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十八
飯快結束時，陳健主動的談起了昨天的事，他很高興的同意揍那小子一頓，我很高興陳健這麽快就頓悟了，思想也轉化了，變得和我一樣這麽傻逼。但陳健再三強調不可出手太重，點到即可。我表麵上答應陳健下手時一定手下留情，棍下留人，一旦動起手來怎麽舒服就怎麽打，誰能做到“點到為止”誰就是他媽的真正的傻逼。你手下留情點到為止，他肯定是手下無情，打倒方止。我心裏暗罵陳健，膽小如鼠，貪生怕死。
街道兩旁的積雪還沒有融化完全，被街道清潔工人給堆成了一個個不大的雪堆，上麵淩亂的丟棄著一些菜葉，果皮，食品袋之類的垃圾，就像糞堆上沒有被雪完全覆蓋而露出一些雜草牛糞羊糞之類的生物排泄物。我看著髒亂不堪的雪堆靈感頓發，給陳健講了個笑話：有幾個窮困潦倒的叫花子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沒有地方取暖，他們就在雪中漫無目的的走著，後來他們走到一家大地主的馬糞堆旁，饑冷交加的叫花子們就在糞堆裏掏了一個洞住下來了。他們怕馬糞從上麵掉下來，就把討飯的瓢扣到頭上，叫花子們頓覺身心暖和，一時閑著無事，窮聊作詩。
一個說：“身披馬糞頭頂瓢，”
另一個說：“老天不住下鵝毛。”
第三個接著說：“咱們在此享清福，”
第四個搖頭晃腦地說：“不知窮人怎麽熬？”
我講完後陳健笑得前俯後仰，一使勁屁股下的馬紮繩給坐斷了，陳健險些仰過去平躺在地上。陳健的這一舉動引來了鄰桌幾位女生想笑不敢放聲笑而又掩飾不住嘴的掩嘴一笑。陳健羞惱成怒，撿起馬紮就要扔，我連忙製止說：“別扔，快放下。”
陳健一臉的茫然，不情願似的放下後，我拉著陳健的手向店老板走去。我若無其事的給老板五元錢後，老板笑容滿麵的又找回我一張皺不啦嘰的麵值一元的人民幣。並真心實意的歡迎我們下次再來，我接到錢後，撒腿便跑。
四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寒冷的北風在城市上空呼嘯地刮著，吹得電線杆子“嗚嗚”作響。不同街道上刮來的風在交口處相撞，就像海浪撞擊礁石，浪花被撞得支離破碎一樣。相撞的風頭四處而散，把一些垃圾拋到半空，在空中作稍許盤旋又仙女散花似的揚揚紛紛的落下來，又被吹到某個角落裏。
我，田舒，月宇還有月宇的死黨於鵬程，提前一節課翻牆離校，直奔目的地。這幾天月宇對我們報複的目標作了嚴密的跟蹤調查，弄清了報複目標的回家路程，以利於我們潛伏。我們四人帶著從學校水房偷來的鋼管向“紅星路”走去。月宇和鵬程每人嘴裏都叼著一支“豫煙”，半眯著眼睛目不斜視的大踏步向前走著。兩人蓄著半長不短的頭發，黑色的風衣和著手中足有一米長的明晃晃的鋼管在霓虹燈的映襯下整個一副地痞流氓模樣。也許是天冷的緣故。街道上除了偶爾一輛出租就沒有別的東西。按照以往的慣例，街道上應該有賣巧錢的小商販和拉夜客的人力三輪車。今天就連夜市也顯得比平時冷清了不少。我們一夥四人精神抖擻地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感覺腳下生風。我們經過燈火輝煌的夜市時，年輕的女服務員鶯聲燕語般的拉客聲，順著人群傳來，震動了我的鼓膜，隻是一閃而過，沒有留下任何印象。當我們四人來到“紅星路”益民巷時距放學時間還有20多分鍾。本就天寒地凍，加上不時順著小巷刮來的城市風，我聽見田舒上下牙齒相碰撞得“砰砰”聲。田舒聲音發顫的抱怨來得太早，再上半節課再來也不遲，來到這裏時學校也該放學了，免得在這裏喝西北風。我想田舒是由於恐懼而有退縮感。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心裏期望著那一刻早點到來而又怕它到來。月宇像久經沙場的老將似的說：“你捕過魚嗎？捕魚的時候都是先下網等魚上網，要是待魚來了再下網，別說死魚就是魚屎也撈不到。我們現在就像捕魚，你懂個鳥！”
田舒也許是被月宇精辟的比喻給說服了，再也沒有說話。
我們四人像舊時農村過春節時守歲似的蹲在路邊，又像三十好幾的老男人第一次等情人，心情是恐懼焦急的。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時間，月宇興奮地指著越來越近的自行車說：“來了，哥幾個準備好的家夥。”
