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義仆
16秦家有義仆
人們在外行走時因路途遙遠,攜帶金銀十分不便,而且山賊強盜們常常借由車轍的痕跡判斷行人或車隊裏麵有沒有重物,出於安全的考慮,很多人寧可繳納些匯兌費用也願意使用銀票。
大德錢莊的分號開遍全國各地,拿著錢莊開具的銀票或憑證在任何一家大德錢莊都可以兌換銀兩。它和其他錢莊不同的是,雖然大德錢莊也收取銀票的匯兌費用,但同時他還會付給客戶一定的利息,這樣就吸引了眾多的資金。利息比例雖然比匯兌費用的比例低,但利息隨著存儲時間的延長而不斷積累,每次匯兌時的費用卻是按比例固定收取的,所以,對於在錢莊中長期存銀的客戶而言,有時累積的利息不僅能支付匯兌費用,還可能仍有結餘。
秦遠讓芮光和十寒在小廳裏守著銅皮箱,他帶著溫華和錢莊掌櫃進了更裏麵的一間屋子,溫華見這間屋子長寬隻有一丈,裝飾的極其簡約,一張長案上供奉著財神,下麵是一張四仙桌,桌子兩側各有一把太師椅。
秦遠坐在其中的一張太師椅上,溫華就在他身旁站著,掌櫃親自捧出一本賬簿,翻開察驗了一番,劈裏啪啦扒拉著算盤演算了幾遍,將數字寫在一張紙條上給秦遠看,秦遠取過算盤自己又算了兩遍,便點點頭,將紙條放在蠟燭上燒著扔到桌下的一個銅痰盂裏,眼見得燒成了灰燼,才將桌上的一杯涼水倒進痰盂,紙灰被水一打立時就化成了碎末。
錢莊掌櫃先是開具了一張一萬兩的憑證,蓋上錢莊印鑒,又取出一遝銀票交給秦遠,秦遠就著跟前的算盤點算清楚,將銀票和憑證用一個薄薄的銅皮匣子裝了鎖上塞到懷裏。
二人告辭出來,叫上抬箱子的芮光和十寒,便上了一輛不知從哪裏來的騾車離開了大德錢莊。
騾車上的簾子圍得緊緊的,從外麵根本看不到裏麵,車夫是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一身的皂色,滿臉的怒相,芮光和十寒一前一後緊跟著車子,溫華坐在秦遠的對麵,她摸摸銅皮箱,“這箱子這麽大點兒,一個人就能抱走,不怕被人搶了麽?”
秦遠笑眯眯的看著她,拍拍藏著銅皮匣子的胸口,低聲說道,“要緊的在這兒。”又點點銅皮箱,“您試試看,這箱子雖然看著不大,卻是全銅的,本身就有六七十斤重,裏麵裝上東西,哪裏是輕易就能抱著跑的?”
“啊?我還以為隻是包了一層銅皮呢!”她使勁推了推箱子,果然沒能推動。
騾車行了一刻鍾,來到一所不起眼的宅院後門,秦遠讓溫華就在車裏守著,留下車夫,帶著芮光十寒把箱子抬了進去。
溫華又等了約有兩刻鍾,秦遠才帶著十寒出來,兩人換了衣服,秦遠是一身棕褐色的衣衫,十寒則是一身藍衫,二人把溫華送到了客棧,恰好鄧知仁也帶著朝英朝益回來了。
秦遠拉著鄧知仁進屋說事,十寒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門口守著,朝英和朝益中午飯沒吃兩口就給人幫忙去了,這會兒不免覺得肚餓,跑出去買了一斤肉包子,拉著溫華坐在院子當中的石凳上就著茶水吃著。
“二哥這事兒辦的真是仗義!”朝益囫圇吞下半個包子,卻噎住了,趕緊端起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一氣兒,看溫華麵露疑惑,瞧了十寒兩眼,撓撓頭,“二哥還沒跟你說?”
“說啥?”她不知道鄧二哥是怎麽跟這兩個小子說的,隻好裝不明白。
“聽說他們主家被人陷害躲了起來,這些人落到仇人手裏要被發賣,他們主家的朋友也是二哥的朋友,就托二哥把他們贖出來,聽說要背井離鄉去老遠老遠的地方呢!”
“這樣啊——”溫華挑了挑眉,轉移話題,“中午你們幹嘛去了?”
“給人幫忙去了唄,”朝益丟給她一個包子,她接過來咬了一口,唔,還真挺香!
“剛才我們跟二哥去見了鏢行裏的人,好像他們回去的時候還要接買賣,”朝英吃喝完了,擦擦手,“今天還去集市上看看不?剛才問了二哥,他說晚上沒什麽要忙活的。”
說到去集市,朝益興致也很高,“去吧去吧!昨天還有沒逛到的地方,今兒正好去看看!”
看到性格靦腆的朝英也想要去集市,溫華不由問道,“你們到底是想要買什麽呀?”她眨眨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想起他們在絳縣縣城的鐵鋪門前那專注的樣子,不禁恍然大悟,“哦……你們是要買——刀?”
兩兄弟嘿嘿一樂,立刻顧左右而言他。
“溫華,你要買些什麽?”
