,讓人聽了多高尚,憂國憂民。我都差一點被你給感動了,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嗎?你們不要被玉成的話給愚弄了,他這人話說一套,做起來又是另一套,真正要他節儉他比鬼子跑的都快!”

我假裝一臉委屈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說:“喲,喲,喲,把茅頭對著我了!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看招。”

我說著就把拳頭揮向心賢,心賢則圍著紅丹亂轉,口中沙啞地減著“紅丹,救我,”好像紅丹是他的救世主似的。紅丹天生的母性護著心賢,沒有讓我得手,直到我們看到趙思清鐵青著臉才停止打鬧。

我們四人來到一家集老板、經理、會計、廚師、夥計等職務為一人的小餐館。店內靠右處的一張桌子有兩位民工豬吃泔水似的“呼噠—呼噠”地吃著麵條,並且每人麵前放著兩個燒餅。我想是他們等會就著麵條湯吃下這兩個燒餅以維持體力。其中麵南而坐的一位上身穿著件油漬斑斑的黃色軍大衣,其袖口多處破損,露出裏麵枯黃色的棉絮,身上還有幾處用不同布料訂的補丁。與之對麵而坐的那位臉色黑瘦,頭發灰白,沾滿灰塵。穿著件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見到我們四人進門,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我發現他們表情麻木、目光呆滯。

為了節儉起見,我們要了四份過橋米線,作為這次聚會的盛晏。

第三章

枯葉盡,霜雪飛,大雁飛來春回歸。碧草青,紅杏鬧,沉醉湖岸鶯報曉。風輕日麗,無奈花有凋落。酒濃情重,怎堪人有負誌!夢中人,酒中夢,夢醒何處?日落時分楊抑岸;千種情緒,見物生情,情種何處?牡丹花下鬼風流。

現在是公元2002年的春天。高一下學期開學已經近一個月,天空中正斷斷續續地飄著二00二年的第四場雪,比第三場雪來得稍晚些。駛向校門的校長專用轎車帶走了還未來得及被雪花浸濕的字紙,由於“伯奴利”那幾張字紙在轎車尾部無規則地飛翔,跟沒有升空的風箏似的。校園清潔工在車後追逐著,用禿了頭的掃帚打落正在翩翩飛舞的紙片,然後把它們掃進垃圾鬥內。我透過玻璃看到清潔工抖了抖衣領向垃圾池走去,我不禁為他們發出感慨,同時也為我自己:大家整天都在追逐著什麽?做人何必太苦了自己!無論是一代天驕,還是一介草民,最終結果都是一掊黃土蓋枯骨,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直須折。

昨天,月宇告訴我常向前老師已經不在文學社了,文學社的全體成員現在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亂糟糟的。“付出總有回報”這句巔撲不破的真理在常老師身上又得到了印證。常老師做人已經把人做成一朵花的境界了,有的人想為自己調調位,到一個油水多的地方去為人民服務,鋪店工作做了一二年,錢送了不少,禮也送了不少,就差沒讓自己的老婆陪人家睡覺,結果還是“等等看,一有合適機會就優先考慮你”這樣聽著讓人放心的屁話。而常老師不到一年的工夫就擺脫了兩袖清風一塵不染的清貧日子到機關部門的人事科做一名副科長去了,這個工作也挺對口的,能發揮常老師的特長。對於文學社的損失,我和月宇都能諒解,對常老師也能理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副科長,雖然官職不大,但總算有個“長”字,聽起來也比××高中的老師這個稱謂牛些,走在街上也敢抬起頭來!常老師可謂是功未成而名就,所以也就值得慶賀。據說常老師在棄文從政走馬上陣之時,晏請了我校領導及老師以表示對他們及學校的依依惜別之情。酒後,一領導紅著臉,嘴角掛著肉沫,東倒西歪右手握著常老師的左手,左手拍著常老師的肩膀一言三頓含糊不清地說:“常——常——老師,你——你這一走,可是咱——咱××高中的一大損失。不過,人—事科也是您的發——光之地。在此,我代表××高中全體師——生祝常老師您政治生涯一—一路飆升。”

常老師則一個勁地陪笑,待客人走完後常老師一個人坐在桌子旁盤算著收入。

現在我坐在教室內看雪花飛舞,以前我心情煩悶之時就在紙上信手塗鴉式地釋放心情,然後交給常老師過目,現在我已缺乏動力,就像伊拉克的石油缺乏壓力不出油一樣。窗外的白樺樹,樹枝上落滿了白色的晶狀體,跟穿了件白色的嫁衣似的。由於雪的重力作用在樹枝上的大小不同,加之樹枝的柔軟程度不同,有的雪脊呈現出鋸齒狀的缺口等待著新的雪花來填補。一陣風吹過來,白樺樹狗抖毛似的搖落了樹枝上的雪花,先前被壓彎的枝條此刻宛如在外麵挨了打的狗見了主人,精神倍增。落下的雪絮砸在地麵的雪層上留下一個個小洞,凹凸不平,跟患過天花病人的臉很相似,給人一種滿目瘡夷感。一個老師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跟走泥潭似的小心翼翼的從雪地上走過。人走在雪地上不比狗,狗走過雪地後可以回過頭來驕傲地說:“瞧,我會畫梅花!”也不能像雞那樣拍著翅膀昂著頭誇耀它會寫“個”字,它是雞中最聰明的一個。而那個老師過後留下一串豬腰子似的大小不一的鞋印,隨後又被雪花蓋住,要是雪後晴天積雪融化,不會留任何痕跡。狗有時在印梅花的同時還會在路邊撒下一泡尿或拉一堆狗屎,撒過尿的地方來年有可能會長出一堆狗屎苔;狗屎雖不會遺臭萬年,但絕不會像雪融化那樣快。人是最文明的動物斷不會隨地大小便,最多隻能隨地吐口痰而已,但不會在第二年開春變異成一株能夠結出膠水的樹來。打傘的老師即沒有在雪地裏拉屎尿尿也沒有很不文明地隨地吐痰,留下一串裏淺外深的腳印,一看那印跡便知是鑼圈腿。在本樓的捌角處,又留下一個過濾嘴內心變成枯黃色的煙頭,被牙咬過的過濾嘴中間明顯地向內凹陷,好比模特的蠻腰。陳健見我盯著窗外出神,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道:“咋了,你?”

陳健見我不回答,臉上掃過一絲笑意,伸著脖子向外望了望,一臉迷茫地說:“沒有美女呀!”

我的眼睛依然望著窗外,故作深沉地說:“你剛才看到了什麽,有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尋常的現象?”

陳健被我一問更加迷茫,右手握著筆,用左胳膊支著桌子,歪著頭瞪著眼說:“賣什麽關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屁者,體內之氣也。放之,利於壽;存之,損於康。”

陳健自從開學得知自己上一學期的考分後大有指點江山舍我其誰的氣勢。陳健由先前的23名上升到現在的12名,淨增加11個名次,增長率約為50%。而我占居陳健原來的名次還要再加2,以致於陳健拍著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玉成啊,人不可傲,誌不可滿,你要努力啊!”

雖然我對試卷上所得的數字不太在意,但在這種應試教育製度下分數幾乎完全決定著一個人在老師及同學心中的地位,他們都毫無異義地一致認為隻要學習好什麽都好,一俊遮百醜。我在老師及同學心中的地位隨著我在班級名次的下降而降低到海平麵以下。我極力找回往日的威風與尊嚴,於是我像安慰自己的靈魂似的向陳健說:“你牛什麽牛,你不就是瞎貓接個死耗子——闖巧了嘛!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你知道鳥怎麽才能飛高嗎?它不是一飛衝天,而是有升有降,在降落中上升,在上升中降落,在一次次的升降中才衝上天的,就像在沉默中爆發一樣。我現在正處在降落低穀,等待著下次再一飛衝天。”

陳健沒有接著我的話說下去,而是緊閉著嘴唇作沉默,也許是陳健看到我臉上波濤洶湧般的憤怒,感覺自己剛才的話有點過火,自以為是,狂傲自大。但後來證明陳健這次對我的勸告是對的,不但沒有過火,甚至還有點欠火,因為自從這次我的成績降下去之後,再也沒有上去過,而且是一降再降直致坐上在班級中的最後一把交椅,用我老師的話說:你的名次在全年級也是領先的——倒數。你成績的下降速度在同學之中也處於領先水平,令其它同學所望塵莫及,自歎不如啊!

