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9.thejasmingarden

CH 9.The Jasmin Garden

不久之前,斯內普被房間裏的畫像叫醒。對方是位熟麵孔,魔藥教授在鄧布利多的校長室裏見過他的畫像。聖·安德魯·西耶爾頓·弗拉梅爾,霍格沃茲的第二任校長,他定下的許多規定沿襲至今,影響深遠。

這位校長被史書稱為“完人”,以理智內斂著稱。外表華麗得體,風度翩翩,聽說具有安茹皇室血統,被封為某地的伯爵。

在校長室裏,他總是高高在上俯視著所發生的一切,不管鄧布利多怎麽胡鬧折騰,他一不評論,二不插手,總是像在看戲。

可他眼下正頭發散亂,墊肩都歪掉了,慌慌張張,毫無風度地叫自己去救救他家的孩子。

當斯內普趕到時,小姑娘已經自我拯救成功了。他無奈地旁觀了一場家族內訌。

“很遺憾我們不能給你提供一個座位,教授——斯內普先生。”

“這不是問題,校長先生。”

站在聖弗裏曼高高的穹頂下,即使是見多識廣的斯萊澤林院長也感到了壓力。

對麵這群二三十個的幽靈,看起來都很年輕,有的甚至就2、30歲的模樣。可是任何一個稍有見識的巫師,看到這樣的陣容都會感到眩暈。之前那位聖人安德魯已經變得不起眼,這裏傳說中的人物太多了。第一個亡靈法師芙蕾雅,第一個元素法師蒙佩茲,光是較為近代的一位克勞修斯,其空間理論上的造詣就讓無數人膜拜,他算輩分應該是西爾維婭的爺爺。更別提還有一名梅林時代的大魔導師,安布羅修斯,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他們完全看不出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樣。麵對自己時斯文而疏離,帶著標準的貴族式笑容。

“如果你不介意站著,可否解釋一下,你為何會出現在——私人場所?”

斯內普掛起了假笑:“不湊巧。”

他可不想惹毛他們。

盡管他從頭到尾旁觀了剛才那場激烈的對峙,但那是他們自家的事情。他可不敢和那有恃無恐的小女孩一樣,去反抗這些個個都是魔法史上首屈一指的大人物的弗拉梅爾們。他們絕對有辦法讓他出不了這間屋子。就算沒有了身體,隻剩下靈魂,他們依然帶給他沉重的壓迫感。

“既然這樣,我們是否該讓你支付代價,為了你不該看到的東西?”

“可憐的小姑娘,大概正在哭吧。”

他就知道!斯內普格格地咬了咬牙。惹上了大麻煩。

誰叫他沒抵抗住誘惑,他這是自討苦吃。

不情不願地接下了任務,斯內普轉身就要走。

“等等。”

“你不帶上鑰匙,準備去哪兒找她?”

“鑰匙有什麽用?”斯內普問道。

“權限與象征。”

“沒有得到鑰匙承認的人一旦走進,火焰之門會將他燃燒殆盡,連靈魂都不剩下。”

“茜茜……塞西莉亞她前幾天寄回了這把鑰匙,正式放棄了身份。祖宗之名盡數從她名字中剝奪,她現在隻是塞西莉亞·布萊克了。”

“這把鑰匙對西爾維婭來說是多餘的,西爾維婭從小就有另一把鑰匙。”

“鑰匙之間相互感應。”

原來如此。斯內普聽出了他們言下之意。

小姑娘無法接受被母親背叛,就把她的鑰匙泄憤一樣地隨便給了什麽無關緊要的人。

解決了內心的疑惑,斯內普一陣風一般地拾起蜷縮在牆角的零碎物件,大步流星地,從門口走了出去。

並不需要鑰匙的指引,斯內普猜到她會在哪裏。

走進花園,沿著林蔭大道,走過大約二分之一。白天她指著這條小徑,說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小路的盡頭,有一個隱密的花園,院門被繁茂的常春藤密密纏繞著,秘銀打造的精致小鎖斷成兩截,躺在地上。

年輕的教授放輕腳步。

用修剪成方形的灌木植物圍成的小院子裏,架子上吊著藤椅,一大片潔白的茉莉花田中,白裙的金發小女孩背對著他。她赤腳蜷在地上,頭埋得極低,肩膀在顫抖,雙手用力揪起花草,再狠狠扔出去。

