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薛蟠與郇昰在說話之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薛蟠為郇昰倒了一杯清水,他自己是沒有必須要喝茶的嗜好,故而這裏也是沒有讓客棧備上茶水。郇昰沒有介意,而是連著喝了幾杯,才把喉嚨裏的幹燥感給舒緩了過來。
“讓楸枰在這裏等我幾日,與你一道去福建倒是有緣故的。父皇派我來閩南一帶,看看這裏的情況怎麽樣了。算起來我也入朝幾年了,不知覺之間已經是二十了,也是到了離開京城的時候,和上頭的兩個哥哥在朝中擔著職位不同,父皇倒是讓我多去大慶的四處走走。”郇昰想到了父皇這次的囑托,讓他這幾年好好看看大慶的真實情況。
要說在大慶朝和以前的大清是絕對不同的,沒有什麽皇子無詔不得離京的說法。而也不像是以前的有些朝代,在皇子成年之後,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都要去到封地上。當今的這位不知是如何做想的,讓太子與三皇子都在朝中管著事情,而比郇昰要小的三個皇子,也都到了入朝的年齡到,都是在京城裏頭或多或少的幹起了活來。
薛蟠對於皇上為什麽唯獨把郇昰派出了京城,也是有些摸不到頭腦,要說這是看他不順眼也不能夠,隻是出了那個荒唐有名的二皇子之外,其他人都在皇上的身邊,又是什麽原因獨獨讓郇昰離開了京城?
“五哥,那麽京城裏頭小世子可是如何,你也放心的下?”薛蟠吃不準要不要直截了當的問郇昰他是怎麽看皇上的想法的。
郇昰看著薛蟠略帶試探的不確定,倒是笑了笑,其實蟠兒大可不必在他的麵前這麽的小心,他可是沒有什麽遺憾的離開了京城的。“旻兒的事情,你自是不用擔心的,他也是到了進學的時候,每天有夫子管著,父皇也是照看著幾個皇孫,自是出了什麽大的問題。再者說這是皇命,楸枰倒是糊塗了。”
薛蟠眼神一閃,是的,他何嚐不知道這是皇命,既然聖上讓兒子出京,好好看看這大慶山河,總是有他的用意在。“倒是我糊塗了,隻是我離開家的時候也是很舍不得爹娘呢,但又是想要多看看外頭的世界。怕是小世子也是會想念五哥的,五哥可是不能忘了多寫信給他。”
郇昰給自己在添了一杯清水,沒有茶葉的味道,倒也是不錯,這清水看上去一目了然,也沒有任何的味道,乍一看是平淡的很,卻是唯獨不會被挑剔的東西了,誰也不能改了它的本性。不像茶這種東西,有人喜歡龍井,有人偏愛鐵觀音,總是能分出來個偏重的等次來。
“楸枰喜歡清水倒也是件好事,這東西嚐一下覺得沒有特點,可是久了也就習慣了,倒是不用多費心思。不像那個茶,需要講究多少的水溫,用什麽器具,產自哪裏,還要照顧著是不是當季的東西。關鍵是它是通透的,不用猜忌裏頭到底好不好,要注意什麽禁忌。”
在郇昰說話之間,他喝下了手中的水,想著薛蟠適才的未盡之意,他自己不能忘了給兒子寫信,更不用談是自己的父皇了,自己離開了京城與父皇的關係是不能斷的,反而要加深在他心中的好感。這人心奇怪的很,有時候近了,就是看到了他的缺點,但是太遠又容易忘了他的好了,若即若離倒是維係一段皇家之情最好的方式。可惜,他天生不喜歡這樣模糊不清、難以定義的感情,要不然就珍惜相待,要不然就當成是君君臣臣之間的本分。
“你我之間,不用這樣藏著掖著,要知道多年前在河邊,你薛蟠把我郇昰救起的那天,我就想過這許是上天讓我命不該絕,才讓我遇到了你。雖然我們都清楚,一開始也許你是不得不救,但是這些年來,雖是相隔兩地,倒是讓我越發的記掛起在江南的那些日子了,那裏的時間倒是最清閑的。楸枰,隻要你還是叫我五哥一天,那麽在你麵前的就不是五皇子,而隻是郇昰。”
薛蟠看著郇昰突如其來的表態,倒是心頭一震,他的感覺許是沒有錯的,就不知郇昰自己知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有些不是很正常,雖說這正常與否倒是外人眼裏的事情罷了。可是,他們真的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一個月,就憑著那些信件的往來,真的可以確定對方是什麽人嗎?
郇昰看著不像是一個帝王的好人選,他不善於親近他人,也有著皇家不該保留的天真,但是多情無情不過是一念之差,今日他是可以承認不是五皇子,但是來日又隻會是他的五哥,不是金鑾殿上那個不可觸及的人嗎?
