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郇昶聽著郇旪的這句話心裏麵閃過一種古怪的感覺,他的六弟總是笑嘻嘻地看著人,卻讓人害怕他會突然瘋狂地在背後給你一刀,郇昶沒有同他多說話的心情,隻能打著哈哈說,“父皇治下風調雨順,近兩年來沒有什麽災情出現,大家自然是等著今天的除夕能多喝一口屠蘇酒了。不過六弟,你有空的時候還是要勸勸八弟,讓他不要多和唱大戲的人混在一起了,去年他和二哥一同在聞香坊鬧事了一場,這今年可別再出什麽幺蛾子。”

郇旪似笑非笑地看了郇昶一眼,他沒有承諾也沒有拒絕,“就算我和小八一母同胞,但是你也知道我母妃寵她的很,又怎麽是我這個做哥哥能管上一管的。三哥不是我說,相比之下,小八肯定還是更加的怕你,不如你去說說?”

沒有等著郇昶回答,郇旪卻又皺了眉,連忙否定自己剛才的提議,“還是算了,他那個混球的性子,誰的也不聽,三哥也是不要白費力氣的好。要說小八怕的人還是五哥,隻要五哥板起了臉在他的麵前一站,這讓他朝東絕對不敢向西啊。隻是可憐我那冷著臉的五哥,也不知道被父皇扔到哪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連個年也要在外麵過,一個人不知道多麽冷清呢。而我們這頭沒有人回來救場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呢。”

“六弟!你說的這叫是什麽話,這可是在宮裏麵。怎麽這麽沒有分寸。”郇昶聽著郇旪這種話裏藏針的語調,耳朵都不舒服起來。“父皇的決定可是能由你這樣置喙的!”

郇旪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腦袋,他一下子湊近了郇昶,像是在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這個三哥,瞧瞧在手上還帶著佛珠呢。不過戴著佛珠的可不都是好心腸的大師,不然刑部的事情怎麽能這麽被郇昶壓製住,忽而郇旪他輕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變成了大笑,“哈哈哈,三哥你可真有意思。我不過隻是在嘴上說兩句,總比那些佛口蛇心的人要好的多。不過你說的對,這裏是宮裏麵,打哪兒不是隔牆有耳啊,弟弟我可不敢多說了。走了,走了,三哥你慢慢忙。”

郇昶袖中的手握緊又鬆了開來,真是個瘋子,他在心裏麵咒罵了一聲,也不知道惠妃怎麽會有這樣兩個兒子,一個陰陽怪氣,一個就愛和下九流的戲子混在一起。還老在眼前晃悠,今個回去要用柚子去去晦氣。

被郇旪提起的郇昰,估計也是想要去去晦氣的,他和薛蟠不過是出來玩的,來的時候心情不錯,這次出行也是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但是卻在最後的關頭送了他們一份大禮,這下次他們兩人隻能帶著那個木盒趕快下山,先去宋詮那裏再說。

薛蟠在回程的路上把這件事情又給仔細琢磨了一下,“五哥,既然蘇鵬生前幾次提到過要去福建找師傅求助,而且那個死而複生的師爺也是在被派往福建的路上出的事情,這事情還是找師傅先打聽一下,再看下一步怎麽辦。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你不用回京嗎?”

郇昰搖了搖頭,他這次出來父皇沒有給他一到年關就要回去的詔命,而且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趕回京城再回來。“我會讓左涼把這個案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呈遞給父皇,他本來就是在父皇身邊當差的,還是深得父皇信任的。我們可以先和宋大人商量一下,但是這事情還是別讓更多的人知道了。如果廣粵的韶州真的已經被暗中的勢力掌控了,難保這裏也會有什麽探子。”

薛蟠讚同郇昰的考量,這種事情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卻真的是不得不防。不過,郇昰身邊有著皇上的人倒是真的了,他知道殷溪算是郇昰的心腹,那麽另外一個侍衛左涼應該既是皇上派給郇昰的保護,也是一種監控吧。“五哥,左涼他不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皇上吧。”

郇昰好笑地看了薛蟠一眼,沒有想到他也會問出這般的傻問題,“蟠兒居然擔心起這些事情來了。我同你交好,父皇怎麽可能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京城裏麵的人怎麽看我的?他們可是覺得我這人無趣的很,也沒有什麽聊得來的友人。你放心吧,父皇不會管的那麽寬,隻要我們別在他麵前做的太明顯,他是知道我對你這個救命恩人的不同。”

最後那兩個‘不同’被郇昰加重了語調,讓薛蟠臉上一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這是在擔心好不好,現在他和郇昰真的站到了一起,對於皇上百年之後的皇位,可以說除了郇昰,自己誰也不會支持。皇上在對待郇昰的問題上總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要是偏愛也不會外放,要是無視卻是夾著一種親昵。

薛蟠隱隱覺得在麵對郇昰的時候,那個人先是父再是皇。隻是天威難測,一日太子不廢,一日沒有登上寶座,誰也不好說。

黑驢的一聲‘咿呦’打斷了兩人的交談,他們在月上中天的時候,到了宋詮的府邸。薛蟠看著這頭一定要跟在自己回來的白毛,也隻能讓它跟著,好吃好喝地供著了,這麽聰明的毛驢,說不定還能做個間諜之類的。當然這也是自己的瞎想了。

