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男男之間
男男之間
第十三帖
現在想想我這樣一個連課間廣播體操都常常開溜的人能在兩個禮拜學會守門,真是個奇跡。而這個奇跡的締造者無疑是彭智然。
我真的不喜歡運動。住校期間學校規定每天早上都要參加早鍛煉。先別說清早六點半集合對那個年紀的我們有多折磨,就光那早鍛煉的八百米對我來說都是個酷刑,我經常跑兩百米,然後喘著粗氣再走兩百米,然後接著再跑兩百米……
結果彭智然培養我的第一步,就是拽著我跑滿全程八百米。這我怎麽吃得消。我耐力本來就很差,所有體育裏麵除了仰臥起坐和一百米速度跑還能行,其他全部都很爛。結果彭智然就跟包工頭一樣拿了根樹枝在我屁股後頭趕,惹得大家紛紛側目。我羞得一把把那根樹枝搶過來摔地上,他倒也不堅持,衝著我道:“那行,我在前頭領跑,你跟上!”
我說好。結果跟著跑了三百多米就不行了,速度直線往下掉,跟他的距離越來越大。他跑了一會兒一回頭發現我沒跟上,狂奔回來怒道:“怎麽回事!”我邊喘氣邊抱怨:“我不是當守門員麽,幹嘛要跑步!”他氣道:“身體綜合素質你懂不懂,照你這麽說足球隊的守門員都不用參加集訓了咯?”說完拉起我的手腕,拽著就往前跑。
我隻好認命。
到練習撲球的時候,更是堪比滿清十大酷刑。
我原本以為很容易,不就把那個飛過來的球撲住麽。聽完他跟我說的幾個要點,什麽判斷這個判斷那個,方向角度遠近亂七八糟,我換好衣裳戴上手套,站在球門球門前張開雙臂擺好POSE,腦子就跟團漿糊一樣。
結果球衝著我麵門飛過來的一瞬間,我直接躲開了。
彭智然站在那裏雙手叉腰瞪著我:“你躲什麽躲?”
我無奈的重新站回去,道歉道:“本能本能。”
他歎口氣,撿球放好,抬頭看我:“這次別躲了。”然後退後幾步,起跑……結果我又躲開了。我低著頭嘟噥:“那個,我怕撲上去摔倒很疼。”
我覺得彭智然的樣子看上去快瘋了。
第一天訓練就這個結果,讓人很頹廢。
晚上吃飯的時候彭智然皺著眉頭不說話,我一頓飯吃得小心翼翼。
第二天,他換招了。
不衝著我踢球,讓我跟著指令練習撲到。
左邊右邊前麵後麵,沒有衝著我飛過來的東西,我撲騰得還算順利。
連著撲騰了兩天,他又把球拿來了:“倒地姿勢已經練習得差不多,你自我保護意識也不錯,現在我對著你丟球,你要先克服這個心理障礙,不要一看到球飛過來就躲開,明白?”
明白。我很爽氣的回答。
於是他就站在我前麵一米半的地方,衝我扔球。扔了幾個高的,幾個低的,有些我站著就抱住,有些撲到在地上摁住,竟然還不錯。
我立刻信心大增。晚上吃飯的時候鄒峰他們過來詢問我練習的進度,彭智然笑眯眯的還跟他們說我孺子可教。
這樣練習了兩天,禮拜五的時候,彭智然把球放在罰球線上,一腳踩著,對著弓腰站在門前的我大聲問:“準備好了麽?”
我信心爆棚,傻兮兮立正回答:“時刻準備著!”然後又彎下腰還衝著他拍了拍戴著手套的手。
他嘿嘿的笑,退開,起跑,一腳射門……
第十四帖
我沒躲開,但是我撲的方向完全跟球是兩個方向。
用腳踢的球和用手丟的球完全是兩個情況。他丟的時候我能很明白的意識到方向和力度,可他用腳踢的時候,我根據他的助跑做的判斷卻是錯的。該死的那個叫假動作。
九三年的時候還沒有雙休日,是一個周末放一天,一個周末放兩天,我們稱之為大禮拜和小禮拜。這個周末是小禮拜,隻放一天假。大多數的同學都回去了,我很沮喪,決定留下來自己訓練。
比賽報名周末已經開始,我們班已經報了上去,我們班那二十二個女生知道我們十個光頭在沒有替補還向別班借人的情況下參賽,全部都腎上腺素大爆發,激動到不行。在這種全名熱情高漲的情況下,我絕不能拖後腿。
星期六下午兩點放學,彭智然背著整包的髒衣服去門口乘坐學校安排去市區的巴士,看見我空著兩隻手往寢室走,追上來叫住我:“誒,你回寢室幹嘛?”
