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

第7章(下)

合同上寫的是簽訂之後三日內到公司上任,墨遠寧也真會掐時間,直到三天後,這一周已經快要結束的周五早上,才到了蘇康的大樓報道。

蘇季從第二天起,就每天到蘇康蹲守著等他這位大牌特助上任,但這個人本來就是自己空降進來的,身份又這麽敏感,她不在場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墨遠寧還沒有大樓門禁的身份識別卡片,進門時就讓接待處直接給蘇季打了電話。

蘇季馬上親自下樓去接,一麵慶幸人終於來了,一麵又身為董事長卻不得不親自去接自己的助理感到悲哀。

她走得很快,下去時看到墨遠寧就站在一樓的接待大廳,唇邊含著笑意接受來來往往注視的目光。

現在正是上下班的時候,短短一會兒工夫,蘇康大樓裏辦公的半數員工都匆忙看到了自家這位剛卸任不到一個月的前總裁,赫然又出現在公司裏。

不過兩天時間,他臉色就已經好得多了,沒有之前在蘇宅時的那種蒼白虛弱,整個人神采奕奕,光站在那裏就光芒四射。

如果不是蘇季清楚記得幾天前他的樣子,還會以為他根本就沒病過。

走過去跟他客套地握手,蘇季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墨特助請跟我上樓。”

墨遠寧也回以微笑:“蘇總親自來接我,真是太榮幸了。”

帶著墨遠寧,還有跟她一起下來的人事總監上了專用電梯,避開了大部分員工,蘇季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很有些咬牙切齒:“墨特助不愧是做慣了總裁的人,我還以為我得三顧茅廬才能請墨特助出山。”

墨遠寧笑了聲,語氣還是溫和,話卻一點都不軟:“我記得是蘇總告訴我要養好病再開始工作,我隻是遵照蘇總的安排而已。”

身邊畢竟還站著個外人,蘇季沒辦法把脾氣發得太明顯,隻能吸了口氣,僵硬一笑:“嗬嗬。”

蘇季把墨遠寧的辦公地點安排在董事長辦公室裏,也就是頂樓不屬於總裁辦公室的另一邊。

就算蘇季不常來公司,董事長辦公室裏那隻寬大的辦公桌也不能給助理來用的,所以墨遠寧的辦公桌被安排在門口的位置,小小一個,不比普通職員的辦公桌大多少。

蘇季看著墨遠寧在那個逼仄的辦公桌上放下自己的公文包,心情不知為何又好了一點,有種欺負了小媳婦般的惡劣快感:“那麽就請墨特助盡快熟悉工作,協助方總再創佳績。”

墨遠寧笑著對她微微欠身:“職責所在,不敢怠慢。”

蘇季決定趕快離開,免得又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她正想說自己要先走一步,低下頭就看到他垂著的手掌邊緣有一道黑色的傷痕。

墨遠寧也注意到她正在看自己的手,舉起來展示了一下手指的靈活度笑著:“在家裏做飯時不小心燙傷了皮膚,不會影響工作的。”

那傷痕的確不算很大也不嚴重,塗了藥膏看起來嚴重,但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完全愈合。

蘇季想起來那天去他住的別墅裏,看他靈活嫻熟地掌勺做菜,怎麽都不像會是笨手笨腳在廚房被燙傷的樣子。

之所以會受傷,恐怕是因為他前幾天剛從醫院裏出來,元氣大傷連站都站不穩,又要自己做東西吃,出點小意外也不奇怪。

她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淡看了他一眼就走出了辦公室。

她的表現也許太冷酷,但自從知道墨遠寧生病極有可能是他自己安排的苦肉計時,她就沒辦法再對他溫柔一點。

她媽媽從她記事起就體弱多病,後來更是英年早逝。

她一直覺得健康的身體本來就是命運給予的厚待,多少人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而不能,不但不珍惜自己難得的幸運,還刻意將之毀壞的人,簡直不能原諒,也不值得同情。

從自己辦公室出來,蘇季又被方宏請到了總裁辦公室。

這間昔日墨遠寧的辦公室已經麵目全非,不知裝潢成了方宏的風格,簡潔幹練中不失大氣,隻是整體色調比墨遠寧在的時候張揚了不少,所以蘇季一般不大喜歡去那裏。

方宏剛才已經和墨遠寧簡短見過一麵,雙方都客氣無比地寒暄了幾句。

看到蘇季進來,方宏也沒再隱瞞,開門見山地說:“蘇總,您以後打算怎麽辦?”

他怕蘇季誤會,連忙又加了幾句:“我不是說工作上的事情,蘇總給了我保證,我一定不會再多嘴。是我冒昧了……不過墨特助是這種身份,蘇總的私生活多多少少會影響到公司,希望您能諒解我這麽問。”

既然蘇季已經明示過不會動他的位子,方宏也不是那麽不識趣的人,他現在這句以後怎麽打算,問得是另外的內容。

蘇季又沉默了,她明白方宏的言下之意:被陳氏攻擊,情況緊急之下讓墨遠寧回來也沒什麽。但時間久了呢?還讓墨遠寧留在公司,她會尷尬,其他人也尷尬。

可等事情平息後再趕墨遠寧走?這種飛鳥盡良弓藏的作風太明顯,難免會讓公司裏的其他職工有其他想法。

這個問題她想過,卻一時想不出好的解決方法,最好當然是墨遠寧自己離開……可這又是墨遠寧的意願,她不能勉強。

方宏也知道問得急了,看她不回答,就說:“我隻是越俎代庖,冒昧給蘇總您提醒一下,蘇總您一定有自己的考慮,是我多慮了。”

他順勢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蘇季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笑笑:“沒關係。”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場麵話,方宏就送蘇季下樓回家。

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方宏沒有先去走廊另一頭的董事長辦公室見墨遠寧,而是給一個人打了個電話。

越洋電話等待的時間有些長,電話接通後方宏就帶著苦笑開口:“學長,你的這位妹妹心思太難捉摸,我有些頂不住了。”

那邊那個人也不意外,聞言隻是溫和地笑了笑:“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他說話的聲音清醇溫雅,乍一聽跟墨遠寧有些相似,卻又比他更多了一層刻到骨子裏一般的溫柔,即使隔著電話線傳來,也仍舊如熨帖的三月春水,讓人頃刻間就能消弭所有煩惱和怒火。

方宏在他這種聲音下也稍稍冷靜了一點,歎息了一聲:“她又把那個冒牌貨弄回來了。”

那邊那個人聽到就笑了聲,語氣裏有恰到好處的責怪,反倒讓人覺得他即使出言指責,也全部都是為了說話人本人好:“這麽說對墨先生太冒犯了,你不是還要和他共事?”

方宏笑了起來:“處處像你,卻又處處形似神不似,難道還不是冒牌貨?”

他這麽說著,突然就壓低了聲音:“顧學長,你還是回來吧,這一次再錯過,也許就真的是終身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