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男男之間

男男之間

第四十帖

但事實上要搬出來自己住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麽簡單。

三年級下半學期實習還沒開始,我就跟我媽提出以後實習了想搬出去,結果遭遇了我媽強烈的反對,理由是我照顧不了自己。她說你這麽個連油瓶跌倒在麵前都不肯伸手去扶一下的少爺,自己能一個人活下來?

我跟她說人都是被鍛煉出來的,她點頭道:“那你就在家先鍛煉好了再獨立!”

我氣得甩上門就和她進行冷戰。

這場冷戰足足進行了三個月之久。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竟然和彭智然被分在同一個地方實習。因為今年的實習政策有了改革,隻將學生分成三批派往三個分公司。不過這並不代表將來畢業分配我也能跟彭智然在一起。所以對於這多出來的三個月,我很珍惜,並一直努力想在畢業分配前將搬出來自己住的事情給搞定。

由於我繼父從不插手我媽對我的管教問題,我沒辦法,隻好打電話跟我爸訴苦。

他現在生意上了軌道,而且好像又有了第三春,情緒不錯,聽我說不想跟我繼父一起住後,不知道是不是作為父親的虛榮心大爆發,主動提出要打電話給我媽幫我說話。結果我媽一句“你當初為了女人不要兒子現在就別多管”直接把他頂了回去。

那段時間我很煩躁,彭智然看我這麽煩躁,就帶著我去打斯諾克。

實習之後不知怎麽的他就迷上了這項運動,整天下班後往實習公司邊上的台球房鑽。一九九六年的時候,大多數的台球房都比較烏煙瘴氣,燈光也總是昏暗的,我一直覺得那地方有些亂,就不大喜歡跟他去。

但這段時間煩躁得下了班不想回家,就跟他去了。

推開那間坐落在公司邊上小弄堂裏的台球房,十幾張大小不一樣的桌子錯落其間,昏暗的燈光下煙霧繚繞,但卻並不像我想的那麽烏七八糟,不過就是環境差點,沒什麽流裏流氣的人,倒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穿著西裝的人在打球。我不是很懂,就問彭智然怎麽桌子還不一樣的,他告訴我大桌子是打斯諾克的,小桌子打的是美式撞球,然後問我要打哪個。我說你平時打什麽我就跟你打什麽吧,反正我也不會。

他一笑,衝著那個中年老板說那就開張斯諾克的桌子吧。

桌子上的燈被打開,球被放好,彭智然替自己和我都挑了根球杆,然後說:“我先打一盤,你先看看?”

我點點頭,他就俯身下去開球。

打台球的基本姿勢我還是看到過的。周星星的搞笑片裏就有,但彭智然彎下腰俯身下去出杆的時候,我還是被他優雅的姿勢給吸引了。

他人高,身材又勻稱,兩腿略略分開,一條腿略彎,俯身下去舒展開身體拉長腰線的時候,真的很流暢。

雖然他點不是很準,也沒有杆杆入洞,可就那個漂亮的姿勢就已經讓我豔慕的很,一下子就喜歡上這個運動了。

於是等到他把桌上的球打完,我就躍躍欲試的要打。打了幾杆,彭智然突然走過來摸上我的腰。

第四十一帖

我立刻渾身僵硬,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

他拍了兩拍,又用腳把我的兩隻腳往後踢了踢,說:“站得別離球台這麽近,遠一點,腰沉下去點。趴低點。”

“哦。”我呼出口氣忙照著他的話做。他退開看了看,又上來用兩手扶著我的腰往右邊轉:“稍微側身一點。對,就這樣。”

然後說:“再打一杆試試。”

我打了一杆,然後側頭看他,繼續保持出杆後的那個姿勢。他嗯了一聲,走過來先把我放在桌上的左手馬的姿勢給改正,然後站在我左後側,前胸幾乎貼著我的後背,握住我右手手肘,往後帶:“上臂不要大幅度晃動,主要靠小臂和手腕力量,這樣。”

媽的哪樣啊?感受著背後的溫度,我哪裏還能思考,隻是在他的帶動下隨便出了一杆,心跳得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他卻完全沒發現我的異樣,隻嘖了一聲說不對,然後叫我讓開,彎下腰擺好姿勢,對著我說:“你看我出杆,仔細看上臂,動作幅度是不大的。看到沒?”

直到沒收到我的回答,才直起腰奇怪的看我兩眼,走過來摸我的額頭:“怎麽回事,臉突然這麽紅,發燒了?”

我慌忙退開一步:“沒事兒沒事兒。”求求你別再摸了,再摸我就燒著了!

從此後我喜歡和彭智然一起去打球。我喜歡他跟我說斯諾克的各種東西,例如高杆母球會跟著目標球跟出去,中杆發力母球會停在目標球的位置,低杆陰力會讓母球在撞擊目標球後退回來,又例如左side右side會讓母球在擊中目標球後的走向產生變化。每次聽他說的時候,都覺得津津有味,然後跟著他傻傻的練習,偶爾能打出一個漂亮的球就會興奮半天,像兩個傻瓜。每每那個時候我就會覺得很幸福,隻要他喜歡的,我就會陪著他喜歡。

那段日子裏兩個人經常打到晚上很晚才分頭各自回家,回去一臉倦容看見我媽就撒謊說是在公司實習加班。

終於有一天我媽很心疼的說:“如果你以後正式上班了實在辛苦,就在公司旁邊借套小房子吧,最多媽媽辛苦點,有空就給你燒點飯菜送過去,不過周末要回來!”

