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是討厭是害怕

第052章 不是討厭是害怕

韓老板自己沒有童年,所以對兩個孩子在這方麵特別縱容。

通常有錢人家的孩子會學習琴棋書畫,再不濟,刺繡‘女’紅總不至於落下,韓家卻別具一格。

前來鑒寶大會的富戶人家,爭著在人前人後顯擺自己的兒子‘女’兒,畫個畫,寫個字,描個‘花’樣,唱個兒歌,‘吟’個詩……總不能幸免,而韓家這兩個,大的就喜歡看些‘花’鳥蟲魚、貓貓狗狗,小的就隻知道裝瘋賣傻,坑‘蒙’拐騙。

兩個人不說話時,都像是乖孩子。

可真正相處久了,才知道這兩個小鬼頭的厲害。

韓明珠有很多外號,比如韓大錢兒,鐵母‘雞’,小算盤,狗見愁……都是她。

街裏鄰裏養的狗離韓明珠還有兩裏路就撒丫子跑得無影無蹤,韓明珠兩歲的時候走路還不穩當,不是扯著大人的衣擺,便是揪著狗兒們的尾巴不鬆開。

久而久之,竟連狗兒們就都知道怕她了。

孩子們哭的哭,鬧的鬧,吵得不可開‘交’,那些小姐公子們的矜持早就在這場鬧劇中化成了烏有,小姑娘們哭鬧扭打,真是比野蠻人還野蠻,又怎好說別人?

韓明珠不告饒,隻認錯,那認錯態度還特別好,莫說是韓夫人的心化了,就是扈老爺也有些看不下去。韓家這兩個小娃兒確實還小,與年長的那些玩不到一處也很正常,而且以多欺少,以大欺小,這事本來就不對。

罪魁禍首根本不是韓明珠,而是扈文青。

他若不招惹這些個姐姐妹妹,後麵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文青,去給明珠妹妹賠個不是,你是這兒的主人,卻沒盡到地主之誼,說來說去也都是你的不對。”扈老爺上前拍了拍扈文青的肩膀。

“我……”扈文青一怔。

他的心在嘶吼,在咆哮……為什麽要他去道歉?

就算是這些姐姐妹妹們的錯,也不該由他來擔啊,他隻是路過,隻是突發奇想要看看熱鬧,僅此而已。他沒有張開雙臂叫那些無聊的姐姐妹妹們撲過來,更沒有在韓明珠身後推上一把,他既沒有指手劃腳,也沒有落井下石,為什麽這黑鍋卻要由他來背?

他猛地昂起了頭,高傲的視線差點就要與父親相撞,但他很快又克製住了,慢慢地在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

那‘陰’睛不定的變化,隻在瞬息之間。

可是這細微的變幻,卻一五一十地看進了韓明珠的眼睛裏。

他整了整衣擺,款步上前,衝著韓明珠一鞠,正要開口。

韓明珠卻突然“啊”地一聲,轉而躲到了韓老板身後。

“明珠妹妹,方才是我不對,對不起。”

扈文青大大方方地道歉,笑容未改,在場各人無不翹起大拇指,對他的寬宏大度表示讚賞。唯獨韓明珠,緊緊地貼在了韓老板身後,死命地拽拉著他的衣擺,怎麽也不肯鬆。

韓夫人皺眉道:“珠珠,快出來和文青哥哥說話,這樣很是無禮。”

韓明珠卻搖頭像撥‘浪’鼓一樣:“我不想和他說話。”

生怕韓老板會趕她走,竟一合臂,用力抱住了爹爹的大‘腿’,跟著便像猢猻似地往上爬。

韓老板還道‘女’兒這樣是在撒嬌,隻得衝扈老爺歉然一笑,彎腰抱過她:“孩子不懂事,見笑。”

扈老爺歎道:“韓老弟這一雙兒‘女’冰雪聰明,真是羨煞旁人哪。”

