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遷宮
奪寵
“陛下……”她敏捷地扭了下|身子,貓似地從他懷中竄走,“您處理政事就專心一點,以前在學堂的時候先生沒有教過嗎?一心不可二用。”
還教訓起他了。
皇帝撐著頭,從一疊奏疏裏抽出張灑金箋,“這樣啊。朕本來還打算跟你商量下之後的住處,要是不喜歡可以再換。不過既然……”
他話還沒說完,葉薇的指尖已經夾住了那張紙,笑容狡黠而討好,“……不過既然您處理政務也累了,臣妾就陪您聊點別的吧。”
他失笑,她趁機扯過箋紙,掃了眼內容,“淩安宮披香殿?哦,便是韻貴姬娘娘為主位的淩安宮。”
“淩安宮風景挺好,韻貴姬脾氣也和氣,你去那裏倒不會被欺負。”轉念一想又笑了,“不過就算碰上個脾氣不好的,以你的性子應該也不會受什麽欺負。”
“陛下把臣妾說得跟個悍婦似的。似我這般纖細柔弱的女子,去哪裏都容易被欺負的。”她一本正經,“倒時候還要仰賴陛下來英雄救美、行俠仗義呢。”
“沒問題,朕記下了。”他也嚴肅道。
她“撲哧”一笑,他揚了揚灑金箋,“那就這麽定了?”
“恩。”她點頭,“襄愉夫人選的地方肯定合適,臣妾沒什麽好挑的。”
皇帝於是扔下紙,朝她伸了伸右臂,“過來。”
她走過去,再次被他攬到懷中,“你覺得沒問題,朕卻覺得有點問題……”
“恩?”
“住處都挑好了,那你豈不是很快就要搬走?”唇邊噙笑,他凝視著她,“朕可真有點舍不得呐。”
葉薇略無語。聽他的口氣,就好像她在永乾殿住了多久似的,可事實上她昨晚過來,到現在還不到一整天。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晚上睡在這裏,白天也不回自己的寢殿,而是留在書房伺候筆墨、陪他用膳,時間雖短,卻真的有種一起生活的感覺啊……
她勾住他脖子,“陛下要真的舍不得,就多來看看臣妾呀。臣妾一定倒履相迎。”
紅唇黛眉,女子美麗的臉龐挨得極近,近到他一不小心就看晃了神。
就看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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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薇在第二天下午正式搬到淩安宮,浩浩蕩蕩的宮人抬著大大小小的箱子穿過宮中的禦道,而她坐在轎輦內閉目沉思。
正如之前了解到的,淩安宮的主位是韻貴姬夏氏,西側的兆暇閣則住著美人江氏。比起好相處的韻貴姬,這個江美人才真正讓葉薇警惕。隻因她不但是宣妃的擁躉,還有個特殊身份——她是那位真葉薇的閨中密友。
轎輦穩穩停落,憫枝掀起帷幕,葉薇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婷婷而立的江美人。她就站在宮門處,見到她從轎輦上下來便含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阿薇,可算盼到你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微風中,女子容貌清澈如水,靈秀而通透。她看著葉薇,眼中滿是真切的思念和情意,仿佛她們是多麽情深意重的姐妹。
葉薇眼神淡淡地落到她臉上,帶著股審視和掂量。江宛清雖然早知道如今的葉薇不再是從前那個懦弱不爭的好友,卻還是被這樣的眼神弄得心頭發毛。
她就那麽看著她,直到她的笑容都有點掛不住時才忽地展顏,聲如黃鶯,“我也很想念你啊,宛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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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規矩拜見完韻貴姬之後,葉薇帶著宮人踏入了披香殿。觸目所見處處精致,地方不大卻十分華麗,看得妙蕊和憫枝都十分驚喜。