麵對這郇昰的誠摯的眼神,薛蟠遲疑了片刻,其實他自問不是一個值得郇昰如此對待的人,在他看來郇昰是他的一個冒險性投資,隻能贏不能輸。這些年朝局的發展也是向著有利的那一麵發展,太子的位子已經開始不穩了,而奇妙的是這樣的端倪皇上似乎也是不怕別人知道似的。
現在又讓其他兒子也入了朝,卻單單把郇昰派了出來,前頭猜了這要不是對著郇昰有了不滿,那是不是說明在幾個皇子裏頭,郇昰是皇上最放心的那個。雖然最信任不代表最看中,但是這卻是最貼近人心的地方,能夠在那個地方站在,也有了笑到最後的可能。
而其他的事情,薛蟠並沒有其它的奢望。雖說在這幾年的通信裏頭,他看著對於郇昰是親近的,但是自己的心隻有自己最清楚,實在是根本沒有指望過他們兩人可以一直有著這般信任對方的想法。
人心易變,再好的承諾也抵不過時光的變故。不過,此時此刻,薛蟠在郇昰的真誠中,怎麽也做不到虛情假意的應承了,隻是眼前一切為時尚早,卻也不能樂觀地相信了未來可以一直同心的說法。
“楸枰可是不相信?”郇昰看著薛蟠的沉默,他知道不應該在兩人才一見麵的時候,就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但是想到了之後可以有幾年的時候與薛蟠相處,一起走遍大慶,又是不願意忽視了他們之間真實存在的問題。
瞧著薛蟠的樣子,郇昰知道今天自己是太急躁了一點,倒也是乍一見麵,想著日後可以朝夕相對,一時太過高興,才會在薛蟠的麵前表現的不像是自己了。“沒有關係,我這一離開京城也是幾年的時間了,楸枰正要是到處遊學,不如我們結伴同行。至於給父皇的信,我怎麽可能忽視了。”
“五哥……”薛蟠看著郇昰不知道要說什麽,他知道也許有種隱秘的感情已經在他來不及阻攔的時候,在郇昰的心裏萌發,而奇怪的是這個時候,他應該選擇遠避,卻是被動地留了下來。
想要為自己辯解一句,他們也算是朋友之交,隻是他知道,這種郇昰在自己麵前才會有的真誠,以及他不同與世人的觀念,讓他隱約感到了一種被需要與安全感。而所有的思慮都是化成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那麽我們就一起遊學吧。”
要說他天生喜歡女子,還是男子,這樣的問題,他是可以確定的回答,哪一個都不喜歡。三世為人,這看著他還年輕,其實心早就老了,特別是對著感情這樣的事情,早就不抱著任何的期待,要說以前還能夠勉強的將就,現在就是做不到無情的婚姻了。這種叛逆與不孝的念頭,會不會遭人詬病薛蟠清楚地很,隻是他不想在這方麵還要無限地妥協。
可以說,比起愛情這種易變的東西,他所求更加的不合實際,他要的是信任,這種比感情更加難得的東西。自己與郇昰會怎麽樣,還隔著多少的困難,端是看這樣的信任,能不能到了與子同袍,與子偕行的地步了。
也是說開了話頭,郇昰倒是感覺了身體上的疲憊,薛蟠馬上讓他稍作清洗,用了一些食物,先小歇一下養養精神的好。
看著郇昰在客房中睡下了,薛蟠覺著也就這樣吧,來日方長。
當歸幾個這次都是跟著薛蟠出來了,這不薛蟠讓他們去打聽這附近可是有什麽新鮮的事情,他還惦記著要好好編寫一本書冊,能記錄下著大慶風貌人情來呢。
“大爺,小的可是打聽到了,這在東門那裏,有一對泉州那裏來的老夫妻,他們做的麵線可是一絕,當地的人都會去那裏嚐上一碗。您看是不是,今晚就在那裏用膳了?”要說活波還是黃芪,他知道薛蟠喜歡市井間的東西,能從這細枝末節中看出到底百姓是過的什麽日子,才會提了這個建議,倒是被當歸瞪了一眼。
當歸是覺得這不是郇昰來了麽,他們都是知道那是五皇子,能去那樣的小攤上麵吃飯嗎?就郇五爺那張臉,往那木長凳上一座,說不定今晚就沒有其他的生意了。
不知郇昰是不是讀懂了當歸心裏的想法,也隻是目光沉沉地掃過了他一眼,對著薛蟠倒是饒有興致地說,“楸枰,不如就去那個麵線攤上吧。也是不知泉州的夫婦怎麽能在潘陽這裏出了名,你不覺得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