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圈套
第96章 圈套
太皇太後待自己的真心沈夙媛是明白的,故此說到這個子嗣問題上,老人家心裏偏幫著她,是極正常的。然而在外人眼中,說不準就是她和太皇太後與皇上一起聯手,欺負林妹妹了。因而沈夙媛其實並不願看到屆時要用強迫的手段,來逼著林妹妹答應。不過這些的前提是,她的懷上的是個男胎。
然而不論男女,她肚子裏誕下來的第一胎對於皇上而言,都是意義極為重要的存在。
在不確定性別之前,任何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而這一點林妹妹定然也知曉,她要是真能忍下來,沈夙媛倒是打心眼是佩服她了。
她就是對林妹妹的忍功報不了太高的期待。
想到之前請安的時候她就針鋒相對,沈夙媛總覺得,林妹妹很快就要生出點事來了。她縮在太皇太後的懷裏正思忖著,聽到老人家忽然叫了她一聲,沈夙媛回神,她轉過頭來,衝太皇太後笑道:“外祖母,就讓孫女兒在您膝上待上一會兒吧。”
她的聲音嬌軟輕柔,像是棉花似的,叫人手一觸就輕易按進去,抓一把都是軟得不成樣的棉團,太皇太後心頭裏一陣難言滋味,她之前盼著皇上同她這外孫女能早早的生下孩子,畢竟她年紀也大了,身子裏的毛病越漸增多,老人家明白,就算是用名貴的藥吊著,真正到她這年紀,也是很難補好了。
故此太皇太後其實對生死已經不太強求,隻想要看到她這對孫子外孫女能夠幸福和美。而太皇太後知道,想要真正安定下來很難,那些繁瑣事何其之多,然她隻盼有個曾孫兒出來,夙媛有子傍身,往後裏待她去了後能夠有籌碼,有底氣。
低頭望著膝蓋上趴著的沈夙媛,輕輕地摸著她的頭,她逐漸閉上眼,就著太皇太後的膝蓋小瞌半晌,遂醒來,眼裏還帶幾分朦朧味道,太皇太後將她扶起來,輕聲問她:“怎麽,最近很累嗎?”
確實是有點,平常的話她都是早早就睡了,這樣才能在請安的時候不遲到,加之她先前懷孕的消息不能外露,更要調理好身子,而如今身子早好多了,孕期症狀逐漸消退,除了肚子裏仍還是平坦的,她幾乎感受不到肚子裏多了一塊肉,就是身子懶惰些,仍是貪睡的。
而昨夜裏這宴席一直近淩晨才散去,這對於平素裏嚴格規範睡眠的沈夙媛而言,已經是超出了。故此她今早醒的時候還感到全身疲乏,此刻同太皇太後相處,不像是和林皇後時需要提起精神頭來,這困倦懶意上來,連擋都擋不住。
她用手扶著額頭,旋即以指尖輕輕揉捏,微微顰眉,沈夙媛隨口道:“昨兒個睡得晚了些,故此才覺著有點累,忍不住犯困。”
“罷罷,如今外祖母瞧著你身子健康,外祖母就什麽都不求了。至於往後呢,若想見外祖母的話,就查個人過來說一聲,你這身子不方便,就不要離了宮這般走動,得多加小心著些,知道麽?切莫不可叫外祖母和皇上一道替你這鬼靈精擔驚受怕。”
沈夙媛哎了一聲,靈動的雙眸裏光彩轉動,她笑了笑,俏聲道:“哪有啊外祖母,夙媛現在可乖了,都是安生地呆在自己的宮裏頭,每日裏這都在不停的進補,您瞧瞧,不知胖了多少…!”她說著一邊伸出她的五指,從泰州回來時消瘦不少的身子這幾個月全然補回來不說還真是圓潤不少,使得她身形豐腴成熟不少。
太皇太後瞧得滿意,上下打量她,一邊道:“胖了好,胖了好生養!”