“襄愉夫人果然照顧小姐,挑的地方都是頂好的。”憫枝笑嘻嘻道,“奴婢聽人說,這宮裏除了各宮主殿以外,披香殿算是極氣派的住處了。”
妙蕊不露痕跡道:“襄愉夫人溫和大度,對六宮眾人都是極好了,並非偏心小姐一個。”
憫枝吐吐舌頭,“奴婢明白了。奴婢去盯著他們把東西都放好,妙蕊你伺候小姐吧。”
她幾步竄走,妙蕊無奈地搖搖頭,“憫枝她還是少了幾分謹慎,讓人擔心。”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倒是想讓她改改,不過估計挺難。”葉薇拿起個琉璃盞把玩,“不過她說得也沒錯,這披香殿比起拾翠殿要好多了,韻貴姬也是厚道人。”
“是啊,這裏什麽都好,隻除了兆暇閣住著的那位江美人……”
葉薇但笑不語。
妙蕊之前已經告訴過她,這個江宛清與葉薇都是侯阜人,打小便在一處玩耍,後來入了宮,關係就更近了。從她了解來的情況看,葉薇是打心眼兒裏拿江宛清當朋友,但對方明顯不是一個態度。
當初冊封沒過多久,江氏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居然對了宣妃的胃口,被收納到麾下。葉薇卻因為相貌太過出眾遭到高位宮嬪的打壓,冰在角落無人問津。
二人的境遇天差地別,江宛清便不再過多搭理葉薇,等到葉薇出了中毒那檔子事就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素日晨省昏定時她也時常見到江宛清,但從沒料到兩人之前居然是那種關係。若不是這回搬到淩安宮,還不知要糊塗到何時。
“奴婢看她的樣子,像是想回過頭來討好小姐呢。您這回可千萬不能再對她心軟!”
聽這口氣,以前的葉薇一定被江宛清算計過很多次又傻乎乎地原諒過她很多次,所以如今她還敢毫無愧疚地出現在她麵前。
葉薇活動下手指,覺得有點發癢了。怎麽辦,她好想教訓教訓那個女人,想抽她的衝動簡直無法遏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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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望很強烈,暫時卻無法實現。江宛清位分雖低,卻有宣妃這個大靠山,而葉薇目前還沒有得罪這位第一寵妃的打算。
不過雖然不能抽她,別的事情還是可以做的。
江宛清在一個時辰後過來,彼時葉薇正懶洋洋地坐在正殿,聽六尚局下的某個管事給她賠罪。
她被軟禁的那幾天,為了做戲做足皇帝並未表現出對她的重視,底下人也就以為她真的死定了。葉薇很是過了幾天挨餓受凍的日子,體驗了底層人民的不易。
皇帝事後得知,毫不留情地處置了一批宮人,最輕的也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個板子,聽說有兩個管事還被撤了職。
這樣的雷霆手段使許多人心下惴惴,如今她搬到披香殿,照例要添置許多東西,他們便趕過來討好了。
葉薇慢悠悠喝完了一杯茶,這才笑道:“好了李司膳,那些事都是陛下決定的,與我無關。說實在的,我對諸位並沒有什麽意見。”
李司膳怎能聽不出她話中的虛偽,卻隻能賠笑道:“是奴婢等不懂事,讓娘子受苦了。”
葉薇玉指輕叩桌麵,“不過既然李司膳來了,有句話我便好心說說。在這宮裏見風使舵是好的,但換方向之前得確定,這風不會又刮回來。”
李司膳神情一僵,再次跪下磕頭,“多謝娘子教誨,奴婢明白了。”
葉薇揉揉太陽穴,示意她可以走了。對這些勢力眼的宮人,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饒了他們,所以剛恢複清白,便含蓄地提了自己這幾天遭受的特殊待遇。
報了被苛待的仇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讓李司膳和六尚局的人明白她的厲害。相信有了這回的經曆,哪怕以後她再遇到危機,他們也不敢輕易踩到她頭上。
李司膳離去後,江宛清走過來,“阿薇你剛才看起來真是厲害,唬了我一跳呢。不過我看那李司膳也是誠心致歉,你何不給人家個機會?”
