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狐狸用計
第29章 小狐狸用計
殷寒亭淡淡道:“林芷讓你少說話。》樂>文》小說?www.し”嚐試著把小草放進心裏,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困難。
白蘞瞪著眼,身子僵直一動也不敢動。
“抱歉傷到你……”殷寒亭又湊上去碰了碰他的額角,把他抱緊。
白蘞閉上眼,看不出是緊張還是害怕,殷寒亭拍拍他的背,試圖讓他從無助中掙脫出來。
白蘞知道,其實他還是有些害怕,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麽,於是問道:“我看看你的手。”
“看吧。”殷寒亭歎了口氣,伸出手,他看得出昨夜小草的確是拚盡全力,不過以他身體的愈合速度,這樣的穿刺傷隻要一夜就能結痂,現在他的手心和手背上嵌著的虎牙印倒是還在,數一數正好四個。
白蘞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昨天白費了一番勁兒,悶不吭聲地垂下頭去。
“如果你還想再咬也……”殷寒亭話隻說了一半,因為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隻能把白蘞重新塞回被窩,蓋上被子,自己起身去把照亮的夜明珠蓋上,跟著側躺在床邊道:“先閉眼。”
白蘞聞言果然乖乖地閉起了眼睛,結果過了一會兒,殷寒亭動靜全無,他隻能納悶地睜開問道:“閉上眼睛幹嘛?”
“睡覺。”
白蘞不甘心,接著問道:“那你的病呢?要是打起仗來,還會發作嗎?”
殷寒亭挑眉,冷冷道:“不問完不睡?”
白蘞輕輕嗯了一聲。
殷寒亭無奈,隻得又坐起來麵無表情地解開自己的衣襟,把用來遮掩的咒術撤去道:“上次的都還沒好全。”
窗外月夜分明,殷寒亭冷硬削薄的麵容這時也被籠罩上了一層柔和的溫度,咒術撤去的同時,他脖頸和胸口的皮膚又重新變回了覆蓋著細膩鱗片的模樣,氤氳著朦朧青綠色澤。
“這是……”白蘞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被殷寒亭急忙按住肩膀道:“別動。”
白蘞愕然地望著他,他以為殷寒亭的病早就好了,哪裏知道……
殷寒亭把他的手重新塞進被褥裏,收攏衣襟躺下道:“閉眼,明天告訴你。”
白蘞嘴唇動了動,過了一會兒,也隻好重新閉上眼睛,思緒翻騰——殷寒亭身上的青鱗,他曾經給過殷寒亭治病的丹藥……
殷寒亭枕著手臂側過身,透過月光靜靜地看著他,屋子裏終於隻剩下淺淺的呼吸聲,過了許久,直到白蘞呼吸都輕了,顯然已經陷入睡夢之中,他才又直起身,放輕腳步離開,北海送過來的戰報還沒有看完……
夜半,瀾軒內一片靜謐,外麵偶爾傳來珊瑚樹搖曳的沙沙聲,窗沿邊,一個黑色的人影一閃而過,緊接著,海螺掉在地上發出輕響。
白蘞忽然睜開眼,偏頭看去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黑色的人影頓時被嚇了一跳,月光下慢慢顯出真實的麵容,他有著一副和白蘞一模一樣的容貌,隻不過來人的發色比東海的夜更加漆黑,像是硯台裏調出的墨。
崇琰目光移向床榻,除去昨天混亂的一夜,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據說會幻形的狐狸的人族模樣,床上躺著的人臉上雖然包裹著紗布,不過大致輪廓能夠看出和他很像,看來傳言不假,他暗暗壓下心底的驚疑,彎彎嘴角,虛情假意地表示關懷道:“我聽說你傷得很重,特地過來看看。”
白蘞費力地撐起身體,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道:“多謝,不過好像有點晚,那我要休息了,你走嗎?”
崇琰微笑的表情僵住,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白蘞,半晌才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會幻形?”