老人家這般打趣她,雖說沈夙媛是個不害臊的,好歹還是意思意思一下捂住臉,裝完羞澀,沈夙媛便抬起頭來,用手遮住的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珠子,那黑瞳明亮,提溜提溜似在轉動一般,打著什麽主意。
“外祖母……”
“怎的?”太皇太後斜了她一眼,“想說什麽?”
沈夙媛吃吃一笑,眉目盛開,燦爛明媚:“沒呢,就是想要叫您兩聲,您別多想。”
“得咧,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求外祖母來辦啊?”太皇太後可不覺得她這外外孫女是個沒事就愛別人兩下的人,她適才那眼眸裏的神態,太皇太後是猜出來,她一定是想要與她說些什麽的。
沈夙媛卻搖頭,笑道:“沒呢,夙媛隻是忽然想到曾經太皇太後還說夙媛,若是懷上皇上的孩子,這孩子萬不能隨了夙媛的性子,若不然,這宮廷裏真是要鬧成個天翻地覆了。現在忽然間就記起來了,如今細想,似乎還真是這個理兒。”
“怎忽地說起這些來,外祖母倒覺得,再來一個你這般的頑皮猴孫,這宮裏頭不知該有多少熱鬧了!宮裏冷清,多些人氣熱度沒什麽不好。那時候……說不準哀家就不要你了,改要哀家的曾孫嘍!”
“哎呀——”她叫喚道,與太皇太後處撒了好一會兒嬌,後來,太皇太後又忽而提林妹妹:“先不說這子嗣問題還不確定,倒是皇上如今公布了消息,你明日起還要去向皇後請安麽?還是叫外祖母給你免了去,哀家總瞧著那林家的不順眼,一整日裏來哀家這拜訪,都小家子氣氣,沒個正經事說來,送的那些個禮都快堆成山了。這哀家又不是窮得頂兒當啷響了,送這麽多名貴物哀家壓根用不上。若是皇後真想同哀家親厚些也罷,偏生的到哀家跟前不知說些什麽好……哎……當初哀家看她雖是姑娘家還青澀,性子悶一點沒事,不曾想,倒是越發不如從前了。”
沈夙媛自然知道太皇太後是為她,因而顧慮這般多,然她不建議這會兒就直接拿出和林妹妹對著幹的架勢,她若此刻就把請安裏給免了,這就是一下接著一下地打林妹妹的臉,並讓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沈夙媛遂不算是好人,到底心裏還留有一絲的善心,她打算等肚子大起來後,並且讓這一消息緩衝一陣子,隨後再讓朱炎給她免去早晨點卯請安的規矩。想到這,沈夙媛便同太皇太後說道:“其實夙媛覺得,太皇太後無需要過於防備皇後,您也知道如今這情勢,想來皇後不會在此時犯傻的。畢竟大家夥兒的眼睛都盯著瞧著,若是夙媛這邊出個什麽事,皇後必然是讓人首先懷疑的人,因此……咱們還是同往常一般。”她說到這,忽地聳聳肩,笑著說,“就是懷了一個孩子罷了,太皇太後和皇上都太緊張了。”
太皇太後作勢要伸手敲她的腦袋,終究隻是在額頭上輕輕地碰了一下,隨後斥駁道:“這能不防著嗎?何止是要防著皇後,還得防著其他幾個人。你呀,就是瞧著漫不經心,什麽都不在意的模樣,那這幾個月以來,你藏著掖著,還不是為了先挺過這頭三月的危險期。外祖母知道你對肚子裏的孩子其實是非常期待的,對嗎?”
