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元春在入宮之前聽王夫人提過,這宮裏麵還是有著一些關係的,並不是賈家而是王家那邊的。這就要說到王子騰,他當下任著吏部侍郎一職,都說等著現在的吏部尚書退了,他就是最有可能接任的人,這也讓王家有了個倚靠。

早年的時候,王家的旁支中有過一位入宮做了女官的女子,不過宮門鎖千秋,那位女官沒有能活過三十歲便過世了。人雖是走了,多少有了一些人脈,這些就被王子騰給接上了線。王子騰絕不是一個愚笨的人,否則怎麽可能步步升遷,在京城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秀女們都是五人一間,來自天南海北,像是元春這樣自幼在京城長大的,多半都被分到了一間房裏麵,他們的家族也是事先打點過的。再者,安排的人也都是有眼色的,這些人今日是秀女,但來日指不定就是在那位大人或皇子心中的要人了,宮裏頭的人不輕易結下惡緣。

元春原來也是這麽想的,直到她和這個來自黔州的秀女相處了十來日之後,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誰給陰了,才會和白皙竹這個看上去柔弱,實則性格詭異的人共處一室。分房間到了她們這裏的時候,正好隻剩下兩人了,是不用五個人擠一張床了,但是元春覺得她寧願幾個人一間屋子裏麵,大家言語之間的虛虛實實相互試探,也比大半夜的時候醒來,看到有一個人披散著頭發盯著你看要好的多。

“皙竹,我今天可是把窗戶關好了,不會讓風吹進來晚上冷醒你了。”元春看著邊上廂房裏頭的燭火差不多都熄滅了,現在也是時候睡了,明日幾位娘娘要看她們才藝展示,到時候精力不濟出醜就不好了。

白皙竹柔柔地向元春笑了一下,“謝謝姐姐了,昨天晚上是我自己不注意,倒是沒有想到會嚇著姐姐,這心裏頭一直過意不去。”

昨夜白皙竹半夜被一陣冷風吹醒,關上了床之後,翻來覆去睡不著之後,隻能坐在了床上,胡亂地想著事情,不自覺地便想要叫醒元春陪自己聊天,可也是知道她們並不相熟,在猶豫不決中一直看著睡著的元春。

也不知道元春是心有所感還是什麽,在這樣的注視裏頭醒了過來,饒是她心性不錯,也被這般在床頭的披頭散發死盯著自己的人,給狠狠下了一跳,是反應快得地捂住了嘴才沒有叫出聲音。白皙竹見狀馬上向她道了歉,元春被她心有愧疚的樣子給噎住了,也不能多說什麽,隻能作罷,大家還是要相處一段時間。

要隻是這一件事情也就算了,關鍵在點點滴滴之中,元春總是覺得白皙竹都有一些說不出的感覺,但對方本人卻一臉純真的樣子。

“元春姐姐,你在想什麽呢?”白皙竹搖了搖元春的手,“我剛才說的你沒有聽見吧。”

元春自是不知道錯過了什麽話,隻能問了一遍,“恩,是姐姐分心了。我適才想著明日是不是要考驗我們的針線活,沒有聽到妹妹的話。”

白皙竹笑著表示沒有關係,重複了一次剛剛的話,“姐姐是要睡了嗎?這個時間我還睡不著,不如姐姐同我說說京城,要不我同姐姐說說我家鄉也是好的。”

元春對於黔州著實沒有什麽興趣,那裏多半不是漢人,而是苗人或者侗人,那裏大多是土司割據也不受大慶的有力控製。

“這明日還要受娘娘們的檢測,妹妹難道不怕晚睡了沒有精神。”元春不想要與白皙竹多話,可惜她說的委婉,對方就像是沒有聽出來似的。

“姐姐,我這不是心裏麵緊張嗎,這一緊張就睡不著,姐姐不如我給你講講,我們那裏好玩的事情吧。你隻要聽就行了,不費什麽力氣的。”

元春想要拒絕,轉念又想起了作夜的場景,就怕她說了一個不字,這位睡不著之後,又坐在床頭幽幽地看著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就聽聽吧。“那妹妹就說吧。”

白皙竹開心地上了床,這房間裏頭的燭火都是滅了,在這昏暗的環境裏頭,說起了家鄉的故事來。

“要說我們那裏其實漢人很少,都是苗人與侗人,他們與漢人的習俗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聽我娘說這一百年來還算是好的,要是擱在以前,他們幾乎不與漢人有什麽交流。他們也從來不與漢人通婚,我們那裏多是山林,而苗人與侗人還信奉山神。我聽說那裏的妙齡女子,有時候會去拜祭山神,而在回程的路上,有時候就會被山神看中,留在了洞裏麵了,那裏的人管這個叫做落洞。姐姐你說洞裏麵的神仙長得是什麽樣子的啊。”

元春聽著白皙竹半是好奇半是先要一探的語氣,頭都大了,真是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麽會進宮選秀來的,卻是沒有想過對方也是根本沒有想過選中,而皇上也不會將這般的女子留在京中,多半還是要配給家族在湘黔之地的世家之子。她沒有辦法回答白皙竹的問題,隻能轉移話題,說起了京城的風貌。