我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鋼管，感覺心跳加速，熱血沸騰。借著霓虹燈橘黃色的光，我偷偷的瞥了田舒他們一眼，田舒一臉的迷茫，於鵬程和月宇則是嘴角掛著陰冷的笑意，興奮的臉上帶著殺氣。在我們萬事具備時，自行車在不遠處的市興巷停了下來和後麵緊跟著的一位女孩吻別，那個纏綿勁看得我們心裏起火，這一吻至少有兩分鍾，弄得跟他媽的生離死別似的，我原以為纏綿要結束了，誰知那小子竟然隔著女孩厚厚的手套啃豬蹄似的“吧唧吧唧”的親個沒完。我看清了那個妞，正是那天早上的那個，連衣服都沒有換，依然是杏黃色的羽絨服。
月宇身心泰然，處亂不驚。站在風景樹下，左手手掌傾斜約四十五度四指半攏向內彎曲成弧狀，大拇指也略向內彎曲成弧狀，與手掌所構成的平麵也略成45度的線麵夾角，並用鋼管“啪啪”的輕敲著左手手掌。月宇的頭向右傾歪著，目不斜視。大有黑幫老大的風采。田舒，鵬程和我，我們三人散亂的站在月宇後麵，我抱著胳膊，鋼管像插在懷中似的。從遠處看像是古時犯人上刑場時背的處斬牌。我們幾個等得肝火旺盛。月宇緊鎖著眉頭，臉上由興奮中帶著殺氣轉為憤怒中帶著殺氣。那小子啃完豬蹄後還挺癡情地目送情人推著26女用單車走進市興巷。大概是由於看不清了才肯騎著自行車過來，肥碩的身子壓得自行車東搖西晃，像醉鬼過街似的。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咣當”車歪人倒。自行車從我們身邊路過時被月宇一腳踹倒。那小子肥碩的身子跟油桶似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我拿出準備好的床單幾個箭步衝上去很準確地蒙住了那個小子的頭。這個動作我在宿舍練習了好幾遍，在練過程中對自己嚴格要求精益求精，以至於在教室拿著課本把陳健當靶子去練習。我用床單蒙住頭部以後，月宇他們隨即就像前清衙門棒打犯人似的用鋼管不論地方不論輕重的到處亂打。開始時是那小子的慘罵聲和鋼管相碰時的“當當”聲繼而是嚎叫聲。再接著是有氣無力的討饒聲和“嗚嗚”聲，直到肥碩的身子不再亂爬時，我們才停手。我俯下身子聽到清晰的哼哼聲時覺得那小子離死遠著呢。我又朝其肚子上踢了一腳，當我聽到床單底下發出一聲不高但還算有力的“唉呦”聲時，心裏覺得特別的痛快。但不是勝利者那種喜極而泣的痛快，而是一種壓抑被釋放後的痛快。我不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人。所以當我看到地上那隻肥碩的身子一動不動時，我心裏閃過一絲憐憫，像閃電似的。事後，我們四人手持鋼管揚長而去。剛走幾十米時來了輛出租車，我們幾個迅速把鋼管藏到軍大衣中，攔下了這輛出租車，向護城河方向開去。我們把作案工具全部仍在護城河裏後，才放心的回校。
我們四人一路小跑，來到學校時，校大門早已上鎖，隻留個小門讓少許夜遊者歸來。我們來到門口時，被一個個子不高略黑偏瘦的門衛攔住，以訓斥的口氣問道：“幹什麽的？”
月宇鎮靜的回答：“學生，本校的。”
“幹嗎去了？”
“到‘××超市’買東西了”
“買東西？買的東西在哪裏？白天不能買嗎？也不看看幾點了，弄到現在。”
黑瘦門衛說著伸出左手讓我們看他手腕上的冒牌“索尼愛立信”手表。
我看到門衛手上的冒牌“索尼愛立信”後，驚愕之中無意脫口而出“索尼愛立信”，雖然聲音很小，但還是被門衛聽到了。也許是門衛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黑瘦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微笑，潔白的牙齒在黝黑皮膚的映襯下灼灼生輝。我心想：“真他媽的走狗一條，親日派。如果再發生日本侵華戰爭，準他媽的做個走狗不可，長著一幅天生的做狗的臉！”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黑瘦門衛沉寂在虛榮所帶來的喜悅之中，沒有接著盤問我們，而是把頭向後昂了昂，像是留給我們足夠的時間讓我們羨慕，甚至希望我們羨慕的像瘋狗似的抱住他的胳膊看個不停，然後讓他講解有關表的信息。人可以淩駕於動物，但不能脫離動物，所以說人是一種奇怪而又不奇怪的動物。一個人如果有個值得誇耀的東西總是放在能夠讓別人最容易看得到的地方，又時還會不時地拿在手中玩弄一番然後依依不舍小心翼翼的放下，目的是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旦有人詢問便會像決口的大堤似的滔滔不絕誇誇其談。