宋詮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目光已經被那個木盒子給吸引了過去。這個盒子的樣式根本不是自己這個徒弟喜歡的風格,它上麵滿布著塵土的殘跡,也不是郇昰會有的東西。這麽晚的時候,兩人來到自己這裏,大半不是什麽好事。

“宋大人,這個事情還是您自己看看吧。”郇昰從懷裏麵拿出了那份血書交給了宋詮。

宋詮看著郇昰凝重的臉色,也是慎重地打開了書信,越是看下去眉頭皺的越是緊,到了最後那行‘吾命歸於天,而吾冤托於驢兄之口,隻待有日盼青天。’讓宋詮好險沒有破口大罵出來。

要說蘇鵬與他之間的關係肯定是更加親近的。會被派到廣粵這種地方的官員,要不就是皇上將他貶調了,要不就是深得聖心,來轄製一些人的。蘇鵬與宋詮相識在京中,同在翰林院多年,雖然年歲上有些差距,卻談得到一塊去,都不是迂腐的人。宋詮怎麽也想不到昔日老友居然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就這樣死在了距離自己百裏開外的地方,而且是被活生生地逼死的。

“五爺,這東西是真的!微臣與蘇鵬在翰林共事多年,他那人寫字的時候,隻要心裏急了,總是喜歡多加一筆,你們看著上麵的字便是能明白的。”宋詮比郇昰更加肯定被害人就是真的蘇鵬,想著自己的一步之遙,居然連朋友慘死多時也不知,宋詮的心已經被狠狠地碾壓過了一番,他舉起信的手都開始發抖了起來,“微臣,微臣,離他那麽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案子,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簡直是不把王法放在眼裏了啊!”

薛蟠忙是端起邊上的茶杯,讓宋詮喝口水,千萬別把身體給弄壞了。“師傅,你先坐下,這事情已經出了,而且那麽多人都不知道,說明這背後的人不簡單。需要從長計議才好。”

“楸枰說的不錯,宋大人你在這裏可是一定要穩住,不能出了什麽岔子。萬一廣粵要是出了大簍子,還要靠你撐上一把的。我已經遣人快馬加鞭趕回京城,把這樁事情稟告父皇了,當下是要想想我們是單刀直入深入韶州,還是圍魏救趙,現在邊上打聽一番。不知道宋大人這段時間有沒有接到過韶州那位假官的消息,今年按理來說他總是要回京述職的才對。”

宋詮接過了薛蟠的茶,灌了下去,過了一會才算是把思想給調整回來。“這不是福建的茶案鬧上了好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沒有個空閑,並沒有和韶州那邊有過什麽聯係。不過五爺說的對,今年那邊必然是要回京述職的,沒有連著兩年不回去的道理,我一定會在京城牢牢地盯著他。要說這世間上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我多年遊走大慶,也沒有聽說過江湖裏麵有什麽易容術能做到以假亂真的地步,我不相信他不會露出馬腳。算著這個時日,他應該是已經在路程上了才對。我這裏也是明天就要出發了,沒想到臨走會出這種事情……”

薛蟠聽著宋詮說的易容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了,“師傅,蘇鵬的家人您清楚嗎?是不是可以暗中把他們接出來,也能有個佐證。”

誰承想宋詮倒是愣住了,他頹然地搖了搖頭,“蘇鵬是個命苦的,他是寒門出生,雙親在他中舉的那年就過世了,早年的時候他娶過妻子,卻是難產而亡,唯一的兒子,現在遠在西北,沒有和他一樣從文,反而是習武了,父子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很好。不過蟠兒不用擔心了,這裏見過蘇鵬的人少,但是京城見過他的可不少。到了那裏自然是會穿幫的。”

果真是這樣嗎?薛蟠總是覺得他們既然做出了殺人頂替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才對,但是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師傅在京城也是要小心一些,這後麵的人連朝廷命官都敢追殺,還招人頂替,可見是個狠辣的角色,京城中還是萬事注意的好。”

“我會當心的,倒是五爺,你和蟠兒這樣前往韶州並不是個好主意,一去那裏他們就知道你們是生麵孔。”宋詮不放心地是在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郇昰與薛蟠的能力他相信,可這次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薛蟠也是有些顧忌的,薛家在那一塊地方並沒有什麽商鋪,還是因為那裏的勢力太錯綜複雜的關係。不過眼下又有誰能幫這個忙呢?

忽的宋詮想起了一個人,就是早上到了他府上拜會的人。“今早來了一個老友的孩子,許是他能幫你們一把。現在還在府衙裏住著呢,還說著他這幾年在贛桂一帶遊玩著,應該也是認識了不少朋友。正好他接了友人的邀請了,是打算進入廣粵,你們倒是能借口與其同行。”

“不知宋大人說的是何人呢?”郇昰想著要是能這樣有個遮掩進去自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信。

宋詮半是肯定地說,“他的老父我倒是認識多年,就是武昌的衛家的衛衡。他的這個小兒子人是有些不羈,性子卻是不錯的,叫做衛若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