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圖畫書
32一本圖畫書
溫華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回籠覺,日上三竿才起床洗臉刷牙。
把頭發重新梳了梳,給羊兒抓了把草,她慢騰騰的拐進了廚房。
嬸子帶著二哥回了娘家,必定是要在那邊吃了午飯才回來,朝英平日偶爾才在這兒吃午飯,算上朝益,唔,隻要燒三個人的飯菜就行了。
昨天的肉沒了,今天二哥回來肯定還要去買,等到那時候就肯定買不到了。
她回屋數了三十文錢,又提了籃子來到西屋跟平羽打了聲招呼,說要出去買肉。
平羽放下手裏的筆,“要我幫忙麽?”
她搖搖頭,“沒事,這點兒東西我還是拿得動的,”見平羽一臉想要跟著去的模樣,猜他必是在屋裏待得悶了,想出去走走,勸道,“你還是在家再躲幾天吧,等風頭過去再出門,嬸子都已經跟別人說了你在家養病呢,這時候活蹦亂跳的叫人看見了別人肯定是要議論的。”
平羽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來,看著好不可憐。
她有些不忍,想起今日是貨郎來村裏的日子,便又回屋取了些錢,把平羽叫出來囑咐道,“你把門閂上了,我回來你再開門,別人來敲門也不必理會。”
去了肉鋪,還像昨天一樣要了一塊裏脊肉和一塊五花肉,還請人家搭了幾塊豬骨頭,屠戶鄧錄的娘子在一旁收錢,笑道,“溫華,這年不年節不節的怎麽買這麽多肉?昨天的都吃完了?”
溫華接過荷葉包的豬肉和骨頭放進籃子裏,“我二哥難得回來一趟,可不得給他做些好吃的?他在外麵奔波辛苦呢。”
屠戶娘子送走了客人,接過溫華遞過來的錢數清楚了,扔進裝錢的木盒裏,朝她眨眨眼睛,有些誇張又似是不信的小聲問道,“聽說你家大哥做官都做到京城去了?做的啥大官呀?”
溫華愕然,這事兒不是隻有自己家、鄧五爺家和裏正才知道麽?怎麽沒幾天的功夫連屠戶娘子都曉得了?
屠戶娘子善於察言觀色,見她這個表情連忙解釋道,“我也是聽裏正家的來買肉時說的,說是你大哥升了官還不忘她家的情誼,送了禮給裏正呢。”
溫華有些不自在的一笑,“我大哥也不過是受上司賞識立功升遷罷了,哪裏是多大的官?要真是做了大官還能不讓鄉裏知道?”
她這個態度反而讓屠戶娘子拿不準了,還想再問,恰巧學堂裏先生的書童過來要買羊腿肉,她連忙上前招呼,溫華趁機離開了。
提著籃子到了學堂附近,貨郎果然扶著挑子站在樹蔭下,挑子一旁圍了三四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正嘰嘰喳喳的翻看著珠花繡樣。
那貨郎一張口舌燦蓮花,把自個兒的貨物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溫華雖年紀小,也被他捧著胭脂珠花勸了幾句,她若不是因為經常來看他的貨物已經習慣了,真要被這種熱情嚇到。
嗯……什麽東西可以讓平羽打發無聊的時間呢?她看了看一旁正在挑挑揀揀的小姑娘們,顯然這些東西是不行的,貨郎見她也不挑什麽東西直發愣,就不再問她,隻殷勤的跟那幾個小姑娘說話。
溫華從挑子這頭轉到那頭,看到底下壓著的紙張和……書!
她抽出那本書翻了翻,這是一本舊圖畫冊子,比通常的書本要寬些,保存的還不錯,隻是可能因為時間久了所以邊角有些磨損了,裏麵一頁一張圖畫,邊上還有字,單色印刷,講的似乎是打架打仗的故事,畫技嘛——不敢苟同,也就是能從服飾上看出男女來。
就這個了!她等著那幾個小姑娘離開了,把畫冊往貨郎眼前一放,“多少錢?”
“呀!小妹妹,這次不買紙筆了?”溫華在他這裏買了兩次紙,倒讓他記住她了——畢竟小姑娘們都是買些胭脂水粉絲線繡樣,像她這樣買紙筆的還真是獨一份兒,他瞥了兩眼溫華籃子裏的豬肉和骨頭,心裏估了個價,“瞧這圖畫多精細,又這麽新,小妹妹,你拿八十個錢可不虧!”
是你不虧吧!溫華暗自腹誹,就這麽一本看不出模樣的舊書還敢要八十文?你怎麽不去搶?
她麵上淡淡的,轉過一旁挑了兩張素帕子,一張鴨蛋青的,一張藏藍的,質地不錯,就是沒什麽花樣,想要什麽圖案得自己繡,又要了十五張紙。這紙雖然質量不行,但是練字還是能用的,用完了還能作為草紙繼續發揮作用,也不算貴——至少和其他的紙比起來不貴,上次她讓芮光給她買些紙來練字,結果他帶回來的紙又白又細,她摸了半天愣是沒舍得拿來鬼畫符,那紙一刀就要一兩多銀子,二尺長三尺寬,隻有這貨郎賣的紙一半大小,如今隻有拿來給平羽抄書。
“帕子兩條十文!紙十五張三十文!”貨郎很是幹脆的報了價錢,又拿起那本圖畫書,笑問道,“這書還要不要?”