他說的卻是客套話。

他對自己兒子的表現很滿意,別人的孩子究竟是斯文還是粗魯,都與他無關。

扈文青小小年紀就克製那些無用的情緒,將來必定大有作為,這是身為人父的自豪。

當然,小小年紀便引得姑娘們為其糾纏打鬧,這也是一種本事,他其實一點也不反感。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才是最高境界。

一場鬧劇散場,鑒寶大會也接近了尾聲。

最後一場競價是在晚宴之後進行,之後才是各種各樣雜耍表演。

有吃有玩,韓明珠和韓閑卿很快忘記了白天的不快,圍在桌前大快朵頤。

韓閑卿為妹妹擋了幾棍子,既屁股受傷之後,膀子也受了傷,吃飯的時候不敢真坐,隻能蹲在旁邊紮馬步。他天‘性’沉穩,又吃得了苦,家丁護院當中那幾個懂武藝的也很樂意教他,就這樣,他身體就比同齡的孩子紮實許多。

韓明珠剝了滿滿一碟子小龍蝦,手裏還在剝,貪心得不行。

韓夫人忍不住她腦‘門’上敲了一記,斥道:“還沒吃完又剝,堆了滿滿碟像座小山似的,你要是一個人吃不完啊,看爹爹不揍你。”她的首飾並沒有特別大的損失,隻不過有點翠的都要拿去修,下午的事還曆曆在目,但她對‘女’兒卻怎麽也凶不起來了,“家裏什麽東西沒有,偏要‘弄’成鄉下人進城一樣,你啊,明擺就是故意的。”

韓明珠一臉板正地點點頭,應道:“就是故意的啊,我可不想在一群蠢材麵前出風頭。”她剝完了手裏的蝦,將一整盤都端給了韓閑卿,“哥哥,這是我賞你的。是我一個一個親自剝的,快來謝謝我。”

韓夫人戳著小明珠的小腦袋:“你呀,就隻記得個哥哥,爹爹和娘親呢。”

韓明珠越發地正經:“哥哥是我們四個人當中最笨的,我當然要照顧他,這叫……責無旁貸。”

韓老板驚奇地看向她:“哎呀,沒看出來,珠珠也會用四字成語了。”

韓明珠本來想頂回去兩句,但是抬頭一看,突然像見了鬼似的,一把扯著韓閑卿就往桌子下躲。韓氏夫‘婦’同時回頭,才發現扈老爺帶著扈文青一路‘春’風得意地往這邊走來。

扈文青已經換掉了‘弄’髒的衣裳,這時穿的是一件暖白‘色’的儒衫,一頭烏亮光澤的黑發整整齊齊地挽成了髻,離加冠的年歲太早著呢,可是看起來卻有了成年男子的持重,他還是笑得溫文爾雅,半點也不敷衍。

“珠珠,快出來,大庭廣眾之下不許胡鬧。”韓夫人踢了踢桌子‘腿’。

“娘,那個人走了沒有?就是那個笑起來很怪很怪的哥哥。”韓明珠在桌下甕聲甕氣地發問。

“珠珠說的是文青哥哥?”那個笑放在十三歲的孩子身上是怪了點,但每家每戶教孩子的方法不一樣,自己家這兩個娃不也一樣是小怪胎?韓夫人啞然失笑,她彎下腰去拖‘女’兒的手,“珠珠討厭他?”

“不,不是討厭,是……害怕。”

連喜怒哀樂都能控製的人,本身就很可怕,更何況,他還是個未曾及冠的翩翩少年。

小明珠看錢比看人多,她不會被眾生皮相給‘迷’‘惑’,不會因為扈文青長相俊美風流,便能像其他‘女’子一樣心懷憧憬,她說怕,那就是真的怕。

韓老板起身和扈氏父子告了個罪,突然想起,下午扈文青來道歉的時候,小明珠也是這樣戰戰兢兢的,一時間,腦海中有個念頭倏地閃過。

“扈兄,能否借一步說話?”

韓老板按了按揣在懷裏的生辰八字,頓時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