之後,我又一發不可收拾地對陳健指鼻畫眼地罵了一通,說他今天口臭,八成是跟狗接吻了,否則不會滿嘴臭氣,陳健以然沒有反駁也沒有回敬。陳健自知他剛才說話過火,哪壺不開提哪壺式地搔到了我的癢處,揭了我的傷吧,自知理虧任我發火,以泄心中的不快,最後陳健引用英國詩人雪萊的話:“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我說:“雪融化後是美麗的春天。”

這時候夢婷回過頭來,滿臉嚴肅,一幅義不容辭的表情說:“你們別說了,行不?算我求你了,玉成,你學一會吧!”

然後她又用左手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敲了敲我的桌子接著說:“你看看你的成績下降到什麽程度了,整天還想著玩,我都替你著急!你倒好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哎,真是的!”

夢婷的話說的還挺義正嚴辭的,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我調整一下坐姿,用右手托住下巴,苦笑一下道:“急有什麽用,成績又不是急出來的,是學出來的。我現在正在學習——學習如何麵對人生中的挫折和生活中的困難,麵對挫折我們要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沮,黃河決於側而神不驚的心態。麵對困難我們應該有泰然的心態,然後欣然地接受,再坦然地處理,努力做到:成如朗月照花,深潭微波;敗如珠瀉荷葉,落雪無聲。凡事都應該看開些,即使我現在愁白頭也無濟於事,對於我的成績現在就是木已成舟,米已成飯,下一步我們不該去悲傷,而是架著木舟去吃飯。也就是一切都已成事實,改變不了了。我們必須麵對,哪怕它是痛苦的。”

張文倩也瞪著眼睛看著我,她則是另一種口吻,先稱讚性地“嘖嘖”兩聲後說:“喲,喲,不簡單,不簡單,高玉成什麽時候成哲學家了,就連辭用的也恰到好處:珠瀉荷葉,落雪無聲,多富有詩意,我以前怎麽就沒有看出來呀!”

陳健幫我說道:“生活中總是有好多美好的東西等待著你去發現它,大雕塑家羅丹說過‘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那英不是也唱借她一雙慧眼讓她把這個美妙的世界看個清楚嗎?現在你看清玉成這塊玉了吧?其實,我早就看清楚他了,對什麽事都不在乎,一副**不羈的樣子。你看,你看,他目空一切,就這個樣子,呆不啦嘰的。”

我拖著長音說:“知我者,為我心憂;不知我者,為我何求。知我者,陳健也!好了,學習吧,你們都是國家的棟梁,人民的希望。”

我端著從人群中搶出來的剩菜殘羹,向餐廳的東北角走去,那是我和月宇的約定之處。東北角距食堂售飯口較遠,且堆著一堆殘腿桌子,加上餐廳清潔工的懶惰桌子下經常殘留些饅頭頭剩菜之類的東西。冬天倒無什麽後顧之憂,夏天則是蒼蠅在散發著臭味的空氣裏橫飛。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在長著白毛的菜湯裏看到黑頭蛆在裏麵東遊西竄,跟世界杯上的遊泳健兒似的。在夏天,有時我先來到東北角,在等月宇的空檔裏,我經常拿著桌子上遺留下來的筷子戳蛆玩。現在的月宇應該在數風裂的饅頭玩。我穿過十二排桌椅來到東北角,月宇果然蹲在桌子下玩著幹饅頭,幾十個大小不等形狀各異的饅頭頭被月宇排列的跟長城似的,不但有彎曲回還,還有高低起伏。餐桌上跟擺貢品似的擺著五個大白麵饅頭,為了衛生下麵鋪了張白紙。月宇看到我端著菜來了,忙站起來讓位,我把菜放到桌子上說:“我什麽時候成神仙了,怎麽給我擺貢品了!”

月宇沒有回答,用勺子在菜裏攪了攪說:“這是什麽菜?玉成。”

“青白色的伴有青椒的那一份為炒花菜,綠色的那一份是芹菜炒肉絲。你看這桌子這麽髒你把饅頭放在這上麵,那還能吃嗎?”我說。

月宇又用勺子攪了攪了說:“肉絲在哪?你給我找出來!你上當了,以後不要買這種菜名冠冕堂皇的菜了,咱們學校的菜,叫什麽而沒有什麽,我對咱校食堂的飯菜做了一下總結,一般情況下菜的主角能在土裏直接長出來的還算名符其實,比如熗土豆絲、醋溜白菜、炒蘿卜……”

我抓起兩個饅頭說:“主角一般情況下都比較少的。不過咱們學校的飯菜也符合咱們國家現階段的國情,現在咱們國家從事農業種植的人員占全國人口總數的一半還多。唉,月宇,你這上麵的紙幹淨嗎?別是手紙!”

月宇拿起一個饅頭,一邊揭去粘在饅底上的紙,一邊說:“怎麽不幹淨,這紙我還沒用呢!吃飯吧,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你再幹淨肚子裏也有那東西。”

我們在吃飯過程中隻吃到了幾條大小跟中等蛆差不多的而且是炒糊的肉絲,還跟雞掙米似的你掙我奪,在掙奪過程中還弄掉了兩條,最後剩下一條肉絲誰也不好意思吃,隨剩菜一起倒入了殘食桶。月宇沒有喝湯,跑到十幾米外的水龍頭上籟了口後,左手和右手一起在半空比劃了一陣子,然後走了。我沒有領會月宇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在月宇走後,我才恍然大悟,今天是月宇洗飯盒。

冬去春來紅杏鬧,冰消雪融楊柳飄。春天真的來了,白樺樹上鼓起了一個個跟花生米一樣大小的芽苞,略顯褐色的枝條泛出淡淡的青色和著枝條上的白斑恰似少女臉上隔夜的殘粉。不幾天就從芽苞裏擠出一兩片微顯紅色油綠的小葉,小葉呈桃狀,邊緣有少許鋸齒、帶尖。幾株粗狀而不高大的梧桐樹開出了或白或頂部紫紅的喇叭狀花朵。十來隻敬業的蜜蜂在桐花之間嗡嗡地飛來飛去,一會停留在花緣上翩動著翅膀,一會兒又鑽進喇叭狀的花朵裏采蜜,它們辛勤地忙碌著,要在短短的三個月的壽命裏釀造出人間精品,貢獻出自己畢生的精力,最後含笑離開與落紅一起化作春泥肥沃土壤來滋花養葉。幾隻早春的麻雀也在枝頭歡快地相互追趕著,好像是在求偶**,一隻個頭較大的土灰色的麻雀翩動著翅膀,圍繞著另一隻個頭較小的麻雀興奮地叫著,而個頭較小的那隻麻雀則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隻顧著用深褐色的嘴啄自己身上的羽毛,不時掉下幾片如頭皮屑一般的白色物質隨微風飛舞,很有成就感。這隻麻雀也許是被那隻個頭較大的麻雀無休止的糾纏給攪煩了,忽然箭一般地飛向了遠方,沒留下任何痕跡,其它幾隻麻雀也都迅速四散而去,搖落桐花朵朵,朵朵桐花惹起校園清潔工的懊惱,它們怎麽就這麽不知憐花惜春!真是:冬眠不覺花報曉,春來落花惹人惱!

