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郇昰將火把靠近了薛蟠的方向,兩人更加清晰地看清了這份書信,從這上麵殘留的腥味來看,雖然已經很淡了,但絕對是血跡,而不是什麽紅色的顏料。

郇昰拿起了那個掉落的官印,上麵鐫刻著‘韶州守中’四個字。這讓郇昰的眼皮跳了一下,那不就是在廣粵的北部方位,這個位置可以說相當的玄妙,它不是沿海的部位,沒有像是惠州與潮州那樣的繁榮,但是它南靠廣西,上承湖南、江西,東麵則是福建。他如果沒有記錯,韶州的知府應該是父皇登基後三十六年的榜眼蘇鵬。

“拆吧——”郇昰已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而薛蟠手中的信會拉開一場罪惡的惡夢。

薛蟠打開了信封,果然是一疊紅色染成的信箋,當展開了它的時候,那種鏽紅色的血跡把一段黑暗的真相展現了出來,‘此書信不知落於何人之手,吾命歸於天,然吾冤托於驢兄之口,隻待有日盼青天。’

這是蘇鵬想要北呈於皇上的請罪書,三年前他因為深得皇恩,被派到了廣粵的韶州,這個地方不是最為繁華的地方,卻是交通樞紐之地,他來到這裏的時候,韶州就發生了多起傷病事件,但是這樣的死亡事件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因為都是被當做了自然病逝而處理了。

作為南方的交通中轉地,這裏百姓的生活也算是不錯,各縣上報的財政情況都十分的好,也沒有什麽天災之類的事情發生。然而,就在蘇鵬認為韶州的政務處理得越來越得心應手的時候,隻是偶爾地一次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的民間考察讓蘇鵬起了疑心,他覺得下麵的人似乎有著什麽事情瞞著他,這是一種直覺,而且讓他背脊發毛。因為他看著那些縣令的樣子總是有哪裏不對勁。

蘇鵬是戶部出身,於是他打算從每分每厘的錢財深究起來,在經過了半年的反複抽查對比之後,終於讓他找到了一絲不對的地方。每個縣的稅收裏麵,藥材的稅收比整個廣粵的水平超出了許多,而從這裏挖掘了下去,有幾個賬目上總是莫名其妙的少了一點錢,或者在下一個月就多了一點出來,雖然這些痕跡很細小,但是總是在他們的藥材稅多了的時候才會發生。

蘇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心生暗鬼,他也開始不能相信身邊的人,唯一同他一起來韶州的是他的師爺,他讓師爺悄悄地去福建找宋詮,因為他知道整個大慶南邊這個地方,隻有宋詮是不會背叛朝廷的,然而師爺卻是死在了一場山洪之中,可是之前他們明明約好地不是從那一條道路過。

蘇鵬經過了這個事情更加的警惕了,麵子上卻是放鬆了更多,隻想要等到年末會京城述職的時候,一吐心中的疑惑,而在此之前他隻有忍耐。可能是他的逢場作戲騙到了周圍的人,他感覺自己似乎被慢慢接受了,直到有一次他無意中撞見了賬冊中記錄過的那個藥材行在祁南縣城裏麵運貨,他跟蹤了那個商販,果不其然他與縣令之間是十分熟稔的。而且縣令看到了那個商販的樣子,根本不像是一個官員見了一個商賈的表情。

蘇鵬越想越是提心吊膽,試想一下如果整個韶州都是他們的人,那麽這些人又究竟是要幹些什麽呢?在剩餘兩個月要啟程去京城之前,他又仔仔細細地盤查了近二十年之間的賬本,而這一次他可以確認,事情不對應該就是在五年前開始的。

這個時候,他的心頭一凜,五年前不是沒有大事發生過,不過那不是在東南,而是在江南,那個至今讓人心頭震動的兩淮堤壩案件,差點要了皇子的命。這件事情造成了兩淮與江南官場的大換血。

對於江南的事情,京城裏頭把罪責定在了十多年前的李大人身上,說是那個時候他挪用了庫銀,造成了這個影響十分惡劣的兩淮洪水吞田事件。

但是蘇鵬並不是傻子,他久伴皇上身邊,自是在隱約中察覺了,太子爺也許和江南的事情有著牽扯不斷的聯係。不知怎麽地蘇鵬覺得當初在江南的幕後黑手並沒有從此擺手,而是換了一個地方,更加隱蔽地攢起了銀子。

那為什麽要選擇韶州呢?或者除了銀子之外他們真的什麽也不貪圖嗎?