我低低道:“那個我這周不回去了,在學校練練撲球。”
他深深看我一眼,問:“你一個人怎麽練?”
我楞了楞,是啊,我一個人怎麽練,但當時卻呆呆說:“總歸有其他班級的人也不回去吧,到時候我在操場上隨便抓個人好了。”但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是希望他留下來的。
但他看了看手裏的包,隻點頭說了聲:“嗯。”
沒有失落感是假的,但他沒表示,我不會主動說。
晚上吃過飯我去學校外的小店買了兩瓶可樂,然後去找同一個樓麵的其他寢室找沒回家的人。雖然我跟他們不太熟,但畢竟住在同一層樓,上個廁所什麽也都碰得到,也算是點頭之交。
隔壁房間有個二年級的學長沒回家,正無聊地躺在床上看武俠小說,我敲門進去問他肯不肯幫忙,他很爽氣的就同意了。
學長叫劉尚寧,他說他球踢得不怎麽樣,我說沒關係,隻要踢過來就行,我根本就是個門外漢,能撲到就不錯了。
結果他倒是沒謙虛,腳法一般,假動作比較明顯,他射十次門我竟然能撲到一兩個,令我信心大增。
兩個人就這樣傻了吧唧在操場練了半個多小時,累了停下來喝點可樂,聊聊天,然後接著再練。
慢慢的我竟然能撲中四五個了,我挺高興,雖然滿頭滿臉的灰渾身都被汗濕透了,但毫不介意。
劉尚寧也替我高興,跑來拍著我的肩道:“不錯,進步可以啊。”
我抹一把臉正要謝謝他,就聽見身後有人叫我:“陳嘉!”
第十五帖
寢室裏我撐著下巴傻傻看彭智然吃方便麵,心裏甭提多高興。
以前聽他說過從學校到他家要兩個多鍾頭。我看看桌上放的電子鍾,七點半,難道他回去就又來了?疑惑的問他:“你回去就又趕回來了?”
他嗯了一聲繼續吃麵。
“那你回去幹嗎?”我驚訝的問。
他頭也不抬:“把髒衣服拿回去洗,再拿點衣服來。”又扒兩口麵,“要不然下禮拜沒襪子底褲穿了。”
我衝口而出:“以後我幫你洗吧。”說完就後悔了,媽的我一個男的替另一個男的洗襪子底褲算什麽事兒,他不會覺得我變態吧,忙加了一句:“我是說碰上萬一尷尬的時候。住校三年你也不可能沒個什麽特殊情況,怎麽可能周周都回去,為了拿換洗衣裳還跑一趟,多麻煩。”說完耳根微微發紅。
他想了想,覺得似乎有點道理,但是還是說:“算了,下次我也學著洗洗看,你說的對,總有尷尬的時候,不見得到時候真要光屁股。”
我竟然沒出息的又臉紅了下。
彭智然為了我,不,是為了給我練撲球,來回往返跑了一趟連飯都顧不上吃,就算為了他我也要努力。禮拜天我像發了瘋一樣拉著彭智然練習。倒地爬起爬起倒地,到最後摔得膝蓋都磨破了,連彭智然都連說了幾次今天不練了,我還不依不饒。最後實在沒力氣了,兩個人都癱倒在地,四腳八叉躺在操場上休息。
郊區的天真藍,比市區看到的廣闊多了。我把頭墊在腦後看雲一會兒變成狗一會兒變成馬,懶懶的不想說話。
彭智然躺了會兒,緩過來,忽然咯咯笑起來,我莫名其妙的轉過去看他:“你笑什麽?”
他也轉過頭來,熱熱的呼吸就噴在我臉上,我心跳了跳,忙轉回頭看天:“我發現你還真夠倔,我踢得腳發軟了,你還硬是要繼續。幸虧我昨天晚上趕回來,否則這個周末劉尚寧不是要被你折磨死,我看昨天晚上他回寢室的樣子就已經不大能忍受了。”
我聞言也嗬嗬地笑,的確,今天早上劉尚寧一早就不見了,也不曉得是不是躲我呢。他昨晚趕回來真好,但不隻是因為這個。
拚著這股勁頭和毅力,第二個禮拜我有長足的進步,周中我們班還和其他班級踢了一場,我就當是熱身賽,先上去守門了。
不過練習和真正上場,還是有點不同,真正的比賽節奏快,我需要更迅速的反應。起先動作有點放不開,不過後來投入了倒還行。
結束的時候鄒峰跑過來把我的脖子夾到腋下,嘿嘿的樂:“你小子可以啊!”
我拚命掙紮逃開:“你汗臭臭死了!丫的你沒狐臭吧!”
“臭小子,別跑!”
“我傻啊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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