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要說郇昰相約的景瓷鎮,自是以瓷器出名出,在潘陽一帶是個極其熱鬧的地方。往來的商販人數眾多,不隻有著大慶人,偶爾的時候還是能夠看到一兩個紅毛鬼子,這個說法有些不尊重人,但是在現在的大慶人眼中,這些外來的西洋人還真沒有讓他們尊敬的地方。
“大爺、五爺,小的去那個麵線店的時候,還遇到了兩個紅毛…”黃芪看到了薛蟠平靜的臉色,當下改了口,“是那個西洋人在吃飯呢,他們居然還會用筷子,不過這麵線可是細的很,那幾人夾了很久,不是斷了就是沒能夾上來。最後,還是老板教他們用筷子從裏到外那一卷,把麵線裹了起了,才能送入口中的呢。”
之前,薛蟠也是沒有料到郇昰真的會去那個麵線店,那個地方可是在東門那頭,與南城不一樣,那裏都是販夫走卒比較多,在出去一些就是燒窯的地方了。人頭倒是雜得很,出了勞力工人,也有各地的商販。要說真的是融入市井,那裏可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就是這家了——”,黃芪指的地方在一個街角的轉口處,算的上是人來人往客流不絕了。這個太陽剛剛下山的時候,店裏麵開始做起了晚市,客人自然會少。
薛蟠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店鋪的布置,倒是有點意思。
和想象中的路邊攤不同,老板在店門口擺了幾桌,那裏看上去多半都是幹粗活的人,吃的也是不太講究。而在店鋪裏頭,還有五六個桌子,那裏倒是沒有坐滿人,而讓薛蟠感興趣地就是這店裏的環境十分的幹淨,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卻是讓來吃飯的人,一看就是清爽的地方。裏頭做的倒像是商客們了,他們倒也有點上幾盤菜的,卻也有三三兩兩就是來吃麵線的。
“幾位客官,不如裏麵請,小店的豬腳麵線可是不錯,這外頭也是漸冷了下來,倒是在夜裏頭吃一碗熱乎乎的湯麵線最好不過了。”小二見著薛蟠他們馬上七分笑意地迎了出來。瞧著了郇昰的冷臉,稍稍愣了一下,轉向看著了薛蟠。
“五哥,不如就坐在裏頭吧。”薛蟠話落的時候,郇昰微不可察的點了一下頭,挑了一張他看上去最幹淨的桌子落座了,也是收斂了身上不少氣勢的關係,周圍的人也隻當是看了一眼,就又恢複了剛剛人聲鼎沸的局麵。
“這是小店的食單,這個兒特色的就是麵線,也有一些家常菜,要是客官有什麽想吃的鄉中野味,我們是也能做出來一二。”小二那個兩塊書本大小的薄木片分別遞給了薛蟠與郇昰,這上麵倒是清楚地寫著有哪些個菜,這後麵還明碼標價了。
薛蟠看著郇昰沒有決定的樣子,問了小二,“這上頭寫著最好的是豬腳麵線與金瓜麵線,可有什麽說法?”
“客官,這豬腳麵線是用的湯料,報哪個麵線燙熟了之後,澆上紅燒的豬腳,與它熬得濃鬱的湯汁,可是讓麵線油分都滲透了,也不粘連,可說是一絕。而那金瓜麵線,更是外頭難吃到的,把金瓜切成了極細的薄絲,合著麵線的細絲一塊翻炒,可是我們東家的看家本事。”小二倒是活靈活現地說了一通,讓眾人也有了要去一試的想法。
“五哥,你看呢?我還是想試試金瓜的。”
郇昰想著還是要了一盤豬腳的,也是能同薛蟠分而食之。“豬腳的。”
薛蟠又是讓黃芪他們自己找了個桌子,隨他們自個去吃了,就是點上兩個菜也是可以的。
沒有讓人等很久,小兒就上了麵線,一陣香味可是撲鼻而來。薛蟠用筷子一夾,這麵線仿佛就是山澗溪流,一條條清澈可親的樣子,還是端是根根分明,一入口倒是合著金瓜的味道,別樣的清爽。而郇昰看著薛蟠享受的樣子,也是沒有介意麵線上少許的蔥花了,這玩意平時他可是不吃的,隻是這時候,合著小蔥爆香的豬腳汁,他倒是真的嚐到了最純粹的味道。
小二還在看著這兩位,雖是在這個街邊小店裏頭吃著麵線,卻是給人一種如同在品嚐著天上佳肴的感覺,與那邊上開始喝酒聊天的商客似乎是隔了一層的薄紗。就在入了神的時候,被後廚的叫號聲給驚醒了,連忙放下了亂七八糟的想法,去幹自己的活了。
等薛蟠他們用好了飯,在這個這個地方逛了一大圈之後,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又是繞回了這家麵線店鋪,這會倒是看到了老板,薛蟠想著買上一些生麵線,可以路上自己燙著吃。
“不知客官還有什麽需要嗎?”老板自是沒有忘了薛蟠與郇昰,這兩個看上去與此地格格不入的人。