聽著太皇太後的話,沈夙媛淺笑一聲,心中暗道,她自然期待,畢竟是到時可是要從她肚子裏掉出去的肉,那能不上心嗎?太皇太後提醒她的事沈夙媛早未雨綢繆想好了,加之她之前早就於儲明宮安排下來的線人這都盯著呢,若林妹妹真有什麽異動,不說她第一時間就會知道,但總比什麽都不清楚的要強。
林妹妹近期倒是沒什麽動作,沈夙媛希望她能夠繼續保持。
這邊說完關於皇後的事跡,太皇太後顧念到沈夙媛的身子,見她精神頭已不似剛過來那般活絡,想是她昨夜裏確實睡得太少,孕婦要養身子,極容易就會感到疲憊,因此太皇太後不再同她多說些什麽,知道她今日過來是來賠罪的,這罪都賠了,該叮囑的如今都叮囑好了,太皇太後稍稍安下心,心疼她,怕累著人身子,便叫她趕緊回去補個回籠覺,再怎麽著,都絕不能傷了身子。
太皇太後要趕她走,沈夙媛是困乏,但還不至於到真的一沾床就能睡過去的程度,她便賴在太皇太後的身邊,頭挨在太皇太後肩膀上,一副不想離開的黏人模樣嬌聲說道:“怎麽現在就要趕夙媛走了,夙媛還沒在您這呆夠了,這些天不見您,其實夙媛心裏可想您了……”
“可別,外祖母還不知道你這丫頭,這些時日享的福,哪裏分得出一點心思來想外祖母?”太皇太後打趣她,沈夙媛便不依了。
她從來就在太皇太後這帶一分童真,和小孩子般的心性,是因為她在太皇太後放鬆得下來,她真正看做是長輩的親人。她如今隻想要靠著老人家的肩膀小憩一會兒都好。然而偏偏太皇太後硬是要讓她回自己的宮裏睡去,不讓她留下來,不論沈夙媛怎麽糾纏。
沈夙媛無奈,便隻好妥協:“好罷,那便待夙媛睡上一日,明早上拾掇休整好便再來找您。”
“成,外祖母等著你。”太皇太後笑著送她走到門口,沈夙媛拜別太皇太後,遂回到敬央宮內,沒多久,這下了早朝的朱炎就過來她這,沈夙媛瞧見朱炎,心情特別平靜,就和昨晚那溫情一幕都已經過去似的,如往常一般,朝朱炎招手。
朱炎粲然一笑,待人走近後臉上仍是掛著笑,眉裏眼裏全數盛滿,令這俊朗堅毅的麵孔平添七分柔和,將那三分大男人氣概變作小男人情性。
“你剛才外頭回來呢,這是去哪兒了?”朱炎明知故問,他當然知道沈夙媛去了哪兒,見她這般神態,便知道她這是尋人說了好一會話,心滿意足的回來了。
“去了靜心殿,皇上不知道?”沈夙媛白了他一眼,隨後挑著眉,用一副看穿他表情的樣子斜睨過去。
“朕需要知道嗎?”朱炎攬過她的腰肢,那觸感柔軟的腰上,讓朱炎恨不得粗狂的捏上幾下來,想她昨夜裏都不留他,徑自回了敬央宮,明明氣氛極好的,朱炎好像偷幾個香吻來,沒想到佳人竟如此絕情,丟下他毫不猶豫地回宮。
朱炎下不來麵子,心裏這會兒都還有氣呢。隻不過所幸一摟上人,什麽氣啊火啊,早就一股腦兒都被拋諸腦後。
他笑眯眯地低頭看著沈夙媛,沈夙媛真是越發覺得朱炎骨子裏的腹黑氣質越來越嚴重。
朱炎從前在她麵前多半都是有話直說,而今總是一句話裏彎彎繞,經常就和她打啞謎來猜。雖說這種手段起初是她用來對付朱炎這種情商低能的人,然而一待二人確定關係後,沈夙媛早不對朱炎用那一套了。
反觀朱炎,是越來越喜歡逗她玩。
沈夙媛不想搭理他這副賤兮兮的模樣,便用手推了一把朱炎,徑自走到床上去,朱炎緊隨其後,見她一入寢殿內便直接到榻上去,便一揮手將伺候的人都給撤下去,隨後跟著她到床邊坐下。
朱炎拉著她的手道:“怎麽,還對朕耍脾性呢?”