這節課是政治課,教政治的老師是個年過半百的禿頂老頭,額頭上的皺紋給人一種經曆過人生風霜雨雪的滄桑感,但其人並不是食古不化思想僵化,而是幽默風趣,談吐不凡,且知識淵博: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裏;人文地理、江河山川、蟲魚鳥獸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講課時旁征博引、循循善誘;國內的國外的古代的現代的黨內的黨外的先進的落後的人文的自然的政治的經濟的農業的工業的有關的無關的全都要拿出來批判一翻,好像他不講這些東西就無話可說,一節課看似講了不少,用我們的話來說:講不到點子上。像我這樣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專心又敬業的好學生上課是不聽他的課的,怕是他老人家把我給誤導了。有一節政治課禿頂老師對美軍的侵伊戰爭發表感慨:這個小布什手伸的也太長了,他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人家老薩在他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很安分地過日子,沒有招惹你小布什,你幹嗎非要把人家老薩的飯碗給砸了呢?人家老薩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啊!這家裏要是沒有頂梁柱,這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孤兒寡母的!禿頂老師頓了頓又說:“我聽說老薩和小布什的老娘有染!”禿頂老師的話引得全班學生哄堂大笑。對於今天禿頂老師所要涉及的課本內容我昨天已經看了兩遍,我把課本合上,眼睛望著窗外美麗的春景,春天的陽光不慍不火很溫柔地撒在剛抽出葉的樹枝上,油亮油亮的鮮嫩的樹葉,被陽光一照邊緣呈現出紅褐色,平增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由於昨晚的臥談會開得時間長了些,還沒有上課陳健就冬眠似的進入夢鄉,到現在還是沉睡不知歸路,大有將睡眠進行到底的趨勢。陳健在年後這段時間裏學習很用功,我幾乎每次到教室時他都在學習,就是在宿舍也很少參加我們的臥談會,回到宿舍很早就上床睡覺來養精蓄銳,以使第二天有很充沛的精力投入學習中。昨晚,我們臥談會的主要內容是評論我班女生,在青春期荷爾蒙的激勵下陳健多說了幾句相關的話,以致於他錯過了一節政治課這一重大損失。對於陳健年後的表現,用田舒的話來說就是這小子八成中了邪了。不遠處的周國正也是嗑頭打盹的,李振東也在不停地掐大腿咬手指以使自己提起精神,我看李振東咬手指的表情就是給他把尖刀他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刀刺骨”的事情來,然後舉著血淋淋的刀向人展示他的狀舉,再然後在校園裏成為一段佳話,流傳千古。此刻我並無睡意,也許是習慣了。我們宿舍臥談會的閉幕詞幾乎每次都是我致的,大意都是:這次會議開的比較成功,達到了預期效果。我完全同意各位同學的觀點,各位同學也講的都很到位,我也就不再狗尾續貂了,說些什麽“我再發表幾點不成熟的見解,以期拋磚引玉”這樣的話了,以免遺笑大方。望各位同學會後認真作好總結,向其它沒有到會的同學傳達一下本次會議的精神,好了,散會!

現在的我精神抖擻,如同將要上戰場的老將。我右手托著腮,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前麵的夢婷和文倩揮動著白嫩的小手,不停地在潔白的書本上圈圈點點勾勾畫畫,一會是直線,一會又是波浪線虛線什麽的,以期區分出不同的內容。一頁潔白幹淨的紙一會便汙濁不堪。乍一看給人一種雜亂無章滿目蒼夷感,令人頓生憐憫。但從頭開始仔細閱讀就會柳暗花明,不但條理清晰經緯分明,而且重點難點考點一目了然,讓人愛不釋手,難得的學習典範,學生楷模。夢婷和文倩在圈點之時口中還不忘念念有辭地加以記憶,以熟悉知識,而後又回過頭來再輕聲背記一遍加深記憶強化理解,以期靈活運用,難怪她們倆的成績居高不下,直線上升。夢婷和文倩也不時抬頭看看唾沫橫飛的老師,以使讓老師知道她們倆都在健康地活著並很認真地聽著他的課。政治老師不太幽默的話引得前排幾名相貌不敢讓人恭維的女生一陣銀鈴般的脆笑,而文倩和夢婷則毫無表情,褒貶不形於色,喜怒不現於麵。

窗外的陽光由白變黃並漸漸的暗淡下去,沒有刺眼感,地上的光斑與蔭影由先前的邊界分明漸漸地融為一體,合二為一。這一切光的變化向人們召示著太陽就要下山了,今天即將結束。幾隻忙碌了一天的蜜蜂也失去了激情趴在花朵上一動不動,做收工前的準備;鮮嫩明亮的梧桐樹葉也像是蒙了一層黑色的輕紗,呈現出不太明亮的綠色;遠處的天空已是暮合四起,霧色漸濃,幾隻鴿子樣的鳥在空中飛過,留下一段哨音,落在更遠處由鑽天楊和刺槐等樹組成的護城林裏度過這料俏的春夜,以飽滿的精神迎接明天的朝陽,享受大自然的美麗,欣賞春天的生機。

晚風輕吹,街上的紙屑食品袋被輕風吹起,有的在空中飛舞著,有的則被吹到牆根屋角亂作一團。幾名上了年紀的街道環衛工不停地揮舞著掃帚,往往是前邊剛掃完,身後又是一片狼籍,他們在不停地來回走動,腳步蹣跚。有的被弄得筋疲力竭,心煩意亂,幹脆扔下掃帚坐在街旁的風景樹下平心靜氣;有的則很敬業地揮舞著掃帚拍打亂飛的紙屑,一旦拍打下來便用手緊緊地抓住不放,然後塞進垃圾箱,生怕它們跑過來禍國殃民。他們單薄的身影在桔黃色的路燈下顯得是那樣的無助與淒楚!不定方向的城市風吹得我一陣哆嗦,下意識地往上拉了拉拉鏈。月宇手中夾著一支“紅旗渠”,這已經是第二支,而且已經吸了過半。自從晚飯後月宇找到我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這讓我很是納悶。此時我更擔心的是教室。出來時我即沒有向班長請假也沒有向班主任請假,更沒有寫請假條說明原因,因為我班主任那個老頭有點食古不化,嚴格按照學校的規章製度行事,一絲不苟。我校對於學生無故曠課極為重視,學校領導很冠冕堂皇地說是為了學生的安全,其實是怕學生在外鬧事,一則是給學校臉上抹黑,二則是學校怕承擔責任。我正想著回校後用什麽樣的理由來對付班主任的盤問讓他聽起來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時,月宇開口了。

月宇吐了口煙,歎了口氣心事重重地說:“我現在遇到了件十分棘手的事,不知你聽說了沒有?”

我不知道月宇說的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所謂何事,我確實不知道任何關於月宇的事。年後,似乎我們都想做乖孩子了,除了喝酒很少相聚。對於月宇的問話我不敢妄自回答,就搖了搖頭作為回答。

月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那好吧,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之所以要告訴你,是想讓你幫我一下,我知道你這人重義氣,講道義,很少拒絕人的。”

我看到月宇麵色凝重,不像是在開玩笑。但我又不知道他所說的所謂何事,所以我即不能一口拒絕,又不能滿口答應,於是就試探性的小習翼翼地問道:“你不要給我戴高帽子,你先說說什麽事,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如果我幫不上忙的話,咱們再共同探討。”

月宇沒有回答,他聽出了我沒有明確答應他,沉默了一會,月宇猛吸一口煙,把煙頭扔在地上說:“那好吧,即然你真的不知道,我就跟你明說吧,江帆懷孕了!”

月宇突然把話停住,沒有繼續把話說下去,但他已把他所想表達的意思很清楚地給表達出來了,我也很清楚他想讓我幹什麽了。對於一個學生來說,我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種事情一但被校方知道,就算你是教育局局長的兒子也是必開除無疑,否則校領導也會以各種聽起來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找你麻煩。

我沒有做多少考慮就脫口而出道:“你意思是讓我幫你給江帆墮胎,是吧?”

月宇點了點頭,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說:“是的,你媽不是在咱市第四人民醫院嗎!在醫院你比我熟,幫我一下,這事也隻有你幫我比較合適,這種事能不讓別人知道就不讓別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咱校的紀律你是知道的,對於這種事一但發現必開除,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還有咱校有些人就唯恐天下不亂,萬一被這些人知道了,在背踹你一腳,準他媽的完蛋;再說江帆她家也不是好惹的,人家丟不起那個人,萬一這事鬧大了誰也不好收場,吃虧的是我,這是無疑的,鬧不好一翻臉,說我強奸了她,狀紙一遞,得,蹲吧!”

說完月宇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有種釋然的樣子,又有點無可奈何。

我半開玩笑地說:“我以前就不止一次地提醒過你悠著點,套一個不安全咱就套兩個,安全第一!現在好了吧,你是舒服了,可苦了人家江帆姐了。現在人家可是要挺著個大肚子上學的,多不容易啊!這段時間你要是忍受不住,找家桑拿酒店之類的場所開個單間折騰一下,完事後,屁股一拍走人,多利索,毫無後顧之憂!”

