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回信
30宋氏的回信
宋氏聽完了信,麵上掛著笑容,眼淚卻流下來了,鄧五奶奶滿麵笑容的在一旁勸慰她,“知信進了京城當官兒,這該是多大的榮耀啊,升官發財,媳婦也快娶了!好事呀,他有了出息,你該高興才是!快把眼淚擦擦!”
宋氏的眼淚好不容易止住了,溫華去擰了個濕帕子遞給她,她擦擦臉,笑道,“他每回來信都說自個兒好得很,讓我不要惦記,可他待的那地方終究是……不瞞您說,剛才您一把信給我,我這心裏就跟貓抓的似的……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說完,動手打開包袱,裏麵是四四方方的一隻箱子,撕了封條,解開上麵的繩子,打開箱蓋,就見一個個紙包或布包整齊的碼在裏麵,壓得緊緊的。
宋氏把東西一個個拿出來擺開,取了那兩包上好煙絲和一副精繡羊皮護膝交給鄧五奶奶,請她幫著把其中的一包煙絲轉交給裏正,鄧五奶奶客氣了一番便收下了,細細瞧了瞧護膝上的花樣,讚道,“到底是京城的東西,瞧這花樣多精細!”
宋氏給鄧五奶奶添了茶,“五嬸,你且略坐一坐,讓朝英幫我寫封回信,一並交給裏正讓他帶過去。”
鄧五奶奶擺擺手,“青泉家的,你先別急,我跟裏正打聽了,他是後日去縣城,你還有一天的時間準備呢,今天晚上好好思量思量,看看還有什麽要帶給知信的,明天這時候一並拿過來,讓你五叔給他送過去不就行了?”
宋氏聽到還有一天的時間,笑著說道,“那更好,我還給他做了兩身衣裳,這次一並帶過去。”
她站起身把箱子搬到了裏屋很快又出來了,在屋裏來回走了兩步,麵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來,朝英你坐下,先幫嬸子寫信,朝益你去幫你哥磨墨。”
鄧五奶奶見她激動的樣子,笑了出來,“青泉家的,你快坐下來吧,瞧你高興的,這媳婦還沒娶到手你就這樣了,要是將來知信帶她來給你磕頭,你還不得把房拆了?”
宋氏聽她這麽一調侃,也樂了,坐回椅子上,嗔道,“五嬸你就笑話我吧,看將來朝英朝益娶媳婦的時候你急不急!”
平羽極有眼色,早在宋氏讓朝英念信的時候就把桌上的書和紙收拾了,待宋氏說要寫信的時候,溫華又去裏屋取了宋氏常用來寫信的格子紙放在桌上。
研好了墨,朝英拿起筆來,先寫下“知信吾兒”,抬起頭看看宋氏,“嬸子,你說吧。”
宋氏坐在一旁,想了想,“家裏一切平安,不要掛念。你們兄弟在外麵做事,總要記得家裏還有娘親想著你們,吃穿上不可虧待自己。凡事要反複思量,對上要盡心,對下要友愛。我離得遠,成親的事不能多為你操持了,娶妻娶賢,頂重要的就是對方家風如何,你要多打聽打聽,身體要康健,容貌隻要端正就行了。”
她念一句就停頓一下,看朝英寫的飛快,道,“我再說慢些,朝英你別急。”
朝英停筆一笑,“嬸子你放心吧,我跟得上。”
宋氏點點頭,繼續說道,“京城是什麽樣的?下回你來信給娘親說說,娘親這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你到了新地方,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將來還要成親,就別寄錢回來了,娘親在家有吃有穿,放心吧。
你弟弟如今在鏢行裏站住了腳,一兩個月就回來看看娘親,等你娶了媳婦,娘親也該給他張羅張羅了。家裏多添了兩口人,一個叫溫華,一個叫平羽,兩個孩子都是懂事的,溫華平時幫著娘親洗衣燒飯,最是勤快,平羽身體弱,得好好養一養,溫華說他的字寫的好,如今正幫著溫華抄書呢。
前些日子從百旺家買來幾頭羊,朝英朝益他們哥兒倆天天下了學幫著打柴放羊割草,過些時候讓平羽也跟著去放羊,他和朝益一般大,可沒有朝益那麽結實呢,出去照照日頭也好長個兒。朝英和朝益都是好孩子,天天來家裏幫忙,還教溫華認字,和溫華、平羽相處的很好。