麵對門衛還沒有收回去的手臂，我明白了他的用意，用羨慕的口吻說：“好漂亮的手表，名牌那，得值好幾百吧！”
黑瘦門衛滿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中透著七分得意三份感激。歎了口氣，故作謙虛地說：“唉！什麽名牌不名牌的，能看時間就行了。這麽晚了超市還開門嗎？再說那家超市還那麽遠。”
我心想有希望了，這次不用簽字也能進校了。按學校規定，凡是學生在校期間，晚歸者進校一律簽下學生所在年級，班級，姓名，性別及班主任姓名，經核實後方可進校。如果我們這次簽了名，萬一那個胖子有個三長兩短，非查出我們不可。所以我也陪著笑臉回答道：“超市已經關門了，所以我們幾個才來這麽早。”
我說著把我們抽剩的半包煙塞倒他手裏，並低聲在他耳邊說：“你先將就抽著吧，以後再給你買。××超市的女服務員特別漂亮。”
我想，這句話說到了他心坎上。我校的門衛都是二十來歲的男青年，也都案板上的擀麵杖——光棍一條。平日裏對女生特別親熱，宛如孩子見了娘，以至於在檢查學生證時，遇到漂亮女生愣是拿著學生證不放，目的是多看人家一會，直到看得那女生羞紅了臉才肯罷休。如有女生用的是胸卡式的學生證別在了胸前，門衛總是以看不清為由公然把眼睛湊到人家胸前瞧個半天。結果被那女生唾了一臉唾沫，並上告政教處，扣除了所有門衛當月的全部獎金。此後，所有門衛都不敢再拿女生學生證瞧個不停，對女生也隻是走走過程，掩人耳目。而對男生則是百般苛刻，像是被挨了打得狗去咬雞以求心理平衡。我校門衛為了滿足眼球的需要以安慰饑餓如狼的生理，他們一有空就到超市裏去，即使買個牙刷也要到超市裏去，並和漂亮的女服務員聊上半天，眼睛還要像獵狗尋找獵物似的在服務員身上遊個不停。因此，我的最後一句話得到黑瘦門衛臉上波濤滾滾，心花怒放。
我順水推舟地說：“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黑瘦門衛揮揮手示意讓我們進去，並裝模作樣的高聲說：“下次再來晚了，按社會青年處置。”
我為我那半包煙罵道：“去你媽的，玩去吧。”
我們一夥四人走在空蕩蕩的校園裏跟幽靈似的。高大的教學樓因年久失修，有些瓷磚已經脫落。露出裏麵黛黑色的水泥，有些沒有掉下來的瓷磚連在一起，裂開約兩指寬的裂縫，極像是蜿蜒曲折的蛇。走廊裏掛著的五色彩旗因風吹日曬而褪成了白色的，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幾隻旗子已殘缺不堪，約麽能看出是旗，跟死人出殯時孝順兒子扛的招魂幡別無二致。在朦朧的月光的照射下，幾棟斑斑駁駁的教學樓愈發陰森可怕。幾把昏暗不明的電燈在校園的旮旯裏搜尋著什麽，其敬業程度不亞於人民警察尋找逃犯，就連垃圾池也不放過。他們這種一絲不苟的辦事態度就是他們找到一堆狗屎也極可能會檢驗一下是母狗所為還是公狗所致。我們剛走出教學區，一隻手電筒的強光從科技樓後麵直刺我們過來。手電的強光刺的我眼睛睜不開，我習慣地用手擋住手電的強光，皺了皺眉頭。
一個雄渾蒼老的男中音從光源處傳來：“幹什麽的？給我站住！”
這個聲音雖不高，但帶著幾分不可抗拒的威嚴。聽聲音其人應該是五六十歲的樣子，也就是埋了半截黃土的人。我們出於尊敬師長的做人原則，沒有撒丫子便跑，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一幅老實孩子的模樣。不是因為我們沒處逃，而是這一逃就等於我們幹了壞事畏罪潛逃。
我們畢恭畢敬的回答：“我們是本校的學生，我們買東西去了。”
“買的東西在哪？拿來看看。”
“超市已經關門了，沒買來。”
“沒買來？關門了？要不關門你們是不是要到明天早上再回來？老實說，你們幾個幹嘛去了？是不是打架去了，街上打架的有你們沒有？”