夜風把清淡的茉莉花香送過來。隱約能聽到壓抑的啜泣聲。

白天她那麽活潑而驕傲,向他介紹著各種傳說軼事,談起學術問題時神采飛揚。

斯內普感到心裏有點不舒服。

她一定不想被人看到這個樣子,斯內普判斷。

他故意把腳步放重。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西爾維婭心髒一縮,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來,手裏的魔杖指向了來人。發現是教授,西爾維婭有一瞬的不知所措,隨即是不可遏製的羞惱和怒氣。

“我以為作為一個紳士,您充分地理解什麽叫做非禮勿視,先生。”

小女孩微揚起臉,帶著濃濃鼻音,和竭力維持的平靜。

斯內普看到她的長發因為被水濡濕而變成深色,幾縷額發零亂地貼在前額上,皺起了眉。

“如果不是你忘記了東西,我就不必要走這一趟,弗拉梅爾小姐。”

斯內普拎著鑰匙,向她示意。

西爾維婭狠狠吸了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踏過花田,向他走去。

她的腳凍得通紅,上麵還有道道傷口。

“我想你的大腦還不至於被凍成一個空空的陶罐。但如果你繼續如此輕率,我就不確定了。”

“我想這不關你的事,先生。”

西爾維婭從他手上接過鑰匙,捏在手心,攥緊拳頭,渾身發著抖,像是在忍耐什麽。

斯內普揮手給她施了個溫暖咒,說道:“現在,如果你堅持要在十二月的寒風中賞花,”他瞥了眼被□□得亂七八糟的花田,“我就不奉陪了。”

“恕不遠送。”

西爾維婭站在原地,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狠狠地把鑰匙扔了出去,扔得遠遠的。然後轉過身,有些呆滯地看著一片狼藉的花莖,綠葉和白色花瓣。

她每天都記得澆水。看見它們零落在自己手中,她感到心疼,又有種破壞的快意。

“對不起。我真沒用,隻能向你們發脾氣。”

西爾維婭感到悲從中來。在這個世界上,誰也不在,她什麽也沒有。

去而複返的斯內普,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麵。白裙的小女孩,蹲在花田裏,對著地麵放聲大哭。她揮動魔杖,一株株地把它們栽回去,花田恢複如初,但她仍在哭泣。

靜靜站了一會兒,感覺到她沒有消停的跡象,斯內普快步走過去。

西爾維婭被一把拎起來,“誰?幹什麽?”

“送你回家,小姐。”

“我不——”

“我也不願意。你可以自己親自和你家人去說。”

“那群老東西!如果你受到了他們的威脅——”

“哼。”

斯內普不由分說地拎著她的衣領,走向門外。

“放下我!”西爾維婭尖叫道:“我又不是沒長腳!”

“是的,你當然有,隻不過它已經凍成一塊硬邦邦的火腿了。”

“您不能給我變一雙鞋子出來嗎?”

斯內普懶得回答,隻是挑起眉看她。

要求一個未婚男子給姑娘變鞋子,實在是強人所難。

察覺到這一點,西爾維婭恨恨地把臉轉過去不看他。

十二月的寒風中,隻能聽到富有韻律感的腳步聲,和袍子被風獵獵鼓起的聲音。西爾維婭被拎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她感到頭暈。頭很重,鼻子堵住了,耳邊的聲音聽起來那麽不真實。

“不,我不要回去!”

越接近莊園,西爾維婭感到越抗拒。

“那裏不是我的家!”

斯內普嘲諷地說:“如果你堅持,你隻能流落街頭,西爾維婭小姐。”

“不,你什麽都不知道!”

