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毅王這一聲吼,原本並沒有多少人放在心上,不過在場之人還是下意識將目光轉了過來,當看清元生的麵孔後,無不大吃一驚。
除了王述之與謝卓,幾乎所有人都傻了眼,半張著嘴看看元生,再看看司馬嶸,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再看看元生,橫挑豎挑都挑不出明顯的不同之處。
“丞相……這……”滿頭霧水的大臣很識時務地將決定權交給王述之,遲疑中略帶期望地看著他。
王述之轉身看著被心腹護在中間的毅王,彎起眉眼笑道:“殿下抓著太子做什麽?可是還想再添一條罪名?”
眾臣嘩然:難道這才是真太子?!
毅王臉上的笑容倏地僵住,微微眯起雙眼,冷哼道:“丞相安排一個假太子過來,實在是居心叵測,本王若不護著真太子,豈不是要任其遭你魚肉?”
王述之對他顛倒黑白的話並不放在心上,笑意不變地瞟了元生一眼,見他頸上的傷口已經愈合,氣色也並不太差,稍稍放下心來,隻淡然道:“太子受傷了?殿下便是這樣保護太子的?”
毅王唇線緊繃,先前的癲狂去了大半,迅速冷靜下來,目光朝四處掃視一圈,這才開始後悔自己冒冒然衝了回來。
篡位做得太明顯,他原本就知道自己在道義上站不住腳,所倚仗的無非是兵力罷了。可如今王豫的大軍一點消息都沒有,宮中的禁軍又被控製住,自己再這麽跑回來,竟是騎虎難下。
外麵的禁軍已經降了大半,剩下的搖搖擺擺也陸續放下手中的兵器,一旦失了氣勢,再想反抗便是難上加難,管他誰是真太子,橫豎都與毅王為敵,毅王大勢已去,對於他們這些小兵而言,保命才是最要緊的。
毅王心弦緊繃,目光一轉,忽然抽出身邊一名心腹的刀橫在元生的頸間,也不言語,隻架著人開始後退,企圖原路返回。
王述之眉梢微挑:“慢著!”
毅王微抬下頜,冷冷看著他:“怎麽?丞相不顧太子死活了?”
王述之蹙眉與他對視,先前準備派出去追他的兵士一直在大殿兩側,此時見機立刻衝出來截斷毅王的退路。
雙方瞬間陷入僵持,旁邊的大臣紛紛後退離遠了些,毅王目光掃過,見原先依附自己的那些大臣也目光閃躲地退開,不由譏諷一笑。
一群見風使舵的老家夥!方才還與王述之的人爭得麵紅耳赤,這才過了多久,見自己失了勢,立刻就裝起了縮頭烏龜!
遠處的司馬嶸將一切盡收眼底,俯身衝最近的一名護衛低聲耳語幾句,接著便翻身下馬,越過人群朝大殿緩緩走來。
跟隨他進宮的都不是謝卓旗下的將士,而是丞相府的私兵,直接聽命於王述之,由裴亮統領,對於司馬嶸的身份毫不關心,隻知道聽他吩咐絕不會有錯,當即便分出一部分人跟在他左右隨行保護。
兩邊所有兵士都懵懵地看著他,下意識又轉頭看看被挾持的元生,疑惑得差點揪發。
毅王看著司馬嶸越來越近的身影,莫名緊張起來,眸中戾色一閃而過,壓了壓手中的刀,大聲喝道:“站住!”
司馬嶸停下腳步:“你若傷了他,恐怕就真出不去了。”
毅王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此時也顧不得誰真誰假,轉頭看了看圍在四周的兵士:“王丞相,讓你們的人退開!本王安全出城後自會將太子放了!”
王述之不為所動,笑眯眯道:“哎呀,殿下急著走?本相倒是一點都不急啊,橫豎有兩個太子,你殺了一個,還有一個……”
毅王氣得咬牙,朝元生看了一眼,心中頓生疑慮:怎麽一個兩個都不在意他的死活?難道他才是假的?還是對方料定我暫時不能殺他,在故布疑陣?
雙方對峙著,毅王一步步後退,時不時回頭看後麵的路,卻沒注意到,圍在前麵的人已經悄悄挪了位置,就連司馬嶸都往旁邊走了幾步。
王述之朝外麵的司馬嶸看了一眼,見他衝自己點點頭,忍不住回以一笑,又轉回來看向毅王,衝左右比了個手勢。
毅王見這些人並沒有圍攻自己,一頭霧水,心下更生警惕,看了看自己的心腹,決定不再拖延時間,直接突圍殺出去。
正要下令,忽然一道尖銳的呼嘯聲傳入耳中,緊接著便有勁風迎麵而來。
毅王臉色大變,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覺右肩一陣劇痛,手一抖,瞬間握不住刀。
伴隨著左右心腹的驚呼,隻聽“哐鐺”一聲,橫在元生頸間的刀倏然落地。
毅王痛得麵色發白,這才注意到身前早已空門大開,竟是特地為這支箭騰出了來路。
這支箭如同一聲令下,瞬間打破僵局,毅王這邊一個愣神便被人衝進保護圈搶走了元生。
王述之接過元生,再無顧慮,毅王失了籌碼,更是隻能破釜沉舟,雙方迅速纏鬥在一處,外麵待命的兵士也潮水般湧進來。
敵我懸殊太大,毅王毫無招架之力,很快便落了下風,由手下心腹護著,狼狽地且戰且退。
司馬嶸走到王述之身邊,探了探元生的鼻息,見他還活著,蹙起的眉峰舒展開來,問道:“沒事吧?”
