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娘的辛苦
31作娘的辛苦
宋氏想了想,歎口氣,“也隻有如此了。原本給他寄東西,都是緊著冬衣,捎帶一兩件單衣就足夠了,畢竟北邊冷,夏天再熱也不過和咱們這兒的秋天似的,如今他去了京城,反而不知道該給他準備什麽衣裳了,隻是怕他的同僚看他穿羊裘會……”
溫華安慰她道,“咱們做的精細些,領口袖口邊沿兒都用布裹上,誰還能掀起來看不成?再說了,那些隻有棉袍穿的人要是知道大哥有羊裘穿,指不定多羨慕大哥呢,誰讓大哥有個這麽疼他的娘親?何況冬天穿的薄一些不也顯得有精神麽?”
宋氏這才展顏。
兩人說做就做,宋氏把那兩件厚的收了起來,開箱取出裘皮,選了三塊厚薄相似的裁剪出來就開始縫製。
宋氏忙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皮襖和皮褲都已經做好了,外麵蒙了一層藏青色的棉布,領口袖口邊沿兒都用黑布裹上了,隻要不是把皮衣掀起來看是絕對看不到裏麵的羊毛的。
溫華也折騰到半夜,她做了一雙可拆卸的露指手套,看上去雖笨重些,卻是再暖和不過的,握兵器或寫字的時候可以把上半部分掀起來,用手背上的紐扣固定住,其他的時候則可以把指尖罩上,防止凍傷。
宋氏看到她做成的手套很是滿意,溫華是比著宋氏的手掌再大上一圈描的樣子,原本還怕她做的太大,宋氏卻說大小正好,她覺得大是因為她的手小,溫華這才恍然大悟,她現在就是一個八歲小孩兒,她的手當然要比成年男子的手小很多。
看著宋氏讓平羽幫著記下要寄出的衣物清單,又把包袱裹的緊緊的,外麵包上了一層油布,再用繩子橫一道豎一道的係了,溫華開口催促道,“都收拾完了就吃飯吧,已經熱過一次了。吃了飯睡一會兒,昨天您根本就沒睡,一直忙活到現在難道不累麽?”
宋氏也是真累了,歲月不饒人,她熬了這一夜,早已疲憊不堪,之前一直挺著,這會兒吃著飯就困得不行了,上下眼皮兒直打架,勉強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回屋睡覺了,隻是還不忘囑咐溫華到了做飯的時候要喊醒她。
溫華昨天雖然也熬到半夜,今天上午卻起得晚,因此並沒有特別疲憊的感覺,她收拾了碗筷,就來到平羽所住的西屋,手裏拿了些昨天裁皮褲剩下的料子,打算試著做一對耳套,要是做成功的話就給家裏人一人做一對。
耳套用裘皮製作的更加暖和,冬天戴上保護耳朵不至於受涼受凍,她找的這幾塊剩下的料子都是茸毛又細又軟的,做出來一定好看又可愛!
然而拿著剪子她卻有些不知該如何下手了,怎麽樣讓它老老實實的待在耳朵上不亂掉呢?呆呆的想了一會兒,從簸籮裏拿起一塊布頭捏在手裏弄出不同的樣子,又側過頭把耳朵對著鏡子琢磨了半天。
平羽抄完一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還在對著鏡子左右的照,莞爾一笑,“你到底在照什麽?難道照一照就能漂亮了?”
溫華瞪了他一眼,正要反擊,突然間想到了一個主意,她朝他笑了笑,拿著剪子把手裏的廢布頭剪成一個圓,中間挖了一個直徑約有一寸的圓孔。
這空心圓先是被她放在自己耳朵上比畫了一番,接著又要往平羽耳朵上按。
平羽一扭頭躲開了,壓低了聲音嚷道,“你幹嘛呢?貼這種東西……”
“幫幫忙!”她笑著趴到了他麵前,把手裏的空心圓套在平羽的耳朵上,果然套住了,隻是耳朵彎著,時間長了肯定不舒服,她想了想,又剪了一張相似的,隻是中間空心的圓形變成了細長的橢圓形,這辦法好,試了幾遍以後就固定了圖樣。
平羽被她在耳朵上摸來摸去弄得有些尷尬,直到她停手,才問道,“你到底是要弄什麽?”
溫華俏皮的一笑,“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照著圖樣剪出四個圓,其中兩個圓的中間都有橢圓形的孔,將一片有孔的和一片無孔的毛對著毛縫起來——她縫得十分小心,不讓絨毛被針線夾住,縫好了以後再將內裏翻到外麵,絨毛朝外,兩隻耳套用一根細頭繩連接起來,最後又在耳套裏麵加了一層綢布,這綢布是從那一對零碎布頭裏麵找到的。
花了半個多時辰把這對耳套縫合完畢,她忍著熱把耳套套在自己的耳朵上,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才抬頭問平羽,“怎麽樣?好看不好看?”
平羽看了她一會兒,就低下頭笑了起來,嘴裏嘟囔著,“不錯!不錯!”
溫華嘟起嘴來,他這樣擺明了是在說,“你這個不怎麽樣嘛!”