西爾維婭被戳痛了。她奮力推開男人,跌落到地上,很痛,但她沒有管那些,隻是從衣服裏麵拉出另一把鑰匙,狠狠地扔出去。它劃出一道銀色弧線,落進噴水池裏,發出沉悶的聲音。

斯內普麵色不善地盯著她,見她臉上一絲悔意也沒有,隻有一臉發泄後的陰沉快意。

“我不是無處可去。我選擇留在這裏,是因為它對我有用。”

西爾維婭倔強地抬起臉,麵上帶著自嘲、痛苦,卻仍維持著驕傲。

“我會學到一切,然後把它推平了。我會自己造一個比它強得多的房子。”

姑娘冷靜的宣布。

他有點明白了。

這東西也許價值萬金,對她來說卻可有可無。

這孩子是真的沒把這裏當家。“這房子誰要誰拿去”,她方才對她祖先們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不管這裏如何奢華舒適,她隻不過在欣賞它。家族的聖地,她隻當是書庫。她住在這裏,就像一個過客。

他想他明白這種感覺。就像蜘蛛尾巷對於他來說一樣。

斯內普看著小姑娘,她的臉凍得通紅,膝蓋上青紫,腳上在流血,身體在寒風中發抖,他緊皺著眉頭,又往她身上扔了好幾個溫暖咒,但她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她在發燒。

手伸向她衣服後領,目光接觸到她脖子上被勒出的紅痕,改為去握她手臂。那麽軟,那麽細,感覺稍微用力就會捏斷似的。最後,他不得不采用了一個對他來說極為陌生的動作——將小姑娘從地上抱起來。

瞬間,雙方都僵硬了。

西爾維婭感覺到一雙手臂有力地托著自己,溫度透過衣服傳遞過來。這是極為陌生的感覺,伊利安也沒有抱過她幾次。她雙手抵著他的肩膀,不敢向前傾,身體僵直地,努力保持著平衡。

不敢靠近,卻也不想放開。

“你沒必要這麽緊張,弗拉梅爾小姐。我記得你一向很放肆。”

西爾維婭惱羞成怒。她掙紮起來,對方卻趁勢把她抓得更緊。

“別亂動,弗拉梅爾小姐。你安分點,有助於這種折磨提早結束。”

低沉的,華美如大提琴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西爾維婭感到耳垂有些發燙。

也並不算是什麽折磨。硬要說的話,大概是福利。

倔強了一整晚的小姑娘,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的,現在終於放鬆下來,軟趴趴地靠在男子寬闊的肩膀上。

斯內普抱著小姑娘,大步向前走去。

寒風被他的身軀和手臂阻隔在外,西爾維婭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她竭力壓抑著,不想被發現,但在距離為零的情況下,毫無秘密可言。他瞥到了懷中小姑娘臉上晶瑩的痕跡,感覺到她身體的細微顫抖。

他回憶著稀薄的童年記憶。在他母親還沒有被發現是個女巫時,他的父親曾經寵愛過他那麽一陣子。那時他是怎麽做的?斯內普猶豫了再猶豫,用一隻手把她抱緊,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腦袋上,遲疑著,摩挲了一下。

西爾維婭瞬間僵住了。

她想問,喉嚨卻被堵住了,張開口什麽也說不出。她劇烈地顫抖了好一會兒,克製不住地向他懷裏撲去,纖細的胳膊圈著他的脖子,伏在他肩上,嗚嗚地哭著。

斯內普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把手在她的頭發裏輕輕移動,繼續撫摸她的頭。

很快便到莊園門口了。

“弗拉梅爾小姐。”

“嗯?”

“你的家人——”

斯內普覺得自己應該說出來。

那群幽靈們焦急地來找他救人的神情,在她跑掉後明顯顏色變淡,卻還氣勢全開地對他頤指氣使。

可如果他們並不想讓她知道……

“我會為您報仇的,教授。”西爾維婭嘴角彎了彎,眼睛裏放射出邪惡的光芒。

“總有一天,我要把書搬走,把塔樓推倒,用爛石瓦礫把他們全埋起來!”

其實她知道的。幽靈沒辦法觸碰到任何東西。故意激怒她,也是家族傳統。

為了錘煉她,言語刻薄甚至惡毒,希望她能控製自己的情緒,早日學會聽到見到什麽都不為所動。

代代弗拉梅爾都是這麽成長起來的。

知道歸知道。

“我要把他們用強力魔咒固定住,塞進一個小箱子,外麵灌注上秘銀,一絲風也別想跑出來,然後把他們扔進大西洋,讓他們在海底呆上永生永世!”

西爾維婭神色疲憊,眼神卻愈發清亮。

看見懷裏的孩子小臉又恢複了驕傲,琥珀色的眼睛裏又綻放出光芒,斯內普的眉頭今天第一次地舒展開來,略微放鬆的唇邊隱隱帶上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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