月宇沒有說話,麵色毫無表情地倚在電線杆上一棵接一棵地抽煙,愁容滿麵,十分痛苦的樣子。我自知落個無趣,便一改常態道:“這事也不可操之過急,明天我到醫院去看看,我聽說醫院對人工墮胎很嚴格的,是不是還要結婚證什麽的。你不要急,十月懷胎,往後拖個十天半月的也出不了什麽事情,要做周密些,盡可能滴水不漏,以免節外生枝,我也脫不了幹係。”

月宇說:“不能再等了,越快越好,都已經兩個月了!等江帆的肚子大得跟氣球似的,我們幹脆回家結婚算了,過幾個月孩子一抱,小日子一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總比在這裏跟他媽的蹲監似的強多了,到時候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誰他媽的也管不著我,也省得朝五晚九披星戴月地學,跟他媽的真的似的!”

月宇一聽我同意幫他,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發起了勞騷,大罵老頭子不是東西,現行教育體製摧殘祖國花朵,我們還是花骨朵時就給你定好了開放方向,給人種毫無自由被禁閉感。

此時按照上課時間已經是第一節自習下課,根據我校規定,上課期間是不允許任何學生以任何理由出校門,尤其是同齡人更不許進入校內,門口由幾個也不知是社會青年還是乖孩子似的學生嚴格把關。這年頭好人壞人很難區分,流氓有時都裝得跟他媽的孫子似的一副乖孩子的打扮,有些刁著煙斜戴著帽一副吊兒啷當樣的青年未必就是真正的流氓,充其量也不過是流氓坯子,隻是崇拜流氓羨慕流氓而已!在形像上給人一種視覺流氓,他們主要通過外表給人一種視覺振撼,讓人在心理上有種畏怯,其它他們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一旦遇真的到什麽事一個個準他媽的跑得比兔子還快。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各自飛那,何況這些由於臭味相投臨時組合在一起的鳥合之眾!這類人一般情況下是不敢在街上尋釁滋事單打獨抖的,他們過的是一種群居生活,起哄架秧子是他們的嗜好,有時也會揀一些勢力單薄的人欺負,以滿足他們的虛榮心,這種事我和田舒就曾領教過,他們就是整個一紙老虎,一捅就破。

所以學校為了保證學生安全,維持正常教學秩序,上課期間一律不準進出,再所以我和月宇也就無法回校了。

我和月宇沿著主街道慢步往前走,談論些無關痛癢的話題,經過紅星路時我對月宇說我有一個月多沒有上網了,手都癢癢了。我們來到附近的一家網吧,座無虛席,年輕漂亮的女網管衝我們甜甜地一笑,說:“報歉,現有沒有空機子了,要不您等會,我給你們查找一下有沒有就要下線的。”

女網管熟練地操縱著鼠標,上下查找,忙碌了一陣對我倆又是甜甜一笑,說:“不好意思,現在沒有就要下線的,要不你們到別的網吧看看,或是再等一會。”

月宇趴在吧台前,眼中充滿了調戲,望著女網管說:“沒關係,您太客氣了,我們有耐心,我們再等會。”

女網管見勢稍微向後挪挪身子,其實我上線也沒有什麽十分重要的事情可做,就順勢說:“月宇,咱們走吧,這樣等也不知等到猴年馬月。”

我拉著月宇出了網吧,剛出網吧我就說:“你怎麽跟瘋狗似的見著就咬,你看網管時的眼神,都快放綠光了,跟餓了幾天的狼似的,江帆的事你還沒有擺平,你別吃著碗裏看著鍋裏。”

月宇說:“我那叫平易近人,別拿自己當消費者讓人家當上帝似的貢著你,學著點。我哪還有心思看鍋裏,我他媽的現在連碗裏的都不保準,這一段時間江帆好像有意躲著我,見了也不大熱情,愛理不理的,換了個人似的。這時代的女孩子咋都這樣,動不動就哭著鬧著說我把這一生都交給你了,說的還海誓山盟的,聽著挺動人的,等你張開雙臂接受她這一生時,又換了一副麵孔以太後自居,你得哄著她抱著她,她才不哭不鬧;不過你要是老崇著她又壞了,不但會把她越崇越高令她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她還會說你貪戀溫柔鄉,沒有鬥誌,變得不男不女的,我就是沒有把握好才落得今天這個田地!”

我接著月宇的話說:“這事也不能全怨江帆姐,你也不是跟饞貓似的,聞著腥的往向湊,那叫幹柴烈火一拍即合,生孩子是一個人的事嗎?你小子隻顧著享受,現在事情出來了你想懶帳不成,占了便宜還賣乖。”

月宇憤憤地說:“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也是個重色輕友的主,你要是有了女朋友,非把哥幾個給賣了不可。幸虧你不是江帆,你要是她,我這張皮早就給你扒下來了!”

我回擊月宇道:“我隻是替江帆姐嗚不平而已,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完事後哪有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道理,就是小姐也得給點服務費吧!”

我和月宇吵吵嚷嚷的在街上閑逛到放學,在這段時間裏我思考了許多問題,最多的是關於人生的問題。我認為掃大街的和坐小轎車的沒有什麽區別,隻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要看你以怎樣的心態對待它。用積極高尚的心態對待掃大街這活兒,那就是甘願基層勞動,為人民服務,趁年輕力壯的多為人民服務幾年!現在我上學上夠了,想換一種生活方式,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但由於家庭和社會的壓力又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坐在教室裏接受教師的修剪,他們參考社會的發展方向把自己的主觀願望強加給你,不管你接不接受願不願意,就這麽著。你若是能夠按著他們為你設計好的路線去走,你就能夠成為一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家長的乖孩子。我們就好比案板上的麵團廚師想把你做成什麽就把你做成什麽,全憑他們說了算,他們不想把你做成油炸丸子,就是你哭著鬧著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帶腿自己跳到油鍋裏。這樣的生活方式,這樣的人生特沒意思,沒意思透了,還不如拉著棗棍子去要飯,弄不好還能弄個丐幫邦主當當。

我和月宇走在那熟悉的校園小路上,穿過大花園再越過幾條下水道後我們來到了宿舍樓下。我剛要進宿舍,突然燈息了,眼前由先前的一片光明頓時變得一片黑暗。李振東正看著書麵對突然停電,一時難以接受氣得破口大罵管理員混蛋,不事先打呼,不夠哥們義氣;田舒正洗著腳,剛洗了一隻腳,正要把清潔工作轉移到下一個腳上被氣得聲音發顫說要用他的洗腳水給管理員泡杯茶,以盡敬師之道。陳健建議田舒用他那幾天沒有洗的臭襪子當茶葉給管理員老師泡杯茶,那樣茶更濃些,茶濃方顯情意重。陳健的建議被田舒無條件采用,周國正說那以後他的臭襪子也就不用洗了讓田舒拿著進貢就行了,表示對田舒舉動的大力支持;書呆子李振東把書往床上一扔,舉雙手表示同意,表示要為田舒無償提供原料,以免田舒原料饋乏,同時又彰顯兄弟之間的情深義重……眾人七嘴八舌不一而論,唯獨魏林風緘口不言。魏林風和我們相處近一年了,我們發現他幾乎不和別人說話,總是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小圈子裏,在教室更是甚然,他甚至連前後桌同學的姓名都不知道,也極少和其它同學說話,在教室裏就隻知道學習,到宿舍就睡覺。別看他在學習上下的功夫不小,但成績卻不太理想,在我們班裏也是中間偏上一點,整天一副哭喪的臉,好像是他家祖墳被誰給掘了。我們共同得出一個結論:此人心裏有問題。上周,我在清理床下垃圾時,把魏林風的一雙開膠又斷底的旅遊鞋給當作垃圾清理了,他知道後一竄老高非要我給他揀回來不可,嘴裏還不幹不淨的,他說那雙旅遊鞋是他什麽小姨子送的,就是他從娘胎裏帶來的又怎麽了,就那一雙開膠又斷底的還髒不啦嘰的破鞋,揀破爛的也嫌破,他還想當寶貝拿著陪葬啊!看他那架式就是有隻母狗咬了他,他也會把那隻母狗給先奸後殺了!我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家兄弟以和為貴的心態從床下拿出我一百多塊錢買的那雙“花花公子”牌鞋陪著笑臉遞給他作為賠償以期息事寧人,誰知人家根本就不領情,拿起我的那雙鞋往地上猛的一摔來句“誰稀罕”。並堅持要求我把他那雙破爛旅遊鞋給揀回來,態度極為堅決,不依不饒。給臉還不要臉,我照胸就是一拳打得魏林風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魏林風像瘋狗似的向我撲過來,對我又抓又打,把我的“李寧”拉鏈都給壞了;我飛起一腳把他踢出兩米開外,魏林風半天沒有起來,等他爬起來拍拍屁股往陽台上走,我以為是去洗臉沒有什麽事了,誰知他拿著拖把出來了,照我腰部就是一棍;我猛出一拳把魏林風打得鼻血四濺,幸虧我出手不算太重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後被田舒等人急忙拉開才算結束,我差一點被魏林風打骨折,現在還貼著膏藥那。事後田舒說:“沒看出來這小子手狠著那,真是不露齒的狗才是真正咬人的狗!”魏林風被拉開後自己到樓下垃圾池內跟揀元寶似的揀回來了,這小子的腦子肯定受他媽的什麽刺激了,要不就是他媽生他時在豬圈裏生的,整個一傻逼。魏林風這人一冬天不能洗一次澡,理一次發才洗一次頭,夏天是一身的臭汗味,熏得鄰桌的女生直瞪眼!