“就是啊,你不給嬸子帶點兒什麽?”
溫華端起茶碗咚咚咚喝下去大半碗,衝掉口中的油膩感,拿帕子抹抹嘴,笑嘻嘻的看著他們,“我也想去看看呢。”
秦遠和鄧知仁商量了一會兒就招呼溫華進屋,溫華順手把石桌上的茶壺拎起來搖了一搖,對兩兄弟說道,“屋裏有水,我再去打些。”
進了屋,她在桌邊坐下,秦遠打開桌子上的一個木匣子,裏麵是一遝小麵額的銀票,從五兩到二十兩不等,對鄧知仁和溫華說道,“這裏一共是三百兩銀子的銀票,已經說好了請二郎幫忙收著。三姑娘給大嫂添麻煩了,二郎你多擔待,三姑娘還小,平時買些糖果頭繩是沒什麽問題,可這麽一大筆錢放在身上到底讓人不放心,萬一被人盯上,反而壞事。這一二百人都要等到了茶山那邊再安置,三姑娘這邊就難以顧及了,不過有宋大嫂和二郎在,我們也就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
鄧知仁道,“這些我先替妹子收著,其實妹子在我家本也花不上什麽銀錢,以後再大些,不管是裁衣裳還是打首飾,隨她的意願。”
溫華掌心托住下頜,打斷了他們的客套,“大管家,這些錢是我和宋嬸還有二哥的是不是?那我想用這裏麵的錢給嬸子和二哥買禮物行不行?”
秦遠略帶訝異的看著她,隨即笑了,“自然是可以的。”
“那我想給嬸子砌個能燒火的磚炕行不行?”
“三姑娘願意就行。”
“那要是我買幾隻羊羔,等秋天的時候賣掉換錢行不行呢?”
秦遠捋捋胡子,眼睛裏閃過光芒,“誰去放羊呢?三姑娘不是要服侍宋大嫂麽?”
溫華想了想,“我可以找別人幫忙呀,願意替我放羊的,到秋末的時候每十隻就分給他一隻。”
“這樣也很好。”秦遠讚許的點點頭。
“那——”溫華轉轉眼珠,看到鄧知仁笑眯眯的瞧著她,“要是給二哥娶個媳婦呢?行不行?”
鄧知仁有些撐不住了。
“哈哈哈——”秦遠笑出聲來,“二郎,如何?不必你我客套,三姑娘心裏有數呢!”
鄧知仁哭笑不得,點點她的額頭,“小姑娘家哪來的那麽些怪話?”
溫華摸摸腦門兒,“二哥,一會兒我和朝英哥朝益哥想去街上。”
鄧知仁幫她把茶壺倒滿,“行,不過得等我一會兒,你們不許自己跑出去,知道麽?”
“嗯!嗯!知道啦!那我去告訴他們!”她脆聲應了下來,提著茶壺跑了出去。
秦遠離開以後,三個人就纏著鄧知仁要去集市玩,說昨天太晚了,好些東西都沒看到。
鄧知仁拗不過他們,便整理了一番帶著他們出去了。
這一次可以說收獲頗豐。
朝英朝益兄弟倆終於在一間鐵匠鋪裏以兩千三百錢的便宜價格買了兩把匕首,隻是對粗劣的牛皮刀鞘不太滿意,可好刀鞘又賣的貴,溫華建議他們回頭自己想辦法做一個,反正不管是木頭的還是皮革的都能弄到材料,兩人麵上這才晴轉多雲,不再去煩惱囊中羞澀。
鄧知仁也在這間鐵匠鋪裏找到了一柄別人寄賣的短劍,不新,卻十分趁手,一問價錢,要八兩銀子,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咬咬牙買下來了。
溫華口袋裏的就更豐盛了。去了有名的果脯點買了幾斤果脯,有山楂糕、醃話梅、鹽漬楊梅、蜜棗、幹無花果等等。宋氏是繡花的好手,城裏新式的繡花樣子買了不少。另外刷牙的牙粉撿實惠的買了三盒,預備一人一盒,平時隻用楊枝擦牙感覺上擦得還是不太幹淨。還給宋氏和鄧家二哥一人扯了塊淺色的夏布料子,宋氏的是淺藍色的,鄧知仁的是淺棕色的,當然——還溫華她有自己的,嫩黃色的,另外還買了三塊稍厚些的料子,粉紫色的,柳綠色的,以及一塊胭脂紅色的。一開始她還不知道要買多少,店掌櫃倒是很熱情,她把各人高矮胖瘦簡略說了一下,人家很快就計算出需要多少布料,她就直接按照這個數字再加三尺來買,預備離開的時候,又看到店裏有一些十分零碎的紗、布、綢、緞的布頭要處理,小的隻有兩指寬窄,大的約有半個手絹大小,其中有不少還是好布料剩下的,便花了三十個大子兒都買了下來,裹了整整一包袱。她還在絲線鋪子挑了好看的顏色買了整整一盒的各色絲線。
幾個人幫她提著買好的東西,朝英掂量著手裏裹著碎布頭的包袱,很是不以為然,“你買那麽多這玩意兒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