等選秀過了初選、複選,廣粵韶州這邊的事情總算是有了個了結,在郇昰與衛衡的協助之下,新上任的知府與縣令們很快投入了工作中,韶州的日常事務也逐步得到了穩定。

蘇鵬的屍首被他的兒子扶靈回了家鄉,隻是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其他的都是查得一清二楚了,唯獨在那個師爺與那批殺手的身上出現了問題。

太子良湉一方不承認他們派出過殺手追殺蘇鵬,他們本來以為已經迷惑過了蘇鵬,不擔心他回到京城。在蘇鵬失蹤了之後,太子他們找了假蘇鵬來冒名頂替,這個人說來也巧,也是三五年前在廣粵的時候他們遇到的,加入他們的圈子裏頭。

其實,他與蘇鵬兩人在身形上相似,但麵容上,認識蘇鵬的人是不會將他們搞混的,選擇那位卻是因為他的一手模仿字跡的本事。

“五哥,你說到底是誰害死了蘇鵬?那個師爺還活在世上嗎?如果不是太子他們派出的人,那後來師爺也沒有同太子他們聯係過,他又去了哪裏了?”薛蟠隱約感到不安,這個幕後之人竟然不是太子,那麽又是誰早早盯住了韶州,這個當時太子的勢力範圍,並且大膽到謀殺了蘇鵬,又為什麽在之後隱匿了下去。

“這個問題看來隻能慢慢來了,現在韶州的事情結束了,我們接下來是去八桂,還是取道湘地向西北方向走?”郇昰知道蘇鵬的真正死因隻能存疑了。他們在廣粵的事情基本都處理完了,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八桂是南安群王所在的封地,五哥你是不是不想去那裏。”薛蟠從郇昰簡單的問話裏頭聽出了一絲端倪。在大慶有四個異姓王,分別是南寧、東平、西寧、北靜四位,在八桂也就是後世的雲南、廣西一帶,駐紮的就是南寧郡王,說來他距離廣粵的距離並不遠。

郇昰沉默著承認了,他對四個異姓王沒有什麽壞印象也沒有什麽好印象,說起來除了東平新繼承郡王之位的水溶,他來京城拜見父皇的時候聊過幾句之外,其他的人都是陌生地遠遠望到過。不過異姓王終究是長遠不得的,這是每個朝代都有的事情。“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父皇也不希望我和這些人有太多的關聯。”

薛蟠理解郇昰的意思,他這個皇子的身份與異姓王有牽連並不是好事。這麽一來他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天在宮裏麵也不知道皇上與郇昰說了一些什麽,待那日他回到偏殿見到自己的時候,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薛蟠在猶豫著要不要問出來,他認為這事情與自己一定相關。“五哥,那天在宮裏麵……”

郇昰看著薛蟠欲言又止的表情,怕是他已經猜到了那夜父皇的話所謂何事。“那天父皇問我這麽相信你,會不會有朝一日後悔,我告訴他既然選擇了就不會後悔。”

薛蟠一聽這還了得,這不是皇上八成猜到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雖說有些感動郇昰的坦誠,但是在皇上麵前也應該遮掩一下吧,“五哥,你怎麽這麽誠實啊!”

“蟠兒,你不懂,父皇這個人難說的很。”郇昰卻是知道那日他的回答應該是讓皇上滿意了,因為那個時候,太子的事情、鴉片的事情、宸貴妃的事情交織在一起,讓他的父皇心力憔悴,他要的是想要看到自己的兒子能夠信任一個人的義無反顧,卻也害怕這種執著的感情不利於朝政。可是兩相比較,皇上更是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保留著那份溫情,因為這是他本人已經不可能再有的了。

“父皇不會在現在為難我們,因為他已經知道大慶需要的是什麽,他是一個為了長遠考慮的人,既然知道了大慶潛在的威脅不會放任不管,所以他不能選擇三哥作為下一任的皇帝。不過,要這麽輕鬆過關是不可能的,以我的估計,他會送我們一份‘大禮’,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薛蟠看著郇昰讓他放心的神色,估計郇昰是打定主意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他們相信彼此什麽都不是問題,也不再糾結這件事情,兩人最後還是選擇了進入湘地在往西北方向而去。不過路上還多了一個衛若蘭,他覺得廣粵這邊玩膩了,硬是要跟著他們出發,還一定要他們先去了衛家做客。繞不過衛若蘭的邀請,他們一行去了衛家,之後又從湖南進入了貴州,也就是大慶的黔州境內。

隻是一踏入黔州,薛蟠就有一種揮散不去的不安感,直到他們進入了一邊是深穀,一邊是高山的官道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加的強烈了。

“蟠兒你的臉色不好,要不要小歇一會。”郇昰與薛蟠都沒有騎馬,天氣入秋,風大了起來,他們又不是趕路,還是選擇了馬車。

隻是當郇昰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了車外的衛若蘭大叫了一聲,“不好!有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