“應當無礙。”王述之將元生交給身邊信得過的護衛,笑道,“已經暴露了,再遮掩也無用,待會兒叫太醫來看看,全須全尾地給陸大人送回去。”
陸子修聽說元生被劫走,急著找人,今日並未進宮,司馬嶸想著都是自己給連累的,心中不免內疚,輕歎一聲點了點頭。
遠處擠在一起的大臣們直直盯著他們,目光在三人間來回穿梭,見王述之與司馬嶸姿態親密,卻愣是聽不清他們二人在說什麽,急得抓心撓肝。
王述之轉身瞟一眼,眾大臣齊齊縮了縮脖子,目光還是在真假太子間穿梭。
很快,毅王被俘,這場宮變算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隻是真假太子的事尚未理清,大臣們抹抹冷汗躊躇著不願離去。
司馬嶸此刻不適合發號施令,給了王述之一個眼神。
二人早已默契非常,王述之立刻會意,將外麵的爛攤子留給謝卓,又命人將毅王送入大牢嚴加看管,另外派人去找太醫,最後笑眯眯地請諸位大臣在殿內候命。
候誰的命?自然是新天子的命。
大臣們先前都縮得好似鵪鶉,這會兒危險已過,又昂著首恢複了鬥雞的架勢,尤其是清流一派與原先就和王述之不甚親厚的那些人,口噴唾沫地一再要求鑒定太子的真偽。
王述之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自然是已司馬嶸馬首是瞻,隻是要說服這些大臣著實不易。
有人道:“既然太醫要過來,不妨讓太醫看看,究竟誰身上有胎記。”
司馬嶸坦然以對:“都有。”
大臣們一副吞了蚊蠅的表情看著他。
太醫匆匆趕來,也顧不得眼下混亂的場景,給元生把了脈,下了針,很快就將人救醒,又在眾大臣的強烈要求下,硬著頭皮看看兩位“太子”,又看看王述之。
元生醒來後回了半天的神,看清周圍的形勢後心裏立刻有了數,忙朝司馬嶸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又朝王述之行禮,“見過丞相!”
大臣們:“……”
太醫:“……”
司馬嶸淡淡道:“既然諸位大人心存疑慮,那就讓太醫瞧瞧吧。”說著率先往偏殿行去。
元生與太醫立刻跟上,王述之派人再去請兩名太醫過來,轉身笑道:“多請幾位,總不至於都說謊,免得諸位信不過。”
大臣們看著他的笑眸,後心莫名冒出冷汗來,幹笑道:“此事非同兒戲,穩妥一些自然更好,穩妥好,穩妥好。”
沒多久,三名太醫結論一致:二人身上的胎記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司馬嶸比元生多了兩條傷疤,分別在後背與肩上。
傷疤不能說明什麽,隻是王述之聽得心裏仍一陣抽痛。
司馬嶸麵對麵麵相覷的大臣,揚聲道:孤隨大軍出征前,父皇曾將傳國玉璽的收藏處告知與孤,諸位大人若仍有異議,孤這就去將傳國玉璽取來。”
這話一出,誰都不敢吭聲了。
毅王軟禁老皇帝,拖了那麽久都沒有順利篡位,這些聰明的臣子早就猜到問題出在傳國玉璽上,這代表著正統的玉璽如果能搬出來,誰還敢質疑?
可這不是還沒見到麽?總要先見一見再說。
大臣們不吭聲了,卻也沒有退卻,隻抬眼偷覷司馬嶸,一邊感歎他的確比另外一位有氣度,一邊不死心地等著。
司馬嶸掃視一周,不再與他們多說,走到王述之麵前:“丞相隨孤一同去吧。”
“好。”王述之笑意深深,眸底的情意藏都藏不住,大臣們都在後麵站著呢,不怕被人瞧見。
直到此時,眾人已經默認了司馬嶸的身份,因此元生被送出宮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大臣們對元生議論紛紛,都在好奇為什麽二人會有同樣的胎記。
一陣翹首期盼,司馬嶸與王述之終於再次出現,所有人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述之歸列,司馬嶸緩緩走到最前麵,身後跟著手托漆盤的佟公公。
“給諸位大人看看。”司馬嶸清冷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大臣們一個激靈。
托盤上裹著的黃綢緩緩解開,下麵的大臣縱然有了心理準備,仍倒吸冷氣,齊齊瞪大了雙眼。
司馬嶸將玉璽捧出來,翻轉到正麵,也不說話,目光淡淡掃視一圈。
大臣們麵色巨變,刷刷刷跪了一地,行大禮齊聲高呼萬歲,王述之摸摸眉梢,也跟著跪下去。
尚未登基的司馬嶸嘴角抽了抽,再一看王述之,心裏沒來有堵得慌。
“平身。”
大臣們刷刷刷又爬了起來,低著頭不敢再吭聲,生怕新帝登基為了立威找麻煩找到自己頭上。
司馬嶸將傳國玉璽放回去,沉聲道:“父皇大行,喪儀諸事交由禮部去辦,登基大典壓後再議。毅王謀逆,貶為民,罪當誅,參與謀逆的禁軍統領押入大牢,由刑部審決。”
大臣們齊聲應是,頭壓得更低。
司馬嶸目光投向王述之。
王述之抬眼與他對視,身份變了,笑容卻不變,眸中透著熟悉的溫柔與暖意。
司馬嶸心口堵著的大石頓時消散,莫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