薛蟠看著此時已是沒有了什麽客人的店鋪,也是到了應該收攤的時候了。“實不相瞞,不知老板這裏的生麵線賣不賣,我們想買一些在路途上吃。要說老板做的味道可是最貼近福建之地了,與當地的幾乎沒有什麽兩樣的。這湯汁與刀工倒是一絕了,要是不知道的,也會以為是匯賢樓的大廚了。”
老板聽著薛蟠的話,倒是眼睛一亮,誰不喜歡聽一句好話啊。這匯賢樓潘陽的人不清楚,可是若是去了泉州與福州就是人盡皆知的了,那是個有名的酒樓,裏頭去的都是文人雅客,而能進去掌廚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廚了。所以,薛蟠說他的麵線做到了那種地步,可以比得上匯賢樓的名菜,真的是在誇獎了。
“鄙人不敢當此一讚啊,公子莫不是去過福州一地,我這東西倒真是從那裏學的來了。你們等一下。”老板進了後廚,不久就拿出了一個竹編的小鬥,上麵放著的是用著紅色小紙,一束束捆著的雪白纖細的麵線。“這東西當然是可以外賣的。”
“我聽說這東西與拉麵條不一樣,是一定要兩個人的啊。倒是不知道當不當問,老板的口音聽上去不像是福建人,怎麽會有了這麽個手藝。”薛蟠的話是源於這麵線的產地。要說大慶做麵線的隻有福建一地,也許還有潮州也會一些,但是也沒有這些地道。老板此處的東西,倒是真的原汁原味了,才讓他有了這個疑惑。
老板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後廚,“不怕您笑話,我老丈人一家是福州的,做的就是這麵線的生意。幾年前我去那裏趕貨的時候,與我那婆娘一家認識了,這不後來就開了一家這樣的店,倒是他們那裏的手藝了。”
郇昰看著小鬥中擺放整齊的如同繡線般的一捆捆的麵線,覺得這家應該也是常做著外賣的生意吧。“一直有人來買這些生的麵線嗎?”
老板倒是沒有想到一邊的郇昰會開口關心這個問題,他倒是搖了搖頭,“一開始有,但是回頭客真的不多。這裏的人不是很會燒這些東西,要是火候不夠就太生,但是太燙了就便成為漿糊了,不是個好對付的東西。兩位要是想買,可也是想清楚了,不好弄啊。”
薛蟠笑著示意老板放心,“我們有會侍弄的人,斷不會糟蹋了這美味的,可是好不容易在福州之外的地方,吃到這麽地道的東西呢。說起來,老板也是有魄力,沒有在福州開店反而到了潘陽落腳,不過左右是有手藝的人,生意興隆啊。”
老板也是笑了笑,卻是不自覺地漏出了一絲惆悵,也是薛蟠太過平易近人,他自己都沒想到會繼續說,“這也是一言難盡了,我也是沒有想到會真的回到了家鄉落腳,您知道像我一個跑貨的人,也是沒有想著這般年紀就葉落歸根的不是。卻是福建那裏的生意不算好做,老丈人的店也是來的客人越來越少了,都是去了大的酒樓裏頭,要不就是那路麵上的店鋪花樣越來越多了。等我婆娘的老親都過世了之後,我們兩人也就回到了潘陽了。”
郇昰看著老板的年紀倒是還沒有到三十的樣子,不過人能早點安定下來也好,卻是不知為什麽福建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就算像是老板這樣的手藝,也沒有能在那頭有個安身的地方。
薛蟠看著郇昰的臉色就知道他要問些什麽了,他委婉地問著老板,“聽說泉州與福州都是極其熱鬧的,老板怕是不太喜歡那麽熱鬧吧?”
這個時候,大慶南邊向外的通商口岸除了廣粵之外,還有這泉州與福州,要說那裏沒有客流是極不可能的。老板也是想到了那種繁榮,卻是無奈地搖頭了,“怎麽能是討厭熱鬧呢,隻是那邊的競爭太厲害了一點,像我們這樣的小本經營倒是不適合了。加上我也像是回家鄉了,就回了潘陽了。不過聽說,那邊的因著湧入了大批南來北往的商販,有些人的日子是好過了,但是有的可是難熬了。你們別看這裏有紅毛,那裏還有黃毛的呢。有人聽著西洋人喜歡茶葉,也是想要學著江南那頭發財的茶商,可是倒是在福州這地方哪有這般的容易呢?我瞧著日子也是有些苦。”
薛蟠卻是被這句話點中了心中想的事情,要說他去福州,可不光是為了瞧瞧宋詮,更是因著師傅信裏麵說的,有些百姓進了山中采茶的事情。要知道這個時候,大慶還沒有興起烏龍茶呢,而它在原來的世界裏頭,興起之地正是閩南之地。
曾經,烏龍茶的興起,為中國的茶史,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那麽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