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替罪不是你想替想替就能替
替罪不是你想替想替就能替 小修
話音落下,楊戩卻沒說話,隻輕輕挑了挑眉尖。
端坐在主位旁邊的少婦一語不發地看著事情的變化,柳葉兒似的眉不著痕跡地微微擰了擰。
齊老太爺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突然轉了態度的兒子,又瞄了瞄麵色如常的楊戩,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威兒,這是怎麽回事?什麽叫你們扯平了?他傷了你,你……”
“我說平了就平了,哪裏來那麽多事情。”齊威臉色仍是很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爹,比起我的傷,你不是更應該關注咱們齊家的名聲麽?”
齊老太爺被他噎得老臉一僵,尷尬地咳嗽了聲,忽然覺得自家這寶貝兒子是不是驕縱過度了,竟然連他這當父親的麵子都不顧及。顯得很是富態的臉微微有些難堪,他彎起手指開始輕叩桌麵,肥碩的手指油滾滾地敲在桌子上,發出的是與少婦敲擊時截然不同的悶響。
半晌,他才冷冷地開口:“我雖然不知道威兒為什麽突然不追究你傷了他的事,但你敢當眾羞辱我齊家,這件事可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
楊戩垂手籠著袖口,低斂著眼沒吭聲,那道輕輕顫動的睫毛卻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眼眸中瞬間閃過的冰冷。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眼來,淡淡看了齊老太爺一眼:“那麽齊先生,請問我是如何羞辱你們齊家的?”微微頓了頓,又突然扯著嘴角笑起來:“如果是齊威在動手之時輸給我丟了齊家的臉麵,那也隻能怨他技不如人,怪不得我。”
齊老太爺聞言臉色一沉,三角眼倏地眯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老夫和威兒冤枉你了不成?”
楊戩意味不明地哼了聲,算是默認。
“冤枉?!你忘得倒是夠快!”齊威憋得臉色鐵青,氣急敗壞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想動我楊家的人,你還不配’這話可是你的原話!”
“那又如何?”楊戩冷冷盯了他一眼,晶亮澄澈的眼眸深沉如水,光彩靜斂,透著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他漫不經心似的看了眼臉色鐵青的齊家父子:“我是說了那句話,但卻不是那個意思。”朝齊威抬抬下巴,輕哼:“是你理解錯了。”
話音落下,滿堂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美貌的少婦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嘴,她可沒看漏楊戩眼底一現即隱的淡漠冷冽。
這孩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她忍不住擰起了眉。
“你什麽意思?”齊老太爺抬手捋捋胡子,倒吊的三角眼眯成了縫兒,精光閃爍,怒氣未消。
楊戩似乎根本沒瞧見他那副氣得胡子發抖的模樣,隻歪頭瞟了眼一臉警惕的齊威,眨巴眨巴眼,笑得很是無辜:“我隻是想告訴齊威,如果連我都打不過,就沒資格跟我哥打架罷了。”
齊威發青的臉倏地漲紅,紅紅紫紫的顏色煞是好看。他兩手“啪”一聲撐在桌子上,衝著楊戩吼道:“你胡說!你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楊戩無奈地聳聳肩:“就說你誤會了嘛。”抬頭衝方才那個小廝努努嘴:“你家少爺是不是一招就輸給我了?”
小廝白著臉點點頭:“……是。”
“那我是什麽時候說的那句話?是不是你家少爺輸了以後?”楊戩笑得人畜無害。
那個小廝的臉已經白得透明,兩腳發軟幾乎站不穩,感覺到來自正前方的兩道視線,戰戰兢兢地打了個抖:“……是。”
“喏,聽見了吧?”楊戩朝齊老太爺攤攤手,扭臉向少婦勾了勾嘴角:“我根本就沒有看不起齊家,更沒有羞辱齊家的意思。要怪也隻能怪齊威理解錯了而已。”
“狡辯!”齊威氣得眼睛發紅,咬牙緊緊盯著他,吼道:“你這是狡辯!你……”
“是不是狡辯,他們都可以作證。”楊戩也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刻指著站在齊威身後的幾個人,說道:“你們當時都在場的吧?是不是他輸給我之後我才這麽說的?”