家裏的地和往年一樣都租出去了,今年的雨水足,想必是個好年成。你弟弟買了頭小黑驢,說把它拴在碾子上讓它磨糧食,確實是輕省不少,你弟弟還讓我再去看你姥姥的時候也騎著它,我哪裏就那麽不中用了?院子裏的那塊菜地平了一半蓋了羊圈,剩下的種菜還是夠吃的,溫華愛吃蘑菇木耳,從林子裏找了爛木頭養在草棚子裏,天天采一些,曬幹了入冬也有木耳吃,到時候給你寄去些。娘親做了兩身單衣兩身棉衣,都給你寄去,還有……”
宋氏停了停,對朝英說道,“看我這囉囉嗦嗦了半天,先寫到這兒,餘下的明天再寫,朝英朝益你們今天也累了,回去歇著吧,嬸子收拾收拾把東西裝起來,看看要帶哪些。”
朝英朝益跟著鄧五奶奶回去了,臨走的時候溫華扯扯朝英的袖子覷了一眼朝益,朝英朝她輕輕搖搖頭,她便鬆了手。
插上門閂,她給宋氏打了水端到屋裏,見宋氏已經把那寄來的箱子收起來了,炕上擺了不少單衣棉衣和布鞋。宋氏想把這些都包在一起,可是包袱容量有限,裝不下這許多,她挑挑揀揀的從裏麵剔出一兩件來,又怕兒子少了穿的凍著。
平羽也過來了,看到宋氏因為東西裝不下而發愁,便建議道,“嬸子,現在天氣還熱著呢,送些夏衫和薄棉衣不就行了?反正也不是隻寄這一次,京城和邊關不同,驛站天天都有驛馬通達各個府縣,隻要出得起銀錢,讓他們天天送信都行。”
宋氏笑了,搖搖頭,“你大哥他是在軍中,哪能時常讓人捎東西?他從前一年才請人捎帶一兩封信回來,下一次又不知是什麽時候了,過幾個月天就冷了,他去了京城,行李肯定沒帶多少,這冬天的衣裳還是備齊了好。”她想到平羽就是從京城過來的,便問他京城的氣候如何。
然而平羽來到晉州並沒有多長時間,也不好比較,隻是說在京城夏天的時候挺熱的,穿一件單衫都還熱得出汗,跟現在的晉州差不多,冬天的時候他多是待在屋裏,出門也要穿棉衣和皮裘,下雪能下半尺厚。
宋氏聽了,又愁煩起來,顯然和晉州相比京城的冬天同樣是很冷的。
溫華翻了翻宋氏給鄧知信準備的衣裳,發現有厚棉袍還有薄棉袍,但隻有冬鞋裏麵加了一層羊裘,毛絨絨的冬天穿上必定暖和,即便鞋麵濕了,裏麵有皮子擋著也濕不了,“嬸子,為什麽不給大哥做靴子啊?那個不是更暖和麽?”
宋氏正犯愁怎麽裝下這麽多東西,偏偏兩個小的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由沒好氣的說道,“洗洗睡去,折騰什麽!”
溫華看看平羽,吐吐舌頭,拉著他出去了。給平羽打了水,讓他回屋去洗,溫華自己則關了廚房門在裏麵略略衝洗了身上,又洗了頭。
她回到屋裏,見宋氏仍拿著那件薄棉袍猶猶豫豫的坐在炕沿上,她有些無奈,上前坐到宋氏身旁,“嬸子,咱們這兒冬天的時候穿這厚棉袍也足夠了吧?”
宋氏搖搖頭,“去年冬天可是少有的暖和,若真遇著冷的時候也得再加衣呢,你大哥又不像咱們冷了可以進屋,上頭讓他到哪兒他就得到哪兒,冰天雪地也得受著!我以前倒是給他做過靴子,可聽人說因為這個他險些被人打,自那以後我就沒給他做過靴子。”
“嬸子,大哥現在升官了,想必平日裏也是穿了靴子的,不會再有人敢搶他了吧?”溫華想起今天見到的護膝,靈機一動,“不如這樣——單獨做一雙靴筒?穿上也可以隨時取下。之前二哥不是拿回來好些鞣好的羊裘麽?就用那個做,保暖還擋風。”
宋氏頗有些心動,想點頭讚好,又皺起眉來,“要說多這麽一雙靴筒也不顯多,可是就怕人家送信的嫌東西太多。”
溫華打開包袱數了數,夏袍兩件,春秋的夾袍兩件,褲子兩條,裏麵穿的中衣兩身,薄棉袍一件,薄棉褲一條,厚棉袍一件,厚棉褲一條,單鞋兩雙,棉鞋兩雙——僅那厚棉袍和厚棉褲就占了一半的體積,別說驛站,換成是她送信,她也不願意的。
她拎著那件厚得幾乎可以站立住的棉褲想了半天,終於開口說道,“嬸子,我有個想法,你看成不成?用羊裘比照著那條薄棉褲做一條皮褲,做的肥一些也沒關係,特別冷的時候就穿在那條薄棉褲外麵,再做一件皮短襖,配著皮褲穿在裏麵,這樣擋風又擋雪,水也浸不濕,有皮子的那一麵縫上一層棉布,看上去就跟棉襖棉褲似的,也不顯眼。這樣一來,這兩件厚的就可以留下了,包袱也能輕一些。咱們現在就做,明天送過去之前肯定能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