看來崇琰並不打算提及昨夜險些被他撓傷的事情,白蘞不置可否。
“青丘山的小狐狸是不是都和你一樣?膽子挺大。”
“差不多。”
“那算我看走了眼。”崇琰收起了那一點點單薄的笑容,回頭關上窗,轉身徑直走進屋內,“既然你知道我的來意,那就說個條件。”
白蘞從崇琰跳進窗來就已經看了有一會兒,聞言試探道:“不是隻有我會幻形就可以。”
“這個你不用管。”
“做人皮生意也是有講究的,那我可喊人了。”白蘞表麵淡然,心底卻模模糊糊勾勒出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身體一陣發涼。
崇琰的眼神卻落在了他包裹著白紗的麵頰上,他心裏有些猶疑,隻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不過嘴裏還是道:“你等我到現在不就是在說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商量?難道不是你在求我?”
崇琰聞言頓時懵住,好半天才緩過神道:“你的臉傷成這樣也能幻形?”
“沒錯。”
“好吧,你要什麽?”
他們的“協商”至少在白蘞看來還算順利,當天淩晨,白蘞就先拿到了崇琰預先支付的一部分“定金”——他的香包,當然,也包括裏麵的藥丸。昨夜他偶然間在殷寒亭書房的角落裏發現了自己的香包,隻不過當時變故叢生,將他的注意力暫時轉向了爭執中的另外兩人,香包還遺落在原地,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自己去悄悄撿回來怕是不太可能。
所以他讓崇琰把香包從龍君的書房偷了出來,這還隻是第一步。
白蘞在床上養了三天,每天入夜殷寒亭都會過來哄他入眠,他臉上的傷已經不怎麽痛了,倒是胸口還一直悶悶地難受。
就像瀾軒後院裏的那方平靜冷冽的池水,藍玉說它冬暖夏涼,於是在東海氣候有些見冷的時候果真迎來了一股暖意,然而,他已經習慣了水中冰冷的溫度,也終於切身地明白魚兒為何無法在這裏生存。
他真的要走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崇琰頂替他在東海的身份,一來能夠給他充足的脫逃的時間。二來狐族那邊也能有個交代。三來也算暫時成全了殷寒亭對於崇琰的一片癡心。
至於崇琰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麵……
等到他跑出東海,再重新換一張臉,誰又知道他是“崇琰”呢?
這些天裏白蘞想了很多事,關於曾經的那段過往,關於殷寒亭的舊疾,但更多的還是關於崇琰,崇琰膽敢越過殷寒亭單獨和他提出條件,也就愈加證明崇琰肯定有變幻容貌的辦法,更何況,他本就不相信崇琰當真和他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同理,進一級猜測,崇琰比他先與殷寒亭相遇,變幻了他的容貌,目的是什麽?為何最後又放棄了龍君唾手可得的感情?再者,他能想到的逃脫方式崇琰自然也能想到,那為何崇琰還要堅持與他互換身份?
白蘞心中模模糊糊列出了一個答案,但這並不妨礙他計劃的實施。
把崇琰先困在王宮,這是第二步。
殷寒亭坐在床邊,看著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無奈道:“我明日一早要去前線。”他原以為這麽一說小草就會乖乖睡覺,哪裏知道床上人竟然驀地愣住道:“這麽快?”
“什麽?”殷寒亭沒有聽清,傾下身來,原本地用發冠束起的發絲落在身下人的唇邊,白蘞覺得有點癢,撓了撓道:“我說怎麽那麽快。”
殷寒亭垂眸看他,沒吭聲。
白蘞避開他的視線,沉吟片刻重新坐起身來,像是打定了什麽主意一般道:“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他一邊說著一邊下床,拖上鞋,這時屋子裏的光線已經暗了下來,他摸索著走到梳妝鏡前,拿出那隻白日裏被他猶豫著撫摸過無數次的桃木盒道:“這個,不過現在不可以打開。”
殷寒亭目光跟隨著他,隻覺得有些奇怪道:“眼睛看不清?”
白蘞愣了一下,支吾了一聲。
殷寒亭借著月光掃他一眼,這才接過那隻還沒有手掌心大的桃木盒,淡淡問道:“那什麽時候可以打開?”