葉薇笑睨她,“宛清你恐怕不知道,我如今轉性了。現在的我,記仇得不得了。但凡得罪過我的人,都不會輕易算了的。”
她這話暗藏深意,令江宛清笑容一僵,不自然地別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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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薇搬到披香殿的當晚,有孕六個月的宣妃忽然龍胎不寧,整宿不能安寢。幾位禦醫在那裏守了一夜,第二天還不敢離開。
眾人的重視不難理解。皇帝已經將滿廿五,卻一直子息單薄,韻貴姬曾經生下個女兒,十幾天的時候還夭折了。皇帝子嗣這般艱難,宣妃這胎禦醫們自然伺候得戰戰兢兢,生怕出了點岔子項上人頭不保。
有太上皇的先例在,大家著實害怕這位陛下也是個注定無後的命數啊!
葉薇本以為這不關自己的事兒,頂多回頭見麵的時候假惺惺地問候幾句,可誰知剛用完早膳沒多久,傳話的宮人就來了。
是禦前服侍的宦官賈康,他朝葉薇行了個禮便道:“葉承徽,煩請您收拾收拾,臣這就安排人送您去小三清殿。”
小三清殿是宮內供奉三清祖師的地方,因比建章宮內專為太上皇修建的三清殿略小而得名,宮嬪們素日參拜道君都在那兒。
不過,怎麽突然要她去那裏?
“敢問中貴人,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賈康知道她如今受寵,也樂意賣個人情,“臣就不瞞娘子了,您此去是為了宣妃娘娘。
“宣妃娘娘龍胎不穩,太後甚是擔憂,專程去請教了天一道長。道長算了一卦,發現是這宮裏最近的煞氣太重,這才衝撞了龍胎。要想破解,就得有人去三清祖師那裏為皇裔祈福。太後已經下旨,所有延和四年入宮的家人子都要去小三清殿,也不止您一個……”
賈康說完,見葉薇神情古怪忍不住試探道:“葉娘子?”
葉薇似笑非笑,片刻後深吸口氣,客客氣氣道:“知道了。勞煩中貴人跑這一趟,我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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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母曾經說過,這世上惡毒的人有很多種,惡毒的手段有更多種。葉薇一向對傅母的話深信不疑,此刻卻想問問,這些女人折騰她的辦法怎麽都喜歡挑同一種?
當年宋楚怡裝病,害得她光著腳在湖邊跪了一夜替她祈福;如今宣妃龍胎不穩,居然又要她去跪地祈福。有沒有搞錯,她就這麽受道君待見,遇著點事兒就要她去混個臉熟?!
葉薇一路都窩著火,導致下了轎神情也不太自然。小三清殿外已經有不少宮嬪等著,見她到了紛紛下拜行禮,“臣妾見過葉承徽。”
這些都是延和四年的家人子,和葉薇資曆一樣,位分卻遠不如她。她隨口讓她們起來,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到沈蘊初麵前,“你來得倒快。”
“陽昭宮離這裏近,我當然比你早到。”沈蘊初麵無表情,語氣也淡淡的。
葉薇眨眨眼睛,“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拉著她走到略遠的地方,“被叫到這裏做這種事,我也不開心,不過你別表現得這麽明顯,回頭被嚼舌根就不好了。”
沈蘊初抿了抿唇,竟像是動了真怒,“你沒聽說嗎?跟太後講需要人給宣妃祈福的是天一道長,太上皇的第一寵臣。你說,這究竟是個偶然,還是他們暗中商量好的?”
“你的意思是,天一道長幫著宣妃來折騰我們?”葉薇蹙眉,“他一個老頭子沒那麽多閑情逸致吧?”
說宣妃背後有天一道長葉薇是信的,畢竟宣妃的生母吳國大長公主是太上皇唯一的胞妹,她和太上皇的寵臣走得近很正常。可說宣妃不惜勞動天一道長來算計她們,就有點莫名其妙了。她們這群人裏,身份最高的她也不過是個承徽,哪裏值得這麽大的陣仗?而且就算讓她們跪上幾個晚上,也造成不了什麽實質傷害啊!
天一道長一大把年紀了,應該不會這麽無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