周日,經過精心的準備和周密的策劃,我穿得人五人六,李月宇也穿得人模狗樣,江帆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們三人一夥去做人流手術,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我們出校門後就打的,然後直達“四院”。我們雖然有充分的心理準備,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在的士裏我依然看到江帆麵色凝重愁雲滿麵,我想也許她是在擔心即將到來的痛苦,人生曲折坎坷世事難以預料,況且江帆更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擔心再所難免。月宇不停地抽著煙,司機小心翼翼地勸月宇不要在車內抽煙,壞了車內的空氣影響下一位乘客的心情,從而或間接或直接影響司機的收入。月宇哪裏有閑功夫跟司機扯淡,他心裏正煩著那,眼一瞪,脫口而出道:“我想抽,你少他媽的煩我,回家管你老婆去!”

司機有五十多歲模樣,黑瘦黑瘦的,還有些禿頂,被月宇一句話給氣得直哆嗦。在我市開出租車這一行的一般都是過了“三零、四零”的和下崗工人,為了生活迫不得已,就是遇到月宇這類人他們也都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開車,客人罵當作聽不到,這都是跪著養豬——看在錢份上。他們大多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老婆的人,一毛錢對他們來說都很重要,他們每天致少要開七八個小時才能把這一天的車租金拉出來,自己賺錢是在七八個小時以外的活了。所以出租車司機每天要在車裏坐十三四個小時是常事,有的則多達十七八個小時,隻為了多賺些錢,錢少了回家是十有八九要挨老婆罵的,甚至被懷疑在外麵鬼混。對付這樣的男人做老婆的都有一手,在晚上該享有的權利給你限製住,隻準你過過嘴隱,想做全麵的親蜜接觸,沒門兒,急死你!看你以後老實不老實?嚴重的會麵臨著破家的危險。老司機也許是對被客人罵這種情見慣了,習以為常,臉上沒有半點惱怒的樣子,很平靜地開著車。他們這些司機大都持有這樣一種心態:隻要給錢在車上玩什麽都可以,怎麽玩都行,隻要別玩易燃易爆品。這有點類似於從事性產業的妓女,隻要給錢,眼睛一閉,隨你怎麽折騰都行,玩完了隻要不影響我的下一個生意就行,完事後,提上褲子咱們誰也不認識誰,下次想再玩,對不起,拿錢來!幹我們這一行的,不贈送,不打折,概不免費。我突然感覺錢這東西真好,誰他媽的能給我一百萬!

我望著車窗外,街道上車水馬龍,我有一周沒有出校門了,街道兩旁的風景樹已經春機盎然很像春天的樣子了,枝繁葉茂的!陽光透過樹葉被割得支離破碎的,明暗相間,宛若患了白斑病的皮膚。幾個溜鳥的老頭很合宜地把鳥掛在樹杈上以讓其感受春天的氣息,增加春天的生機。老頭則在樹下很悠閑地下著像棋以娛其樂安度晚年。車子繼續往前走,由於是星期天,街道上大小車輛如過江之鯽,司機不停地摁著嗽叭,但我依然催促著司機開快點。我和於珍阿姨約好2:15在醫院門口相見,現在已經過了五分鍾,讓一個長輩等一個晚輩這有點沒大沒小不尊不敬。於珍阿姨和我媽是同事,她於1986年畢業於河南一家醫學院,當時高學曆的醫學人材奇少,憑她出色的成績完全可以留在醫學院繼續深造。於珍阿姨出生在河南東部的一個農村家庭,當時中國還沒有完全改革開放,尤其是中國的農村更為封閉。早在於阿姨上高中時她父母就為她訂好了親,小夥子是鄰村一個普通農民的兒子,人長的不但儀表堂堂,忠厚老實;還能拈刀蓋房。在當時的農村這是件很了不起的技術,老百姓圖個啥,嫁個老實人,有二畝地種不逃荒要飯就知足了。咱農民不是餓怕了嗎?於珍阿姨當時正上著高中,在那個澇收蛤蟆旱收螞蚱的地方任何人對未來幾乎都看不到希望,在一個能說會道的媒婆的撮合下於阿姨在寒假和那小夥子在她家莊東頭的一個麥地裏忽忽地見了一麵,迫於少女的羞澀於阿姨幾乎沒敢看第二眼。事後於阿姨對那小夥的評價用咱們現代人的話來說就是小夥長得免強對得起觀眾,隻是沒事別到處亂走,以免走到人群深處再也認不出來。兩人見麵後誰也沒說一個“不”字,因為兩人誰也沒看清誰,就這樣一莊婚姻搞定。後來於阿姨考上大學,從此命運發生變化。四年後,於阿姨沒有辜負人家,謝絕一切或真心或不真心的挽留,毅然回家和那小夥子成親,否則那不就讓人家白等了幾年啊!於阿姨說做人沒啥都不能沒良心。於阿姨憑其所學在家鄉開辦了一家私人診所,近年來由於醫學人才過盛,都抱著“人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生病”的想法找兩間房子開辦起了私人診所,一時間“私診”遍地開花,於阿姨的生意也日漸下落。前幾年於阿姨托同學在“四院”謀了個護士的差使,其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和紮實的醫學知識,在醫院逐步提升,現為婦科主任。

車子轉了一個轉盤捌了兩個90°的彎穿過一個斜街行程約兩公裏後司機一個刹車我們就來到了“四院”,於阿姨在醫院門口正翹首以待,一會看看表一會向四處望望,一副十分焦急的樣子。我們下車後就匆匆跑到於阿姨身邊,幾乎異口同聲地向於阿姨問好道:“於阿姨好!”

於阿姨麵帶微笑和謁可親地回答:“好,好,你們都吃飯了嗎?”

我回答道:“我們都吃過飯了,您也吃飯了嗎,於阿姨?”

於阿姨一邊回答一邊打量著江帆,江帆被於阿姨看得麵紅耳赤,很不自在的樣子,羞澀地低下了頭,一縷長發也滑落胸前,十分嬌媚,煞是可愛。於阿姨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很不理解的樣子,語氣中帶著恨鐵不成鋼,以長輩的口吻說:“你們這些學生,也是的,自己還是孩子那!你們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考大學才是你們現階段的主要目標,不要貪玩,把學習給耽誤了,毀了前程!好了,我又不是你們的父母,教育你們也不是我的義務,說多了你們又煩,咱們走吧,醫生也快上班了。”

月宇和江帆被於阿姨說得低頭不語,我打圓場似的說:“於阿姨您教育的極對,說到我們心坎裏了,我媽都沒有這樣教育過我,我們都這樣了,簡直到懸崖邊上了,您還不顧個人安危伸手拉我們一把,您真是太偉大了!不但救死扶傷醫治人的肉體挽救人的靈魂,感動死我啦!您瞧我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不辜負您的教育,做個將來對社會有用的人。”

於阿姨笑道:“你少給你姨耍貧嘴。你媽是沒有這樣教育過你,你媽說她都是拿拖把笤帚疙瘩教育你。你家鄰居張大媽她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她說你小時候就是癩蛤蟆身上插雞毛——不是什麽好鳥,用開水澆花,冬於往馬路上灑水,拿敵敵衛給張大爺的八哥喝,差一點把鳥給毒死,我可沒有冤枉你吧!”