然而宋氏醒來看到這對耳套卻笑說溫華做的很不錯,有了這個,至少耳朵不會凍著,隻是戴上以後怎麽看怎麽像隻耷拉著耳朵的小兔子。
當天晚上吃完了飯,宋氏讓朝英把昨天未寫完的信件補齊,又寫了一封給縣城鏢行的鄧知仁,抱著包裹和兩封信去了鄧五爺家,請他托裏正送到縣城。
鄧知信的信件寄出去了以後,宋氏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但似乎又多了件心事,她常常朝窗外看著看著就發起呆來,要喊她好幾聲,她才能聽到。
就在溫華不知所措的時候,事情有了轉機——鄧知仁回來了。
在鄧知信的信件送出去的同時,另一封信件也到了鏢行,但是直到五天以後才到了鄧知仁的手上,鄧知仁剛剛走鏢回來就從師父手裏接過了這一封信,看過之後便立即請假回來了。
他瞧著自己的娘親魂不守舍的神情,悄悄問溫華,“她這幾日都是這樣?”
溫華點點頭,“白天常常這麽一動不動的坐著發愣,晚上也會熬到很晚,雖然和從前一樣按時熄燈天亮起床,可我睡在她旁邊,常常半夜裏還聽到她歎氣。”
鄧知仁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麽,抬腳進了屋,勸了一會兒,服侍宋氏用了些飯食又躺下了。
他來到西屋,叫上溫華和平羽,聽她把最近一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講給他聽。聽完了,他摸摸溫華的額頭,“好妹子,你做得很好,即便二哥在家也不過如此了。”說著他又把平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既然來了我們家,也算是有緣,你好好養著吧,以後你就和溫華一樣喊我二哥。”
溫華對於宋氏最近的反常有些迷惑,卻又仿佛猜到了什麽,隻是不好確定,就問鄧知仁,“嬸子這是怎麽了?”
鄧知仁笑了笑,“她這是鑽牛角尖了,本來也沒什麽事。大哥有了前程是好事,她這是擔心媳婦呢!”
聽到這樣的答案,溫華眨眨眼睛,有些無語,這二哥好狡猾!一句話就把自己撇清了!她笑了笑,說道,“二哥你什麽時候娶媳婦?”
鄧知仁一怔,咳了一聲,臉上微微泛起兩團紅暈,“小孩子胡說什麽?明明是大哥要成親……”
溫華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對的,心中暗笑,麵上仍是懵懂的樣子,“大哥的媳婦已經定了,就剩下二哥你啦——”
“啊……”鄧知仁覺得自己的舌頭好似短了一截,真不知該怎麽和小姑娘說話了。
溫華多少知道見好就收,逗人不能把人逗急了,於是立刻轉移了話題,“這幾天我和平羽快急死了,也不知嬸子這是怎麽了,從來沒有過這樣呢——”
鄧知仁輕籲了一口氣,有些憐惜的摸摸她的頭,安慰道,“不怕,有二哥呢,二哥這回跟師父請了假,可以在家裏休息幾日了。”
溫華知道鄧知仁可以在家多待幾日,十分高興,忙問鄧知仁想吃些什麽,他此次回來的匆忙,不像往常那樣帶酒菜回來,便摸出荷包取了一把錢交給溫華,讓她去村中屠戶鄧錄家看看還有沒有豬肉,溫華去了,要了一塊裏脊肉和一塊五花肉,還請人家搭了幾塊豬骨頭,準備回家熬湯。
宋氏接連好幾日沒有休息好,這一覺便睡到了傍晚,其他人早已經用過了晚飯,溫華見她仍是顯得疲倦,臉色也不好,便把熬的濃稠的豬骨小米粥給她盛了出來,宋氏這一覺養回了些精神,加上粥也熬得香,便又添了半碗,吃完了飯,鄧知仁又說了好些寬心的話,她才又恢複了些許。
溫華收拾了廚房便回到東屋歇下了,任由鄧知仁拽著三個小子坐在院子裏胡吹,這幾天宋氏沒心思理會事,事情都是她和平羽在做,今天鄧知仁回來,有他在的地方就少不了肉,她從出去買菜開始就沒閑下來過,午飯剛吃完就去洗衣,等把衣裳晾上,沒做多少針線就又該準備晚飯了,她這一天就沒怎麽停下來過,這會兒是一點兒力氣也沒了,恨不得往炕上一躺就能睡過去。
鄧知仁他們見東屋的燈熄了,就壓低了聲音,其實溫華一躺下就睡著了,此刻就是天上打雷她也聽不見。
一覺睡到大天亮,聽到外麵不隻有鳥兒叫,還有“呼、呼、哈、嘿”的吆喝聲,抹抹脖子上的汗,旁邊空空如也,想必宋氏已經起床了,她噓呼著眼睛爬起來趴到窗戶上,原來是鄧知仁領著三個小子在院子裏練武呢,都蹲著馬步,嘴裏喊著號子出拳,朝英朝益還好,平羽的小細腿站不了幾分鍾就開始抖,被鄧知仁踢兩腳再爬起來繼續練。
她看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兩聲,鄧知仁看見她,朝她招招手,“起床了!過來練練?”
她趕緊搖頭,順著窗台躲了回去,趴了好一會兒,見沒人來叫她,才心滿意足的又眯起了回籠覺。
睡夢中覺得有人推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原來是宋氏,發髻梳理的一絲不苟,用的那條她送給她的藍頭繩。
她強睜著眼睛坐起身來,“嬸子?”
宋氏手裏挎著個籃子,“溫華,今天我和你二哥走親戚去,中午你和平羽湊合著吃些,我們下午就回來。”
溫華點點頭,說話還帶著鼻音,“嬸子,你們去哪兒?要是家裏來了人我該怎麽說啊?”
“就說你二哥看舅舅去了。你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不許亂跑,灶上燒完了要看著柴火滅了才能離開。知道麽?”雖然如今溫華做家務已經很熟練了,可宋氏仍是不放心的叮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