溫華道,“我回回都來買你家的東西,也不給我算便宜一些?這書已經舊成這樣了,邊上都磨白了,畫也印得不清楚,這樣吧,這三樣我出七十文,要是願意我就都拿走。這大熱天的您挑著這許多東西也著實辛苦,何必再挑回去?”
貨郎笑了起來,“你是哪家的丫頭,這麽會說話?這書我收來都不止三十文呢,還挑著這麽重的擔子走了半天,怎麽也要換兩個辛苦錢,總不能賠本兒賺吆喝吧?這樣,九十文錢你拿走!”
“七十文!”溫華不為所動。
“八十五文!”貨郎看看學堂,一會兒學堂該下學了……
“七十二文!”溫華一副舍不得的模樣。
貨郎咬了咬牙,“八十文!不要就算了!”
“七十五文,你這圖畫書要價這麽貴,學堂裏的才不舍得買呢!除了我也沒別人會要了。”
貨郎算了算,這幾樣也有得賺,一臉後悔的接了錢道,“這實是賣賤了……”
溫華暗笑,買的沒有賣的精,哪有真賠本兒賺吆喝的?她也不與他羅嗦,徑自回家去了。
回了家,敲開了門,她把買的東西往平羽屋裏一放就去了廚房,學堂馬上就要放學了,再不燒飯就來不及了。
割了一小塊豬肉切成薄片和豆角燉在鍋裏,和麵蘸水拽了幾張巴掌大的麵餅,洗了一把粉條放到鍋裏燉著,待粉條變軟了就把麵餅整齊的碼在鍋裏,一半貼到鍋沿上,一半蓋在菜上,這樣等菜燉透了麵餅也熟了,貼著鍋沿的那一半焦脆可口,蓋在菜上的那一半浸了湯汁更是美味。
朝益的鼻子靈,未進院子時就聞到了菜香,書包也沒卸,站在廚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真香!你燒的什麽?”
溫華擦擦臉上的汗,抬頭一笑,小臉熱得紅撲撲的,“鍋餅!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洗吧!”
平羽聽見動靜跑了出來,“朝益哥!”
朝益拿出《詩三百》遞給平羽,“拿去,”隨即書包丟在碾子上,自己打水洗臉洗手去了。
“溫華——”平羽抱著書進來蹲在她身邊,笑嘻嘻的看著她,“你那畫冊哪兒來的?”
溫華瞥了他一眼,瞧見他討好的樣子就覺得很像一隻伸著舌頭的狗狗,忍著笑,“買的,怎麽樣?”
平羽眨眨眼,“借我看看行不?”
“……行啊,”她笑了笑,“不過你可得給我幫忙!”
平羽頓時眉開眼笑,跳了起來,擼起袖子,“好!說吧!要讓我幹什麽?”
她起身把另一邊灶上溫溫的綠豆湯盛出一罐來,“把這個端到飯桌上去。”
“得令!”平羽一昂頭,把書往腋窩裏一夾,雙手托著罐子就出了廚房。
菜燉好了,餅也蒸熟了,三個人風卷殘雲把碗盤打掃幹淨,連菜湯都沒放過。
收拾完畢,溫華去翻花樣子,琢磨該在新買的素帕子上繡什麽,最終決定在藏藍色的那張上麵繡上傳統的彩蝶,鴨蛋青的那張則在一角繡上幾朵粉紫的雪花,心裏大致定了雛形,就去西屋找筆,不料卻看到平羽和朝益兩個人頭對著頭在那兒看那本畫冊。
溫華暗歎平羽這小子還真挺會來事兒,朝益原本對他不冷不熱的,這麽一本書就拉近了距離。
她坐到對麵,“圭筆呢?”
平羽迅速的從一旁把筆筒擺到她麵前,又低頭繼續看圖畫了。
溫華撇撇嘴,挑出那支最細的,抱著硯台回了東屋。
在紙上畫好了圖樣,再用極淡的墨線在帕子上勾勒出圖案,她從那一盒絲線裏麵挑出了一種介於丁香色和藕荷色之間的粉紫色,配上鴨蛋青這種極淡的青綠色,顯出一種別致的寧靜與柔和。找了個最小號的繡花繃子繃上——這是專門繡帕子和荷包的,便開始一針一線的繡了起來。她現在也隻會繡一些簡單的圖案,比如現在手上繡的雪花,至於那塊藏藍帕子上的彩蝶還是要在宋氏的指導下才能完成。
午間的陽光照射進屋子,有些**辣的,她起身把窗子放下來些,聽到了遠處傳來學堂上課的石鍾聲。
她喊了一聲,“朝益——該上課了!”
“知道了——”
不一會兒,朝益過來打了聲招呼,“我走了——”
“嗯!”她擺擺手,笑眯眯的,“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