江帆聽到我小時候的種種劣跡,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的樣子,閉著嘴瞪著眼看我。

月宇在我耳根小聲地說:“你現在怎麽跟正人君子似的!”

我推了月宇一把,接著和於阿姨貪嘴道:“於阿姨,這您就不對了,我小時候就幹這麽幾件壞事,今天還當著我同學的麵給抖出來晾晾,誰小時候還不犯點錯誤?毛澤東小時候還尿過炕那,我小時候還是少先隊員大隊長那,您怎麽不提提?那時我家的紅領巾多得我媽都用它做被子,大紅棉被可暖和了!還有一年,過年了,我爸買了幅中堂畫掛在客廳以增加節日的喜氣,誰知我爸到家以後才想起來我家的牆被我的獎狀貼嚴了,根本就沒地貼畫,我爸又騎著自行車給人家退貨去了,到地,人家小販死活不給退,還把我爸給數落了一頓,說我爸是給他褲襠裏裝砂子——操蛋,我爸回到家二話沒說拈起拖把就攆我,我倆圍著花園轉了好幾圈。事後我把那些惹事的獎狀撕下來當手紙,擦屁股,擦了幾個月才用完……”

我們來到門診樓時,於阿姨打斷我的話說:“玉成,你的這些光榮事跡我怎麽沒有聽說過,聽你媽說你小時候領著一群小孩子掏鳥窩摸魚的事跡比較多,要不我打電話問問她核實一下?”

我急忙阻攔道:“不用了,於阿姨,這些都是小事,就不要勞民傷財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於阿姨帶著我們在門診樓裏東捌西轉,我幾乎轉暈了頭才來到於阿姨的診斷室。於阿姨打開一個門,我們進去後,我還沒來得及坐下,於阿姨指著江帆說:“我需要和她單獨談談,你們在這裏不方便。玉成,你們倆先到門外候診廳等會,有事再叫你們,千萬別走遠。”

於阿姨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和月宇往外推,我急忙說道:“於阿姨你還沒給我們倒水那,渴死我了,不用泡‘毛尖’了,白開水就行了!”

於阿姨假裝生氣道:“趕快給我走吧,別在這裏礙事!啊,喝什麽水,你這孩子我還不知道你嗎?我能讓你在這坐兩個小時,你準會問我要咖啡。”

月宇也往外拉我,帶著哀求的語氣說:“走吧,玉成,別在這裏添亂了!”

我們走到門口時,我衝著門縫帶著調皮的語氣對於阿姨說:“我要是能坐上一上午,肯定要上房揭瓦!”

我和月宇在過道裏無所事事,一會走走,一會坐坐。這時正是上班高峰期,不時的有身著白大掛的醫生和護士穿梭。候診廳裏坐滿了等待就醫的各種各樣的病人:有鄉下的,有城裏的;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有穿西裝的,有穿粗布大襠褲的,有穿皮鞋的,有穿千層底的。他們有的來的很早,手裏還拿著盒飯。一個身著粗布棉襖,蓄著山羊胡子滿臉皺紋,麵帶痛苦,弓腰駝背的瘦矮老大爺手裏拿著個大編織袋拾別人扔的飲料瓶,逢人便烏拉吧唧地訴說著他的孫女得了一個多厲害的怪病,家裏的錢已經光,現在是一貧如洗說到動情處還用他那粗糙得跟老樹皮般的手抹一下兩隻深陷的目光呆滯看過人間冷暖的眼。其樣子極為痛苦,讓人看了不禁心裏酸楚的。

月宇指著那位揀垃圾的老頭說:“這老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年頭假東西越來越多了。過年時,我在街上閑逛碰到一老頭打著個什麽旗號要錢,那小嘴把周圍的人說得眼淚汪汪的。老頭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撲通’一跪,嗷嚎大哭起來。這時圍觀的人無不動容,紛紛解囊,一時硬幣紙幣跟他媽的雪花似的,我一下子給了他5塊錢。那一會我都想當窮人了,有點恨我爸我家這麽富裕幹嗎?下午猜我見到什麽了?下午我到郊區找我同學玩路過一自行車寄存處,上午我見的那個老頭把破棉襖一脫,騎上摩托車屁股一冒煙直往城裏鑽。他媽的,我當時就想那人要是經過專業培訓準是一名好演員,心裏真是窩火!”

我安慰月宇似的說:“你還是算了吧,不就是五塊錢嗎?就當是看了一場真人表演的電影,再說人家也不容易啊,大冷天的在大街上又當孫子又當兒子的,求奶奶告老爺磕破了頭皮才弄點錢,這容易嗎?哪能都像你爸那樣筆尖一動好幾萬!人家可是憑本事辛辛苦苦掙的,你嫉妒個屁!”

月宇說:“你爸也不是好鳥,別光說我爸。這會講平等了,早幹嗎去了?我爸上學時他幹嗎去了?恐怕和你一樣光著屁股在河裏摸魚吧!我爸上學時可辛苦著那,白天吃紅薯幹,還不敢吃飽。晚上點煤油燈看書兩鼻孔都熏得跟火燎似的。我爸說他有一次看書睡著了,醒來後被子著了一半,多懸那!”

我有影射之意地說:“你爸上學時我爸也沒閑著,他一邊吃樹皮草根一邊讀書寫字。他跟誰一樣光著屁股摸魚,我沒有坑蒙拐騙違法亂紀,更沒有行賄受賄。”

“玉成,你們兩過來!”於阿姨富有母性的女中音打斷了我和月宇的爭吵。

我倆快步走到於阿姨和江帆麵前,月於很輕描淡寫地問江帆道:“完事了,感覺如何,很痛吧?”

江帆惡狠狠地瞪了月宇一眼道:“還沒去那!”

於阿姨把我們帶到她的診斷室,一本正經地問月宇道:“李月宇,在墮胎過程中有到手續必須辦理,我來征求一下你的意見。那就是家屬與病人關係這一些相關項,你們在這方麵也不大懂,更談不上什麽經驗。其它一些需要辦理的手續我可以幫你們辦,以免你們填錯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你懂我的意思嗎?”

月宇果然不拿自己當外人事兒似的很慎重地點了點頭,樣子還滿莊重的。因為我在事前就跟月宇說過這方麵的事了。我在家耳濡目染很受我媽的熏陶,對就醫方麵略知一二。我媽連做夢說夢話都很專業:發燒嗎?咳嗽嗎?先量體溫……

我看著月宇麵帶難色,江帆滿臉紅潮羞澀地底下了頭,打趣地對於阿姨說:“不用考慮了,於阿姨。你就填他們是兄妹關係就行了,早就定好了。”

於阿姨釋然地道:“那既然這樣就再好不過了,看來我是多慮了。你拿著這個條子到劃價處去交錢!”

於阿姨遞給月宇一個條子後接著說:“在一樓東頭。”

月宇交錢回來後,於阿姨帶著江帆去了婦產科。

我在產房外埋怨月宇道:“你也不是怎麽就這麽準,一次就懷上了?國家籃球隊進球率也不到百分之五十,踢足球的踢幾十個才能進一個,就是射擊教練也達不到百發百中。就你能耐高!你應該去當兵,到特種部隊去訓練,保證能百發百中。”

我和月宇在產房外等了約半個小時後,江帆蹣跚的腳步托著疲憊的身子走出產房,臉色慘白。

我向於阿姨道謝後,由月宇扶著江帆,我們離開了醫院。

這學期已經過了一半,學校舉行的摸底考試於昨晚上發下的最後一張試卷被我撕的粉碎後,對我個人來說本次考試已完全結束。我對老師的考後評講試卷很不感興趣,也不相信什麽“考時不會考後會,爭取考後得滿分”的鬼話,一向讓我引以為豪的曆史這次我也隻考了61分。我心中一陣寒栗,一向不起眼的同學其考分都在我之上。我真的墮落了!

