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小雞的啟發
58小雞的啟發
溫華看到家人一個個麵色凝重,心下也惶恐起來,她低低叫了一聲“娘”,宋氏見她害怕,便空出一隻手來給她夾了一塊雞蛋,“不怕,不怕,沒事兒。”
鄧知仁仰首喝幹杯裏的酒,“我想今天就回縣城裏打探打探,鏢行的消息總歸及時些,要真是像今天那行腳商說的那樣,咱們也好想辦法早作準備,看看是躲到山裏還是避到別處,總要定下個章程。”
有了安排,眾人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宋氏將元元交給溫華,不等吃完飯就開始為鄧知仁收拾行裝,鄧知仁見母親忙裏忙外的,要自己收拾,宋氏卻叫他趕緊吃飯,盡早出門,省得去遲了天黑下來進不了城。
梁氏的眼睛紅紅的,起身去廚房燒水,預備一會兒晾涼了給丈夫帶上。
溫華給平羽使了個眼色,讓他抱著元元,自己回屋取了二十多兩碎銀子,用一個帕子包了,出來塞給了鄧知仁。
鄧知仁詫異地看著手裏的那一包銀子,“這是?”
“二哥,回來的時候多買些糧食吧,萬一有個好歹,咱們也不至於餓肚子。”
鄧知仁繃緊的麵容上露出笑意,揉揉她的腦袋,“小丫頭,二哥有錢,這是你買針線的銀子,快收起來吧。”
溫華把雙手背到身後,搖搖頭,躲著不接那銀子,道,“要真是打仗了,官府要抽稅,那城裏的糧食和鹽肯定要漲價,多帶些銀子沒錯的,要真是花不完,二哥你再給我就是了!”
鄧知仁一心想著去縣城裏打探消息,倒真沒想到這一點,他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歎道,“妹子,你若是男孩兒就好了!”
溫華有些哭笑不得,想起一事,又道,“二哥,要是情況不好,你千萬記得跟秦池和芮光他們兩家說一聲,讓他們也有所準備!”
看著溫華絮絮叨叨的囑咐他,鄧知仁心裏漸漸不那麽緊張了,他好笑的揪揪溫華的臉蛋兒,“行——不管有沒有事都會和他們去碰個頭,還有什麽吩咐?”
溫華歪著腦袋想了想,“嗯……還有就是千萬要看好銀子!”
“二哥,”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平羽開了口,“我跟你一起去吧,要是買了糧食,我能幫你看著。”
梁氏這時候端著水進到屋裏,聽到平羽的話,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不意卻聽到丈夫說道,“不行,你得留在家裏。”
“夫君!”“二哥!”
鄧知仁見梁氏和平羽都不甚讚同的望著他,於是道,“我要是去了縣城,平羽就是家裏唯一的男丁,有什麽事母親和你不方便露麵的也好由他出頭交涉,再說他年齡小,說錯做錯別人也不會把他怎樣。”又對平羽說道,“我離開以後你要守好家門,麵生的一律不給他開門——響馬們若是要劫掠,總會事先打探消息,勿要為人所利用。”
聽聞此言,平羽麵上也凝重起來,他重重的點了點頭,“二哥你放心吧!我這就去跟先生請假,等你回來我再去學堂。”
“那倒不至於,”鄧知仁拿出鞍具,“不必耽誤了讀書……響馬——一時半會兒還過不來。”
帶夠了一天的食物和水,又帶足了銀兩,鄧知仁離開家進城去了。
響馬,強盜,官兵,匪患,兵患,糧食緊缺,劫掠,殺人……這些詞一個個在溫華的腦海裏蹦跳著,攪得她心神不定,然而若一家人都是這樣的狀態,也就不顯得她焦躁了,繡活做不下去,書也看不下去,她在各間屋子裏轉了一圈,宋氏在屋裏守著元元,嫂子在房間裏織布,看樣子也是心不在焉的,平羽一臉凝重的拿著毛筆,好半天才畫上幾筆。
她坐在門邊,太陽還是那麽的刺眼,小母雞們咯咯噠的悠閑散步,時不時伸出爪子來刨刨土……
刨土?
她突然就想起了電影《地道戰》裏那四通八達的地道,如果自己家裏能挖上一個既能藏人又能藏糧食……管他響馬還是官軍,誰來了也不怕!
她立即就跑進了屋子,衝著宋氏嚷道,“娘,我有辦法了!咱們不搬家也行!”
宋氏聞言,萎靡的神色一掃而光,睜大眼滿是期翼地看著她,“怎麽著?”
梁氏也從西屋過來了,一臉的疑惑。
溫華壓抑住激動的心情,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我記得咱們家挖井的時候是挖到特別深的地方才有了水,如果……如果咱們在屋子裏或者院子裏挖一條通道,直通到地底下一丈深,在下麵挖出一張床大小的地方,在裏麵鋪上草苫子,若是有響馬來,咱們就進地道躲起來,等響馬走了咱們再出來。”
宋氏點點頭,隨即又搖頭道,“這樣的地道不是三五天就能挖出來的,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再說萬一被埋在下麵……”
溫華想了想,又道,“我看書上說,有的地方有挖菜窖、水窖的風俗,真要是怕被壓在下麵出不來,咱們就挖淺些,裏麵用木樁支撐住。二哥不也說了,響馬一時半會兒還過不來,咱們輪流分工,有挖土的,有運土的,加緊幹,十天八天就能弄出來。實在不行就找給咱們挖井的人,隻說是挖菜窖,付錢讓他幫著挖。”
宋氏歎了一口氣,“……行,等你二哥回來看看情況如何,若真是不好,便挖吧!”