這是學校對付夜遊者一貫的伎倆，能蒙住一個是一個。不過這種伎倆初用時還頗見成效，據說還真蒙住了幾個。不過後來就漸漸不頂用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給嚇懵了。不是被老師的問話給嚇懵的，而是被這傳得出奇的消息給嚇懵了，我嚇得雙腿發軟，差一點跪地求饒。還是月宇有處變不驚的過硬的心理素質，具有成霸業的王者心態，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老師您真會說笑話，您太抬舉我們了，我們可是黨的好孩子，一臉的純潔，天真無暇。別說打架了，就是聽到打架心裏也發毛。再說，現代教育已取得階段性成功，人人心裏都裝著黨和人民，又是在和平年代，怎麽會有打架鬥毆這種有傷社會風氣的事，如果有也是吃飽撐的。”
我們幾個也隨聲附和著，雖然聲音有點不齊，沒有異口同聲，我回答時聲音還有些顫抖，胸中“咚咚”地向個不停，但還是收到了預期效果。
月宇轉移話題似的說：“老師您也太辛苦了，大冷的天還要巡邏，咱校領導也太會差使人了，這麽大年紀了也不讓您好好退休！話又說回來，其實咱校根本沒必要在晚上巡邏，咱校的學生心裏都特別善良，以德報怨，以和為貴。這麽和諧美麗的校園到那裏找去，幹嗎非要把她弄得跟敵後根據地似的，防止特務潛入。”
老師被月宇說得心裏暖融融的，“嗬嗬”笑了兩聲說：“和平時代也不能放鬆警惕，要有憂患意識嘛！其實這也不能怨學校，年紀大了，不能教學了，這也算是為黨多工作幾年，發揮點餘熱，春蠶到死絲方盡嘛。”
老師頓了頓又補充說：“咱們校的學生要都像你們這樣，我們也不要拿著手電筒在大冬天巡邏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吧，下次注意點。”
“老師，再見。”我們的語氣中透著十二分的真誠。
“我不希望再在深更半夜裏見到你們，快回去吧！”老師幽默地說。
這些“手電族”的老師，在晚上東遊西逛，主要是打擊早戀者。近年來我校的早戀者呈指數上升，兩性的接觸程度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加深。先前，不過是拉拉手，摸摸肘，摟摟抱抱，這些簡單的不會留下後遺症的動作，最多也不過是親親嘴，隻局限於上半身的動作。隻有少數女同學敢為她的有情郎敞開上衣隨便摸，但還要隔著內衣，一層兩層不等。但白天還要裝出一副陌路人的模樣，過著慘不可言的地下黨式的生活，隻為掩人耳目。現在自由了，改革開放了，一切從簡直奔主題。誰還玩什麽摟摟抱抱的小資情調，為了那一點破事要付幾個月的浪漫鋪墊，準他媽的不是傻子就是瘋子，或者是土得掉渣的傻逼。現在合租房子的多如狗。一時間校外的房子緊缺的如三年饑荒時的糧食，供不應求。一些小農意識比較濃的居民為把握商機，把自己的正房供出來租給學生，自己幹脆在坑邊地頭搭一窩棚了事，過著原始人的穴居生活；有的甚至把自家的豬圈牛棚改成單間。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計生用品，跟他媽的九八年的洪水似的淹沒了校園周圍三公裏以內的所有大小診所和藥店，就連校內的校衛生所也向學生兜售各種型號及款式的安全套。由於涉世不深經驗不足辨別能力差等原因，許多同學買的安全套都是次品比正品多，一些看似安全係數比較高的安全套也難逃脫套，爛套的惡運。從而導致懷孕的女生在校園裏並不鮮見，當然這裏麵也不少因操作技術不夠爐火純青而導致懷孕的女生。如果你在我校見一個挺窈窕的女生挺著個大肚子跟吃了老鼠後的蛇似的在校內談笑自若，千萬不要驚訝。有的女生趕時髦似的挺著個大肚子，哪人多就去哪，這也不失為一個向別人宣布其具有良好生育能力的絕佳時機及有力廣告，將來定是個賢妻良母。但更多的女生還是采取墮胎的，以至於社會上流傳一句這樣的話：墮胎的女高中生比醫生還多。有一個民族責任心比較強的領導對社會上的流言蜚語感覺有種無形的壓力壓著，幾欲輕生，感覺對不起黨，對不起祖國和人民，誤人子弟，毀了國家棟梁人民的希望而又感覺力不從心，束手無策，最後卷起鋪蓋含恨離去，回老家種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