昨天,夢婷很惋惜地對我說:“玉成呀!你學習吧,我都替你難過,你少玩點吧!”

說完還眼淚汪汪的。

張文倩也附和著說:“天才不用也會衰退的。不過,高玉成,我們相信你的能力。一次的失敗不能代表永遠的失敗,你這次也不能算是失敗,是失誤。”

田舒也說:“我同意張文倩的觀點,在我們宿舍裏玉成是最愛學習的人,有時當天的課白天沒有完成,晚上借著過道的燈光也要完成。他這種治學的態度,敬業的精神,我們宿舍成員對他是有口皆碑的。在他的感染下我這種不愛學習的人也變得熱愛祖國的大好江山了。玉成這次是一時的走背,誰一生沒有走背的時候,是吧,玉成?”

田舒說完還很親切地拍拍我的肩膀。

夢婷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臉色微紅。年後這段時間夢婷看我的眼神用田舒的話說就:‘溫柔啊,絕對的溫柔!’鑒於此,田舒在夢婷的麵前總是極力讚美我的,以期給夢婷留下好的印象。有時那讚美的話我聽得都肉麻。

下午,班主任在考後總結會上不指名地說:“這次考試已經結束,試卷也全部分發到手,望同學們認真總結,考好的同學不要驕傲,再接再厲,保持憂患意識;沒有發揮好的同學,認真查找原因,不要氣餒,爭取下次考好。咱們這不是一錘定終身的高考,隻是對這段時間老師教學效果的檢驗及同學們學習效果的檢測,以期查漏補缺。望同學們對這次考試認識清楚。好了,對這次考試我不做過多的總結。我主要想說的是咱們班個別同學的情況,致於具體是誰我就不點名批評了,看他今後的表現。無視學習的重要性,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步。由入班時的前幾名退到十九名二十名,一退再退,快要做最後一把交椅了!這不是危言聳聽。學校對這樣的學生非常重視,正在抓典型進行通報批評,要是再不認真檢討自己,吃虧的就是你自己!我在班主任例會上當著眾多老師的麵被領導點名批評,說我對學生關心不夠,不注重精英培養,這都算不了什麽。你的前程將葬送在你自己的手中……”

班主任絮絮叨叨地講了一節課,臨下課時說:“對於這類學生,我今天之所以不點名是給他留個麵子,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希望他能主動找我談談,當麵給我解釋清楚。我在辦公室隨時恭候光臨。如果他不主動來找我,對不起,我就要找你了。到那時,別說我不客氣,不給你留麵子。咱先把仇話說在前麵,我對於你這樣的學生,我班裏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我希望他能夠謹慎考慮。我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班主任講完後,拂袖而去。

我虛脫了一般地坐在座位上悵然若失,心煩意亂六神無主。

陳健探過頭來說:“玉成,老頭子說的好像是你?你沒看他講話的時候眼睛都是向這看的。你還是去吧,他好像發火了。”

文倩和夢婷也回過來,剛想張嘴。我對陳健吼道:“給我滾!你怎麽知道他說的就是我,扯什麽談?沒準他說的是你那!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他眼斜,眼睛看哪心裏不看哪。他什麽呀?不就是一班主任嗎!給他根雞毛還當令箭拿著,螃蟹正著爬——裝什麽龜孫子!禿頭駝背的臭老九,狗戴帽子——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陳健知趣地閉了口,拍拍我的肩膀出去了。夢婷和文倩帶著不理解的表情調整了坐姿。我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梧桐樹,桐花已經凋謝,現在是枝繁葉茂一身綠裝向大自然彰現著春天的盎然生機。四季有輪回,人生無常啊!在大自然麵前人的一生是多麽的短暫,飄飄幾十載宛若曇花一現便凋落無聲,還沒有來得及品味人生百味,享受人間歡樂便成了塚中枯骨,墳中鬼。可歎!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可憐我這少年時光即將蹉跎,卻是一事無成。真是: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空留枯枝向西風。含笑莫對悲涼事,劍指乾坤劃蒼穹!

下午放學後。我獨自一人去了一家距學校較遠的小餐館以化解心中煩悶,我何時有了這種情感的,連我自己也鬧不清!人一旦有了苦悶也就意味著有了痛苦,也標誌著走向成熟,承擔責任。這也許就是我這段人生的精華吧!飯後,我雖然沒有喝得酩酊大醉,也是七分醉意三分清醒,隻覺得眼前景物一片模糊。最近,我有了這種心態:有錢就花,沒錢也能湊合。錢隻不過是由國家發行的強製使用的貨幣符號,是一般等價物,用來交換商品。錢過多了還可以引起通貨膨脹。這是目前我對錢的基本認識了。除此之外,我就不認識錢了。自由引導人民,快樂決定幸福。人生快樂就行!

我回到學校時,預備鈴已經響過,教室裏除了幾個小聲討論問題的同學外,其它同學都在專心致誌的複習今天已學,預習明天要學的內容。整個教室都是靜得可以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我悄無聲息地坐在座位上,心飄神移,思緒不定的。我對這種吃了學,學了吃,三點一線的學習方法和填鴨式的教學模式已經厭倦。於其三年後光榮落榜,還不如現在就主動放棄,落得個洞悉世事,笑傲人生的讚譽。

下課了,教室裏逐漸喧嘩起來。

張文倩轉過頭來問我道:“高玉成,你是去找班主任了嗎?”

我很幹脆回答道:“沒有,這事好像跟你沒關係吧!”

張文倩像是吃了個蒼蠅,憋得臉紅脖子粗,眼淚汪汪的說:“人家問問你也犯錯誤,別人有事你就冷嘲熱風,說風涼話。你一有事就亂發火,你火什麽呀!我樂意管你?哼,你以為你是誰!”

夢婷打斷了文倩的話,安慰她似的說:“文倩,別說了。他也許有他的苦衷。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咱們相處都快一年了,你還不了解他嗎?就這德性,沒一點正經。”

夢婷又轉向我道:“高玉成,你必須向文倩道歉,還有-”

我問道:“說呀,我洗耳恭聽。”

夢婷很小心翼翼的,很詭秘的說:“你先道了歉再說。著什麽急呀!”

我換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臉說:“好吧,我是毛主席的好孩子,我積極遵守他老人家的《三大紀律》,其中第一條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成功!”

我說:“在夢婷的慫恿下,我鄭重地向文倩小姐道歉:‘對不起文倩,我錯了,我請求黨和人民懲罰我,接受我真誠的懺悔吧,我心中的女神,真主,安拉!’”

文倩被我的話逗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夢婷見雨過天晴,心中釋然。麵帶微笑地看了一眼文倩,假裝生氣地對我說:“什麽呀‘在夢婷的慫恿下’,我是要你向文倩道歉,又不是要你去行凶、詐騙、攔路搶劫、砸銀行,道個歉對你來說有這麽難嗎?還毛主席的好孩子,毛主席要知道你這樣不思進取,非拿鞋底抽你不可!好吧,難得你有這個心,我代表黨和人民接受你這真誠的懺悔。同時還歡迎你回到革命路線上來。高玉成同誌你千萬不要背什麽思想包袱,黨和人民不會歧視你的,他們還會幫你改掉階級思想,樹立新思想。”

我不禁驚訝。夢婷平時很文靜,說話也鶯聲燕語的。於是我驚訝地說:“嗬,還真把自己當成革命戰士了,滿口的革命熟語還真有那點回事。有味,還挺專業的。一旦真的打起仗來,我看你們準是第一個投降。好了,你的‘還有’什麽,是要我坦白一下放學後幹了什麽嗎?”

文倩小心翼翼地說:“恩,你進教室時,我看你臉色難看,以為你跟班主任吵架了,所以就問問你。”

我麵色平靜地說:“我才範不著為這事跟老頑固吵架。下午我沒有去找他。放學後我去吃飯了!”