我聽了當時有些小小內疚,覺得有點對不起我媽,但更多的卻是能搬出去住的喜悅。

一切八字還沒一撇,我已經盤算著怎麽把彭智然拐來幫我殺魚!

第四十二帖

雖然對於能自己賺錢這件事情充滿了憧憬,但畢業這件事情還是帶來了些許感傷。

實習結束回到學校,還有兩個禮拜後大家就要分道揚鑣了。

這剩下的兩個禮拜裏,畢業班的學生們瘋狂地舉行著各種慶祝告別活動。

我們搞聯誼,搞聚餐,通宵唱卡拉OK,甚至把班主任叫來一起參加。有些多愁善感的女生甚至喝著酒唱著歌,突然就忍不住抱頭痛哭。最後當我們男生勾肩搭背齊聲合唱周華健的《朋友》的時候,氣氛達到了最高.潮,幾乎全班的人都在跟著輕輕和唱,唱到那句“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的時候,連男生都哽咽了。我緊緊抓著彭智然的袖管偷偷抹眼角,他安慰的勾著我的脖子,在歌詞的間隙裏湊到我耳邊說:“我們一輩子都是朋友!”我狂點頭。(周華健的《朋友》其實是97年發的,請允許我這裏提前下。因為這首歌真的是很多畢業生必唱歌曲啊!)

最後臨結束的時候,氣氛實在是太傷感了,彭智然就提出組織大家做個惡搞遊戲。

遊戲是這樣的,每人發三張紙,分別在三張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一個地點,和做一件什麽事情。

比如我就寫了陳嘉——在西藏——吃烤全羊。

寫完之後,彭智然把所有人的紙條都收上去,名字歸名字放在一起,地點歸地點放在一起,事件歸事件放在一起,分別打亂順序重新整理後,再按照新的順序從名字地點事件裏分別拿一張,連在一起讀。

結果就變成了:周濤宇?——在女廁所——練習跳水;時潔南——在拉斯維加斯——掃馬路;劉剛——在屋頂——大便……千奇百怪,什麽的都有,大家全部都笑得直不起腰來。連讀字條的彭智然都快語不成調了,當他拿到寫著我的名字的時候,笑著看了我一眼,然後拿起來讀:“陳嘉——”又拿了一張寫著地點的紙條,讀:“在浴室——”,最後拿起事件的紙條,看了一眼,卻神色複雜地楞了楞。

剛才被嘲笑“在鍋子裏脫褲子”的鄒峰急道:“快念,彭智然,寫陳嘉幹嘛?”邊說邊要去搶。彭智然手一晃躲開,看了我一眼,緩緩讀:“吻我。”

他讀:陳嘉——在浴室——吻我!!!???

“轟”地一聲,全班就沸騰了。大家都開始起哄:陳嘉吻彭智然,陳嘉吻彭智然!

我騰地一下就臉紅了,有點惱羞成怒的站起來吼:“誰寫的‘吻我’兩個字?不算不算,大家都是寫一個人能做的事情,這種涉及另一個人的事件不能算!”

鄒峰還要起哄:“哎呀沒關係,親一下就親一下吧,小嘉嘉,別這麽放不開麽!”

“滾,”我一揮手,“你放得開,你去親!”

鄒峰嬉皮笑臉:“彭智然不嫌棄我口臭我就去!”大家哄堂大笑。女生們還在後麵起哄:“哎呀,你們倆這麽要好,親一下親一下,哈哈!”

天哪,事情怎麽變成這樣了,我求助般地去看彭智然。

他眨了眨眼,很大方地走過來,用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大家不過是想看我們表達下兄弟之間深厚的感情嘛,誰主動都一樣哈!”說完看著我,上前一步給了我一個大大的兄弟般的擁抱,接著蜻蜓點水一樣在我側臉碰了一下,然後立刻放開我。

我還在愣神呢,彭智然立刻就轉過身去一把揪住鄒峰,說:“我不嫌你口臭,咱兄弟倆也親一下!”說著就要去抱鄒峰,鄒峰立刻到處亂竄:“我還嫌棄你呢!”

一時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轉去他們倆身上,都哈哈大笑地看著他們打鬧,隻剩下我在KTV不停晃動的燈光下摸著臉頰目眩神迷。

就這樣,我們班的畢業PARTY在一片笑聲和打鬧聲中落下了帷幕,宣布了我們三年學習生涯的結束。

在學校的最後一晚,整個三年級學生的寢室,幾乎沒一個安安靜靜睡覺的。如今的大學生,一到畢業的時候就會做各種瘋狂的舉動,我想說其實年輕都是一樣的。我們那時候的舉動也不見得有多理智。幾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的臉盆和熱水瓶從窗外丟了出去,凡是能聽見響聲的東西,都在畢業離校的前一天晚上報銷在了男生宿舍樓外的水泥地上,一整晚都是鬼哭狼嚎,加放聲高歌,用那種特殊的方式,向這個世界宣布我們已經成人,並要開始踏上社會的征途!

彭智然:你個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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