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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 強取 青豆
助理不放心老板,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得知兩小時前梁躍江帶了個女人去開房,她暗叫不妙,這邊不還有樂小姐嗎?怎麽說也是光明正大的女朋友,她替其鳴不平,這男人怎麽就定不下心呢?
丈夫打來電話,她喜笑顏開,“寶寶睡了麽?”
“睡了呀,鬧著找媽咪,老婆什麽時候回來?”
她鬆了頭發正準備放水泡澡,“明天回,我們這邊……”手機提示有新電話,她看了下屏幕,皺眉,“老公啊,老板電話,我等會給你回過去。”
梁躍江半晌沒吱聲,她叫了三遍老板,那頭才慢悠悠說:“吉木人酒吧,你過來一下,我身上沒有現金。”頓了頓,“對不起,打擾你了。”
她沒晃過神,梁經理這是在,道歉?“噢,好,我二十分鍾到。”
酒吧離酒店有點遠,寧城夜晚還真冷,穿著棉衣還裹了條大紅圍巾,走到前台時她突覺不對勁,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金靈?”助理側頭打量,這不是金靈嗎?怎麽到這來了?等等,又不太像啊。
這注視的目光太明顯,她回了頭循著望來,助理不由皺眉,原來不是金靈啊,沒有那麽濃的妝,氣質要清秀許多。她抱歉地笑,走去前台遞過VIP卡,“麻煩再開間房。”
“不好意思。”那人竟叫住她,晃了晃手中的卡,“能不能幫個忙,您房間的錢我來刷卡,您把現金給我?”
她笑了笑,“對不起,我們有戶頭。”
對方點頭說了謝謝,見她似乎有點急,拎著行李拿了房卡正準備走,助理好心提醒,“附近有ATM,你可以去那取現。”
“要打車過去麽?”她有些尷尬,“明天再去好了,我身上隻有卡。”
“我順路,要不要一起?”
零點的街道沒什麽行人,小城市的夜溫婉如水,寧城冬季從不下雪,除了稍低的溫度,景色上也無四季之別。
“過來玩的?”
“嗯?”她說:“是啊,你呢?過來辦事嗎?”
“公司過來簽合同,對了,你怎麽稱呼?”
她低下頭,似是想了想,“叫我小宋吧。”
“喏,前麵可以取錢,大半夜的也打不到車,不過我還得去接老板,你要是不介意就等等一起回來,一個女孩子在這也不安全。”
她問:“梅姐,會不會不方便?你老板他……”
“安靜點不鬧他就成,他在酒吧沒帶錢,我是去救急的,嗬嗬,助理就是保姆。”她看了看導航,“終於快到了,你在外麵等會,我們盡快出來。”
下車的時候,她轉頭頗有興趣,“小宋,你是不是叫宋金靈?”
“什麽?”
“我剛才把你認錯了,你倆長得真像。”助理笑了笑,搖搖手,“我先去了。”
“允清。”她說:“梅姐,我叫宋允清。”
助理點點頭,抬頭看了看酒吧的招牌,吉木人。走了幾步總覺得有哪不對勁,宋允清,這名字怎麽如此耳熟?
寧城的酒吧挺鬧騰,一進去就是兩重天,找了半天在角落裏找到梁躍江,兩支酒被喝光,她揀起瓶子一看,85JAW,這男人真夠能喝的。
“想喝點什麽?”
“不了,我這剛坐完月子的女人得愛惜自己一點。”
梁躍江撐著下巴低笑,“小寶都兩歲半了,你這月子坐得真夠久的。”
“我老公疼我,願意每天把我當坐月子的女人伺候,梁老板可得學著點。”
兩人間難得的開起了玩笑,梁躍江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梅姐,來陪我喝兩杯。”
“加薪水?”
