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奩的故事

17鏡奩的故事

朝英掂量著手裏裹著碎布頭的包袱,很是不以為然,“你買那麽多這玩意兒幹嘛?”

溫華笑眯眯的,“嬸子要教我做女紅,這些碎布頭顏色多,還有好些不一樣的料子,正好拿來練手,平時要找齊這麽多顏色的料子可不容易呢。”

朝益恍然大悟,壞壞的一笑,說道,“奶奶說過嬸子的女紅特別巧,遠近都是有名的,你要是學的好,將來一定不會像麻子的姐姐那樣嫁不出去!”

這話還沒說完,他腦門兒上就挨了一記,摸摸額頭,他看著若無其事的朝英,“七哥,打我幹嘛?”

“溫華什麽時候也不愁嫁,”鄧知仁把朝益的小腦袋擰過來看著他,麵露威脅,“麻子的姐姐又懶又饞,長得也不好看,能和我們家溫華相提並論麽?”

“嘿嘿——”朝益抱緊懷裏的盒子躲到朝英後麵,“溫華當然比她好看了!”

“喂喂喂!”溫華漲紅了臉,這些人當她不存在啊!隨手指了一家招牌十分顯眼的店麵,“我要去那邊看看!”

她挺起小胸脯,雄赳赳氣昂昂的進去了,可進去以後她立刻就後悔了,這裏竟然是一家賣鏡奩的店!

她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店裏的活計已經過來招呼了,她怎麽也不能扭頭就走,而一旁的朝益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後麵去了,朝英和二哥也麵露笑意。

“看看,這就開始準備嫁妝了!”朝益調侃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她聽見。

她惱火的瞪了他們兩眼,可是不起作用。

夥計的熱情招待讓她拉不下臉來扭頭就走,隻好將尷尬藏在心底,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然而不多一會兒她就被店中各式各樣的鏡奩吸引了,這間店的店麵一側展示了諸多式樣的妝奩,而另一側則擺滿了五花八門的鏡子。

每一個妝奩都有所不同,溫華粗看了一下,估計櫃子上和架子上擺了有約一二百個大大小小不同的妝奩,有方的,有圓的,還有梯形的,桃形的、六角的……不同的質地有著不同的色澤和花紋,不僅有木質的,還有銅的、瓷的等等,至於裝飾的材料就更是五花八門,什麽金的、銀的都是平常,還有鑲玉的、嵌寶的、螺鈿的、翠鈿的……不勝枚舉。

店麵另一側所擺的銅鏡也看得人眼花繚亂,這些銅鏡都是背麵朝外露出各樣的圖案以供客人挑選,不提那些仿佛千變萬化的花紋,便是銅鏡的大小也有許多的講究,像那小的約有掌心大小,而大的則如臉盆一般。

這些或華麗或古樸的漂亮鏡奩,又有誰能抗拒呢?

溫華眼中不由流露出渴望,抬起頭看向鄧知仁,“二哥?我想買麵鏡子——”

鄧知仁笑著摸摸她的頭,“是該有個鏡子,看看有喜歡的麽?”

她反複比較了一番,挑了個榆木的鏡奩,木質的花紋十分漂亮,表麵上了一層淡淡的薄蠟,長寬各一尺,高約八寸,黃銅包角,線條十分典雅簡約,最上麵一層放的是一麵直徑約有七寸的銅鏡,銅鏡背麵是人物圖案,其下兩層有一大兩小共三個抽屜,她記得宋氏的鏡奩也是邊角包銅皮的,上麵好似刻著石榴花,鏡子比這個小一點點,背麵也是石榴花的圖案。

女子的鏡奩往往要跟隨自己一輩子,所以無論是做工還是樣式在選擇的時候都會慎之又慎,溫華倒也想買個更好的,可考慮到是和宋氏一起住,總不好弄得太特別,所以才會選擇了這樣的一個不分男女的簡單樣式,這樣既實用又不打眼,是最好不過的。

問了價錢,要兩貫錢,也就是二兩銀子,溫華從袖筒裏摸出一角銀子來,讓店裏找零,她轉來轉去,發現在角落擺著二十多把木梳,問了夥計,說是別人寄賣的黃楊木梳,因做工好,樣式又新,所以價格也不便宜,要一錢銀子一把,溫華拿在手裏隻覺得柔韌溫潤,又想到宋氏的那把缺了齒的梳子,便將手中的梳子遞給夥計,“這個也要了,放一起吧。”

店夥計用一張蓮青色的包袱把鏡奩包好,鄧知仁接過包袱,“再看看還有什麽要買的?”

溫華搖搖頭,“沒了,二哥,咱們回吧。”

回到客棧,溫華將買來的各樣東西分類打包,收拾了三個大包袱,算了算,總共花了不到五兩銀子,最值錢的是鏡奩,最不值錢的是那一包碎布,才三十個大子兒,可若是做出女紅來,幾雙鞋墊或者一兩個荷包就能把本錢掙回來。

四個人忙活了一天,早累的不行了,跟店裏要了熱水洗臉洗腳,又叫了飯菜,圍著飯桌吃了個痛快。因天還沒黑,便不好躺下睡覺,於是圍坐在炕上打馬吊牌,打了一圈覺得沒有彩頭玩的也沒勁,於是以銅錢為籌,到最後看誰輸的最多,輸多少就要被贏的那個人彈多少下腦鏰兒。

這下可有了動力,幾圈下來,各人有輸有贏,溫華討價還價的把自己的懲罰減了一半兒,可睡覺的時候額頭還是紅通通的。

她躺在炕上想著今天晚上秦遠要做的事,不知道他順利不順利呢?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再次賣身為奴,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拖家帶口的離開故地,也許到時候願意跟著走的連一半兒的人都沒有吧?

這些人願不願意走對她來說並不是多麽在意的事,隻是既然占用了這個身軀,好歹要為她做些什麽,否則她會總覺得良心不安。

兩座茶山,不知道有多大呢?即便隻有一半的人,也差不多有一百人呢,這些人到了那裏會做些什麽呢?是經商?還是種茶?

其實這些人最初的目標就是生存下來,如今有了盼頭,她這個“地主”的一些無關緊要的想法就不是很重要了,隻要都能有事做,都能掙到一碗飯吃,就是值得的。

就這麽胡思亂想著,她竟也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幾個人一早起來吃了飯就在客棧裏等待秦遠的消息,直等到辰時末才見秦遠一行五六個人急匆匆的趕來,鄧知仁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施禮道,“大叔,一切都還順利麽?”

秦遠點點頭,將鄧知仁請到隔壁的一間屋子,談了一會兒,留下兩個青年照看溫華他們三個,其餘的人都跟著鄧知仁出了門。

這次他們直到將近中午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