白蘞歪著頭想了想,“唔……在你打完勝仗之後。”
殷寒亭微微勾起嘴角道:“好。”說罷,他把桃木盒收入懷中,起身將整個臉色蒼白得像是失血過多的人重新抱回床上。
小草的臉色似乎比兩天前還要差,殷寒亭打定主意明日一早讓林芷再過來看看。
白蘞踢掉鞋,裹進被子裏,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現在不走嗎?”
“嗯?”殷寒亭原本正打算合衣躺上床,就像前兩天那樣,結果聞言微微一愣,“趕我?”
白蘞把臉埋進枕頭裏。
“好吧。”殷寒亭又重新坐起身來,撫平衣擺上的褶皺道:“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東海與北海恢複平靜,刀兵擱置,抽出骨朵的月光花搖曳生姿,所有的一切都會從最初的那一刻有一個新的開始。
白蘞不吭聲,把臉埋進被子裏,時間過得好快,讓他措手不及間不敢再讓殷寒亭看見他的表情,他們的相遇總是那麽短暫,終於到了再次說離別的時候。
第一次那麽甜,第二次那麽痛。
然而有些痛或許能夠理解,但並不代表著原諒,他無法原諒殷寒亭對於崇琰的執著,就像殷寒亭無法原諒崇琰的背棄,哪怕崇琰還身上套著他一半的影子呢……
所以他才會覺得那麽傷心,那麽委屈,再多的溫情或許都沒有辦法抹平。
安寧的夜晚再次降臨,白蘞恍然間想起第二天打算給他換著花樣做魚吃的長萱,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守在他屋裏麵的長薇,還有聽說他胃口不好專門趕過來給他剝蝦的藍玉。
她們是他在東海感受到的僅有的溫暖,以後也再見不到了。
破曉時分,天氣有些泛涼,上空千頃的碧波之中泛起魚肚似的的白色,龍君趕赴前線的車輦已經等候在王宮的門口多時,侍衛們整裝待發,藍玉恭敬地站在一旁,就連野性十足的白鯊也安安靜靜地垂著頭,繃緊魚尾。
殷寒亭一身玄衣,修長的身影佇立在寬闊的宮門前,他也在等待。
不一會兒,一輛由幾名蝦兵牽引的車輦也緩緩從轉角的牆圍下開了出來。
崇琰坐在小車上,隻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麵無表情地站在前方迎接他的人。
車簾很快又閉上了,殷寒亭也不在意,淡淡地對車輦裏的人道:“把我給你的東西交給天帝,他不會為難你。”
“嗯。”
“漭山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等我騰出手來檮杌他不會再敢糾纏你。”
“嗯。”
“你……”殷寒亭聲音頓了頓,像是在猶豫,不過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一般地把話說完道:“以後安心呆在天帝身邊。”
“好……”車輦裏的人聲音微微有了一絲起伏。
殷寒亭沉默一瞬,這才說道,“走吧。”隨即頭也不回地上了他自己的車輦。
白蘞從車簾的縫隙中看著他的身影最後消失,也小聲地道了一句,“再見。”
兩輛車輦一先一後劃出兩道水線,不過他們的軌跡並未相互交織著最終前往同一個方向。
載著龍君車輦的白鯊一直朝前奮力直遊,而帶著白蘞的卻尋著東海天頂的亮光向上浮去,等到破開海中的天際,就是另一個不一樣的天空了。
白蘞深深地吸了一口東海的空氣,車輦在浪花急旋間躍然水麵,遠處是海與天的交界。
蝦兵們掀開車簾,恭敬道:“上仙,天宮的轎子已經在岸上等待多時。”
白蘞從車輦內走出來,他穿著一身淡色的長衫,青絲用玉簪綰在發頂,他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麵頰上並未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前些日子那道從顴骨拉至下頜的可怖傷疤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完全遮蓋住了一般,除了散發著淡淡的藥香,什麽痕跡也無。
他對蝦兵們點點頭,輕輕一躍落在岸灘上,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傷了底子,但他這些天已經續上了香包裏的解藥,以後隻要好好休養,還是能夠痊愈的。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