那幾個人又忍不住麵麵相覷,半晌,才有一個孩子大著膽子說道:“當時……當時的確是齊少輸給他……輸給他之後才這麽說的,還問我們有沒有想……想跟他動手的。齊少本事那麽……那麽好都打不過他,我們也不敢再上了。”
“哦?”齊老太爺臉色陰沉,看著兒子身後的幾個人,冷冷哼了聲:“你們想清楚了?要是有半點虛假……”
“不,不會有假的。”那孩子嚇白了臉,連連搖頭,“不隻是我,他們,還有那些早就回家了玩伴,哦,還有韶峰,我們都看到了的,齊老爺要是信不過我們,可以派人去問韶峰。”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完全出乎了在場的人的預料。
齊老太爺臉色發黑,卻沒辦法再追究下去,隻好悻悻地哼了聲,見自家寶貝兒子一臉的不忿,也覺得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下不去上不來,眼神愈發陰鬱。
隔了半天,他才氣哼哼地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楊府。
楊戩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尚未完全放下心來,耳邊忽然傳來聲仰慕的讚歎:“哇,二哥好厲害!”
楊嬋眨巴著大眼揪著他的袖子,精致小巧的臉上掛著個太陽似的笑:“你瞧見齊豐那張醬得像豬肝的臉沒?哈哈,真是好有趣……”
嬌小的身子顫顫地抖著,如同微風中綻放的花枝,隨風亂顫,楊戩似乎被這無憂無慮的笑容晃著了眼,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明眸皓齒,杏眼桃腮,淺淺的紅暈沾染兩靨,如鍾靈之漢水,似毓秀之峨眉,唇角間淺笑盈盈,三分天真,七分爛漫,嬌而不媚,豔而不俗,雖然隻是□□歲的年紀,卻已經隱隱約約瞧得出長大後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出塵。
楊戩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小妹漸漸與幾千年後的身影重疊在一處,抑製不住地心緒翻騰——他怎麽都忘不了那一幕,他的好妹妹,他視為珍寶的妹妹,舉著寶蓮燈對他大打出手,咬牙切齒地對他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就像一個魔咒,讓他連究竟是身在往昔,還是留於今朝都分不清楚了,仿佛刹那間就模糊了今世前生。
“二郎,”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白衣少婦目光冷冽,淡淡地看著垂眸不動的人:“你跪下。”
楊戩猛地一震,詫異地揚起臉來,對上瑤姬清冷的目光,又極快地斂下眼去。
其餘兩人也是吃了一驚。
楊嬋緊緊拽著楊戩的袖子不鬆手,焦急地仰著頭看瑤姬:“娘!你要罰二哥麽?”水靈靈的眼睛裏全是委屈,“這次的錯不在二哥啊!連齊威都沒說什麽!你不要罰他了好不好?二哥他也受傷了呢!”略顯笨拙地拉起他的袖子,露出還有些發紅的手臂:“你看,你看!”
楊駿更是嚇白了臉,抖著嘴唇話都說不利索:“娘?你……你真的要罰小戩?!”心下一急,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這件事不能怪他,要罰也是罰我!這件事都是我的錯。”
瑤姬輕輕皺了皺眉,尚未說話,就見楊駿咬咬嘴唇,急急續道:“這件事真的不是……”小戩的過錯。
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瑤姬忽然擺了擺手,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家裏的規矩,不會冤枉沒犯錯的,也不會饒了犯錯的。”
她暗暗歎氣,這孩子,她還什麽都沒做呢,隻不過說了句跪下,就好像天塌下來似的,這般沉不住氣,巴巴地趕著來替親親小弟頂罪了。何況……她根本就沒說要罰楊戩。
“我……孩兒自然不敢違了規矩的,可這件事真的不是……”
楊駿深吸一口氣,正待再說,卻被一道壓抑而沉悶的聲音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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