蘇鵬帶著這樣的疑問去了京城,然而一出了廣粵,到了湖南的他本是要沿著湘江逆流而上,卻先後遭到了三次追殺,他們具是刀刀致命,要殺人滅口。在幾次險險避過之後,蘇鵬打算改道江西,進入福建境內尋求宋詮的庇護,取道海路上京。可是天不從人意,就在他逃到了延平府邊上的時候,那個他以為死去的師爺又出現了。蘇鵬大喜過望,為了對方的逃過一劫而慶幸。

但是誰知道事情急轉而下,他在當夜差點被那個死而複生的師爺給一刀謀殺了。蘇鵬身中數刀,匆忙中他奪馬而逃,帶著證據的木盒子誤入了山裏麵,遇到了一頭通人性的黑驢。黑驢給蘇鵬帶來了不少草藥外敷,還有吃的東西,也是在迷迷糊糊之間,蘇鵬挺過了半個月的時間,但逃不過反複發熱,黑驢畢竟不是大夫治不了他的病,在彌留之際,他咬牙寫下了這封信。

蘇鵬到了臨死無人可托,隻能向這個與眾不同的黑驢稱述了自己的冤情,他不知道有沒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也不知道會不會所托非人。隻能相信在這頭黑驢多智近妖,會找到一個值得相信的人。

看完了蘇鵬用著手指寫下的有些扭曲的書信,郇昰與薛蟠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黑驢這個時候已經跑了出去,就聽到它在洞口又叫了一聲,兩人走了出去,看到黑驢把驢頭扭向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它又用蹄子跺了跺地。

“白毛,你是想說你救過的那個人的屍首就埋在了那下麵對嗎?”薛蟠想著蘇鵬在信的最後說,他在樹邊發現一個淺坑,隻希望死後,黑驢可以幫著把他埋了,也算是沒有暴屍於野了。

黑驢咿呦了一聲表示了肯定,郇昰走了過去,將地麵上的枯葉掃開了之後,發現那塊地方的土地與周圍的是有些細微的不同,是有些填滿的痕跡。他向著薛蟠點了點頭,“應該錯不了。”

薛蟠心裏頭關於這個蘇鵬的事情已經轉過了好幾個想法,卻是哪個也不敢肯定,誰會這樣要一個四品大員的性命,關鍵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居然京城一點風聲也沒有。“五哥,那個官印是真的嗎?”

郇昰皺起了眉頭,他也希望那個東西是假的,但是假的真不了,那個印鑒還就是真的。“廣粵之地的官印在七年前被重鑄過,我記得很清楚,到了韶州的時候,在右下角裂了一道口。當時,父皇還當著我們幾個兄弟的麵把那個刻印的匠人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我湊近地看過一次,還記得那道痕跡的位置。”

“可是,這並不是不能夠仿造的。如果經常見到這個印章蓋印的人,說不定很清楚這種構造。所以,這個人還是有可能……”

“不,蟠兒,這裏麵還有一點,除了父皇與我之外,隻有那個工匠知道了。”郇昰打破了薛蟠最後的可能,“隻有蘇鵬的那個印章,它的重量與一般的不同,那不是實心的銅,而是銅藏白玉心。這是父皇特地賞給了蘇鵬的,因為他字鑒玉。而且今年年初的時候,蘇鵬抱病沒能回京,父皇還特意讓他不要舟車勞頓,隻要用信函把要稱述的事情回稟上來就行了。”

薛蟠苦笑了一下,這下子他們兩人算是出來打個獵,也遇上一個大案子了。“五哥,要是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現在在廣粵韶州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郇昶走出了禦書房,剛剛就那件茶案投毒一事終於有了定論,那是杭州茗香坊的對頭做的,本來是想讓茗香坊退出出口西洋的商家範圍,沒有想到這個事情在幾方勢力的推動之下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福建的烏龍茶一出,其中皇上更是禦筆稱讚一味茶烏潤結實、沉重似鐵,可當‘鐵觀音’一名。這讓本來一家獨大的江南茶區,硬是被福建的烏龍給攪了局。不隻如此,不知何人提出的扡插種植方式,讓以前隻能用茶籽種植的茶樹起了很大的變化,這種嫁接的技術是福建茶農們宣傳出來的,沒有藏著掖著,還大方地說讓大慶各地都能改善茶樹的種植。

商人逐利而生,這次江南算是吃了一個大虧,卻又被福建那裏用著這一招給撫平了傷口,這一來一往,一前一後不可謂不精妙。郇昶想著那個傳聞,薛家的那個薛蟠似乎也攪和了進去,南邊那裏似乎認可了他是宋詮的弟子。這可真的不是什麽好消息。

“三哥,你在想什麽啊,弟弟就看到你皺著眉頭了。”一個聲音從轉彎處響起,郇昶一聽更煩了,這是他的六弟,可不是太平的性子。相比之下,他情願和半天不給人好臉的郇昰說話了。

“六弟,哥哥是在想著又快要年關了,希望刑部不要太忙了。”

“是嗎,人人都想要過一個好年呢。”郇旪的這句話卻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味。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德德扔了一顆地雷,summers扔了一顆地雷。

o(≧v≦)o謝謝打賞~~

另打滾留評啦,想要和大家互動的十八,(⊙_⊙)傻傻地等著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