有了目標,溫華整個人都振奮起來,她想著趁二哥還沒回來,地道還沒開始挖,自己先把地道圖畫好,出了東屋,就見平羽傻愣愣的站在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見她出來,朝她招招手。
兩人來到廂房,平羽抓起桌上的一張圖,“我以前在家裏的時候隻見過夾牆能藏人的,你說的那個地道……”
溫華接過來,看到是一張房屋的圖紙,抿了抿唇,現出嚴肅的神色,道,“二哥中午走之前也說了,要是打起仗來,一個是匪患,一個是兵患,還有一個就是征民夫,另外還要納糧,納糧好對付,大不了咱們把口糧藏起來一些,糧倉裏再留下一些,讓人看見了知道咱們糧食不多了就行,征民夫其實也好對付,讓二哥逃到山裏躲幾天,他們抓不到人,咱們再賠些銀錢,自然就了事了,可是這法子隻能對付官府的人,若是遇到匪患和兵患就不管用了,所以咱們得挖地道……你說的那個夾牆,那是大宅院裏麵的東西,你看咱們家一共就這麽點兒大,若是設個夾牆,別人仔細一看就知道有問題,也不用找什麽暗門,一把火就燒完了。”
平羽有些沮喪的接過那張他仔細畫出來的圖紙,團了團就要扔掉,被溫華一把攔住了,展開圖紙看了一會兒,拿起紙筆讓他畫一張整個院子的結構圖。
“還畫什麽?這東西又沒用了。”話是這樣說,可平羽還是仔細的畫了一張。
溫華看著這一張可以說十分精細的立體結構的圖紙,讚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平羽嘴角翹了翹,又忍住了,“還行吧。”
“很好,”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畫一張沒有房頂的,屋子裏的大炕、衣櫃、箱子、紡車、織機、水桶、灶台什麽的都要畫出來,大小要真實,不要誇張。就像這樣——”她拿起筆來,找了一張寫過字的紙,在紙的背麵認認真真地畫了一張簡易的廂房的平麵結構圖。
平羽驚奇地看著她畫的圖,“這樣畫也成?”
溫華重重的點了點頭,“畫仔細些,這很重要!”
平羽見她這樣嚴肅的樣子,忍住繼續問下去的想法,提起筆仔細的畫了起來。當初建新廂房的時候,他跟著二哥把院子量了一遍,因此各處的長寬高的尺寸在他心裏一清二楚,不過兩刻鍾的工夫,一張精細的院落結構平麵圖就畫出來了,連院子裏的樹都沒落下。
畫完了,他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要這個幹什麽?”
“自然是又用,”她微微一笑,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又把圖展開了,“你看看,如若要挖地道的話,應該在哪裏挖呢?”
見他一臉茫然,提示道,“既然是要藏人和藏糧食,那就不能積水,地麵上也不能有特別重的東西,上方還不能有樹,躲進去的時候要快捷,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人輕易發現了,這就得好好想想怎麽把入口隱藏起來,或者說,讓人想不到入口有問題!”
平羽第一次聽說挖個坑還有這麽多門道,一時呆住了。
溫華笑嘻嘻地看著他,“如何?這圖有用吧?你呀——慢慢想吧——!”說罷,轉身回了房間。
心事去了大半,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她躺在炕上閉著眼睛,開始計算家裏的這些東西若真是遭了搶能保全多少,哪些是需要和糧食一樣藏起來的,漸漸地就睡著了。
鄧知仁是第二天夜裏回來的,同來的還有一車糧食和一百斤鹽,他給了雙倍路費送走車夫,上了門閂,拎著包袱進到屋裏,把包袱交給宋氏,“幸虧溫華提醒,我找秦掌櫃托了熟人才弄到了這一車糧食,據說從明天開始各處的糧倉開始限製出倉,我這兒幸虧出城早,要是晚了被攔下了,這一車東西就是別人的了,虧了錢不說,沒準兒還要受罰。”
宋氏聽到這些就知道形勢不太好,急問道,“真有幾千人的響馬?官兵要圍剿?”
梁氏也在一旁著急的看著他。
鄧知仁等溫華和平羽都進了屋,又把油燈剔亮了,才開口道,“形勢不太好。這回來剿匪的是西北衛所的王襲平王將軍,這人勇猛好殺,一向好大喜功,雖然響馬和咱們還隔了一個縣,保不準這位王將軍會不會派人來襲擾一番,趁火打劫。原本秦掌櫃想讓咱們進城去避一避,可是剛剛得到的消息,縣令大人領了州府的公文,說無有官府許可,四周村鎮的鄉民一律不許留宿城內,一旦發現就立即趕出城去,就是城中的居民,也要由裏正證明身份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