“嗬嗬,找你家男人蕭騰去。”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眼睛格外亮,像沁了水的玻璃,燈光一照,醉意闌珊。“我和蕭騰認識這麽多年,沒想到你倆會走到一起。你們最時髦,姐弟戀玩得驚天動地。”
梅姐一拍他的肩,“怎麽說話呢,公司裏我尊稱您老板,私底下你得叫我一聲姐。比你大四歲別忘了。”
梁躍江點頭應允,“我錢包落在酒店了,所以叫你過來。”
“風流債,得還。”她無意提及,“剛才在酒店碰到一個人也沒有現金,載她出來取錢了,還在車裏等著,待會順路帶回去。”
梁躍江沒什麽反應,瓶裏最後一口酒仰頭飲淨,聽到她說:“我這還是第一次贖人。”
“嗬嗬。”他笑,表情一下子惆悵,也不知她聽沒聽到,“我是第二次被人贖。”
時光一下子拉遠,因為一個馮遲,25歲的梁躍江衝動不羈,在酒吧砸場子,最後醉在地上不省人事,宋允清來善後,之後才知她受了不少委屈,那一晚半夢半醒間,有一雙溫柔的手一直握著不放。
似曾相識而又物是人非,最苦悶的事,是想當年。
梁躍江碾熄煙頭,站起身叫住梅姐,“唱首歌給你聽吧。”
上台跟樂隊打了招呼,梁躍江對台下的梅姐笑了笑,不少口哨聲響起,很多小妹妹衝他尖叫。
吉他混著電子琴,別有感覺。梁躍江站在樂手旁邊,他記不住歌詞,隻得照著譜子唱。自然隨意的模樣,鼻梁從側麵看,很挺。
有人沒聽出前奏,“這什麽歌啊?”
“好像是‘不如不見’。”
梅姐在台下有點懵,這男人唱起歌來還真像那麽回事,這幾天奔波辛勞,梁躍江的嗓子有點啞,大概是歌很煽情,總之,她聽得動了情。
梁躍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娓娓唱來,她從不知道,這個男人會有這樣的情緒,曆經千帆一般,是傾訴和追憶,不是唱給任何一個人聽,是唱給聽不到的那個人。
你會不會突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麽想和你見一麵
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隻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好見不見
吉木人門外,宋允清已經下了車,定在原地不可置信。這聲音開口第一句,就把她劈得動彈不得,心口窒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她不敢進去,一門之隔,一步都無力踏進。與其說是求證,不如說是恐懼。二十年啊,這聲音死也能分辨。
三分五十秒,她聽得一字不落,最後一句“好久不見”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淚。胡亂地抹了兩把,指尖濕潤的觸感讓她莫名驚慌,她已花了兩年時間去說服自己,宋允清,你的生命裏再無他。
酒吧外還是很熱鬧,沒有的士,但有很多居民自己騎著摩的送客。她這會倒冷靜了,伸手吆了一輛坐上就走。
*
“走吧,回酒店。”梁躍江笑著看梅姐,“怎的,你也想上去飆一首?”
她幾次欲言又止,立刻擺手拒絕,“沒你那勇氣。”隨後挑了挑眉,“看不出,你還挺靠譜。”
梁躍江點點頭笑納,拎著外套耷拉在手臂,空出的右手揉了揉眉心,還真是,很累。
這一下怕是有半個多小時,還有人在外頭等著,想到這裏,她快步跟了上去。
“咦,人呢?”
四處打量,車裏車外都尋遍了,小宋哪去了。
梁躍江敲了敲車窗,“可能先走了,這裏人多,出不了岔子。”
梅姐一想也是,無奈聳肩,“我把她認錯了,在酒店剛看到她,真像一個人,名字也怪熟悉的。”
梁躍江靠在後墊閉目養神,隨口問:“叫什麽名兒?”
“小宋。”
他的眉頭一皺,聽到梅姐繼續說:“宋允清,好像是這個,哎,我總覺得在哪兒聽過。”
“叫什麽?”
不對勁,梁躍江的聲音怎麽突然……像打了霜一樣。她特意提高音調重複,“宋允清。”
“你剛才說把她認錯了,認成了,誰?”
“噢,剛開始以為是晚上在李總那看到的女人,後來又覺得她有點像樂小姐。”
梁躍江倏地疲軟,他佯裝鎮定,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風景,一道又一道的光從眼前溜過,車內的空氣恍若全部朝他擠壓而來,手心都籠上了薄薄的一層汗。
“她也住在那家酒店?”這句話醞釀許久,好不容易鎮定問出。
梅姐點頭,“嗯。”
梁躍江驟亂的腦子瞬間理清,這一年半再無她半點消息,就如人間蒸發。她出現了,她在酒吧門口,直到他唱歌,對,唱歌。
宋允清聽出了他梁躍江的聲音,所以她逃了。逃的意思,是不是:不願相見,不願出現,不願自己的生命裏再出現一條江河奔騰咆哮?
梁躍江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水,梅姐恨不得大叫,這個男人發什麽瘋!大冬天的把車窗滑下,車內冷如冰窖。
冷風傾身吻遍他的身體,梁躍江隻覺得渾身越來越燥熱,今晚唱的歌,這該死的好久不見!
到了酒店,他下車的動作急不可耐,亮堂的光從大門透出,梁躍江揉了揉眼睛,大步走向前。
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
地球之所以是圓的,因為它要全世界分開的人,走得再久再遠,也總會重新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