夢婷睜大了眼睛望著我,我抬起頭來和她的目光相撞。夢婷白嫩的臉瞬間變的緋紅,猛地底下了頭。我感覺心跳如擂鼓,血液在全身迅速流動,血管飽得似乎要撐破皮膚。同時我還感覺周圍的一切都不複存在,我好像一人置身於真空世界。

夢婷恢複了以往的表情,柔聲道:“你瘋了嗎?你怎麽不去找他?班主任的脾氣怪著那!訓起人來連眼睛都不眨。我看你還是去找班主任吧,向他解釋解釋。他也是為你好,你現在就去。算我求你了,玉成,好嗎?”

我很果斷地回答道:“不行,他能有多大的脾氣。山西老陳醋,再大的火也燒不到一百度。我還煩著那,他能把我怎麽著,把我給清蒸了?是油炸了?還是水煮了?大不了卷鋪蓋回家。我正巴不得那,我早上就有這種想法,學校有什麽好?她又不是養老地。咱們遲早都要離開的,學校隻不過是人生長河中的一小段路程而已,她不可能貫穿人生的始終。一個人的人生就像是一日的三餐,人如果老是一日三餐都吃相同的飯菜,出不了幾天就會吃膩,就會吃煩。要變著法的吃。這樣生活才會有滋味。人生也是一樣不能老玩同一種遊戲,要不停地變換著遊戲。這一種遊戲玩膩了,玩煩了,咱們就換一種。同時還要指出的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把所有的遊戲玩轉。也就是說並不是所有的遊戲都適合一個人去玩。人生有特長,術業有專功,也就是這個道理。這就要有個切入點,找準適合自己玩的遊戲,這樣人生才能快樂。還要變換著玩法,人生才能豐富多彩,但也不要刻意強求。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一切順其自然!”

夢婷和文倩聽得口瞪目呆,一直沒有發言的陳建歎了口氣道:“我下鋪的兄弟,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才華。你洞悉人生啊!不才佩服佩服。”

這時上課鈴聲響起。

周六下午,我洗好了衣服,舒服地躺在床上睡覺,真是春眠不覺曉。我睡得正熟的時候,突然間感覺胸口發悶,還似有雙大手在胸口移動麻嗖嗖,涼嗖嗖的,似低壓電流穿過體內,又似草蛇在雪白光潔的皮膚上遊動。我一個鯉魚打挺起來,田舒驚慌失措地看著我。我頓時有被侮辱被輕薄之感。厲聲問道:“你想幹什麽嗎?你這隻死老鼠!你摸我幹嗎?你性變態!”

田舒很委屈地看著我說:“我在叫醒你。我喊你不醒,所以就動手拍拍你。李振東在樓下叫你,那叫聲跟殺豬似的,好像是有什麽急事!”

我半信半疑睡眼惺忪地來到陽台,李振東果然在樓下。

我衝著樓下喊:“李振東,你找我有什麽事?”

李振東在樓下扯著嗓子回答:“高玉成,咱班主任那老頭找你。他說他在辦公室恭候你的大駕。你去吧,那老東西好像發火了!”

我聽後心中一顫,我想要的事情今天終於來到。人就是這樣,期望得到某件事或某件東西,但所期望的東西即將擁有或所期望的事情即將發生時,又有點感覺事情來得太突然,有點準備不夠,措手不及。

於是我脫口而出道:“你要是騙老子?我操你大爺!”

李振東斬釘截鐵地說:“騙你是孫子!”

我來到辦公室,班主任抬抬眼皮,挖苦道:“恭迎高家大少爺大駕,真是蓬蓽生輝呀!我以為你今天脫不開身那,正準備三請高先生!沒想到你肯賞臉屈駕,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班主任指了指一把陳舊的椅子說:“高家大少爺,請坐吧。我今天就鬥膽跟你談談!”

我回答道:“不用了恩師,我還是站著吧。我怎麽能跟您平起平坐呢!”

班主任堅持道:“還是坐下吧,你來這一趟也不容易,別累著了!”

我沒好氣地回答道:“那好吧,汪老師,那我就沒大沒小不尊不敬了!”

我剛一坐下,汪老師一拍桌子吼道:“高玉成,你以為你是誰?不請還不來了,我是在挽救你,不是在請求你,你給我搞清楚!這裏是學校不是你家,也不是你老子的衙門。無組織無紀律,你想咋樣就咋樣!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班主任嗎?周三,我以為你會到辦公室來找我,從下午放學我就在辦公室等你,一直等到晚自習放學,晚飯都沒有吃!你倒好,放學跟沒事似的吃飯去了。我告訴你高玉成,在我這個班裏我就是王,我說了算,你就得聽我的。我班不是客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打個招呼,連影都找不著你,就是住旅店也不能這樣隨便!這是個班集體,你要有集體榮辱觀。遲到早退,無故曠課,上課睡覺。遠的咱不說,就最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裏你無故曠課多少節了,恐怕連你自己也記不清了吧?不要怕,我這裏都有底,我給你記著那,剛才我數了一下,共計27節。要都像你這樣,我這個班不亂成麻?我這個班主任還要不要幹?這個學校還要不要辦?咱這個學校對於無故曠課的學生的處罰你是知道的吧?累計5節給予警告,10節記過,15節就要開除學籍。按這個規定你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就夠開除兩次了。我念你入班成績還不錯,沒有上報學校,我不是怕你,我那是給你留個機會。你毫不珍惜,依然我行我素,惟我獨尊。成績一降再降,由前幾名降到十幾名,二十幾名,我看你還能降到哪?你能不感到丟人嗎?我還要臉那!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逃學曠課,打架鬥毆,喝酒上網,談情說愛,哪一樣能少掉你……”

我突然打斷了汪老師的話,很平靜地說:“我算是看出來了,為了澄清你班主任帶班高明,關心學生疾苦,注重精英培養,學生學習下降是學生自己自甘墮落,和你無關,你對此也很無奈。為了挽救有挽救價值的學生,一些已經到了懸崖邊上的,你也不顧自身安危,伸手拉一把,就是把自己搭進去那也是思想高尚的表現。為了證明這一切,你非拉出一個犧牲品不可。你就明說好了,何必繞這麽大的彎子。你不是說在你班你是王,你說了算嗎?你直接給我下道命令不就省事了嗎?剛才我還很天真地以為你是在苦口婆心地教育我,我差點就感動得流淚。你有什麽違規亂紀的罪名都搬出來吧。我扛著,一個是抱著,兩個是挑著。你給學校就說我是一個老鼠壞鍋湯。你再把我的罪名寫成文印成冊,在校師生人手一冊,在校園廣播上播放個十天半月的。哦——最好是譜成曲子,讓全校師生唱著我的《罪名曲》給你歌功頌德。年終政教處給你頒發‘模範班主任’、‘五好班主任’、‘優秀班主任’等榮譽稱號。啊!多麽激動人心啊,披紅掛彩的,多麽光宗耀祖啊!”

汪老師被氣得直哆嗦,臉一陣紅一陣白,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在說我冤枉你?好幾個任課老師都在說你上課不注意聽講,思想開小差,打瞌睡,說話。一個老師是冤枉你,對你有偏見,那幾個老師都說你,難道是他們成心和你過不去嗎?”

我回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我又不能堵住他們的嘴,買賣不一心嘛!老師學生本來就不是一個階層的,有階級差別,存在著階級矛盾,階級矛盾是永遠不可調和的矛盾。除非是教室裏沒有講台了。隻要有講台,在教室裏老師就會高高在上,自我感覺良好。老師永遠不會和學生一個鼻孔出氣,和學生一起去整另一位老師!老師和學生的地位就好比一個樓房,你們老師在二樓三樓,或更高的層次。而我們學生隻在一樓,更恰當一點應該在地下室。咱們除了共用一個樓道外就沒有其它關係。”

汪老師怒氣衝天,拍桌子道:“你——你給我胡扯!什麽階級矛盾?現在是社會主義!老師是人類文明的工程師,不是剝削階級。胡攪蠻纏,誣蔑老師。走,到政教處去!這樣的學生我帶不了,目無師長。我就不相信我整不了你這刺頭。我這個班主任我不幹了,今天我也要把你給教訓好,你還反了天了!你!走!到政教處去!”

汪老師站起來,把椅子猛地往後一拉,劃出刺耳的“吱—”聲。拉著我就到門外去。

我掙脫汪老師的手道:“汪老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何必跟我們學生一般見識呢!論身份你是老師,我是學生,您該比我有覺悟,有度量。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