“哪兒耍脾性了,皇上莫要瞎說。”沈夙媛平平淡淡地說著,給她寬衣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她便隻好自食其力,褪下外頭,而朱炎見她這一舉動,眼睛頓時睜大了,筆直地注視她:“你、你這是要……”
“昨兒夜裏沒睡好,這大早上起來請安,後來又去靜心殿和外祖母說了些話,此刻乏了,要上榻困覺。”
完全都想歪了的朱炎見她還一板一眼地和他解釋,眼裏露出哀怨神情:“朕才剛過來,你就要睡了?朕怎覺得精神頭格外的好呢,朕比你起得還早呢。”
他想拖起她,然見她一副累得不想動的樣子,怎麽都不忍心下手,便隻好直勾勾望著她,希望她能夠感受到他這難得抽出時間過來的真摯心意,哪知道人家連瞧都沒瞧他一眼,隻顧著脫衣裳,脫完後就立馬掀開被褥,翻身鑽入綿軟厚實的被褥裏頭去。
朱炎愣住了,她還真是說睡就睡啊!
“你——你就這樣睡了?”朱炎有點不敢置信,明明昨夜裏兩人還纏-綿悱惻,他還道她和自己心有靈犀,這一下朝緊著時辰過來,不想人就這樣無視他睡回籠覺!
是回籠覺重要還是他重要?
朱炎憤怒地在心中咆哮,而他亦隻能在內心裏大喊,真到嘴邊,那是絕對舍不得說沈夙媛半個字的。
沈夙媛鑽入被褥後,施舍般地露出一顆腦袋給朱炎,還是遮住半邊臉,長發披散,隻餘出一雙眼,黑漆漆的眼珠子凝望著他,被褥底下的聲音略悶:“皇上回去罷,臣妾要困覺。”
她對困覺一事十分執著,即便是前天才秀過恩愛的老公,這會兒都不能打擾她困覺。
特別是當她沾上這柔軟溫和的棉被,冷氣統統被排除出去,好似一陣暖流湧入身子裏頭,隨後意識不由地開始變得昏沉,暖被窩果然是催眠神器。
朱炎眉頭直抽,他想問這人到底有沒有心肝啊,居然就這麽絲毫不顧及他,拋下巴巴過來想和她親密親密的枕邊人,自顧自地睡覺!
他氣!
終是忍不住,一把掀開被褥!
沈夙媛感到暖被窩被突如其來的魔抓給破壞,她抬起頭,身子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幽幽地說了一個字:“冷……”下一秒,朱炎就把鞋子一脫,翻身和沈夙媛擠到一塊去,之後順其自然地將她的腰肢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本來還以為朱炎會非常有骨氣地說點什麽,看來目前為止,她還是禦-夫有方。
“朕陪你一會兒。”
沈夙媛沒支聲,她用手趴著朱炎的胸前,閉上眼,呼吸平緩地吐息,朱炎低頭一看,見她姣好妍麗的麵龐此,此時此刻,平靜恬靜,這樣溫馨的場景讓朱炎心都酥成一灘水,甚至全身都隨之軟化。
他不再繼續打擾她,而是就這麽盯著她的睡顏,他想到許久前,她剛剛鬥敗張太後,那會兒子的她還逞強,明明累極了都不說,直到昏睡於他懷裏,那時他還心底裏是有一絲埋怨她不照顧好自己的身子。然如今她這般,朱炎又有點不是滋味,覺得她忽視自己。
這種心情,真是難言的矛盾。
隻不過她不論怎樣,他最終還是無法將對她的喜愛減少一分。因為多看她一眼,朱炎就覺得眼前的人在心頭又美上一分了。
當然——這一點朱炎想來一輩子都不會和她說。
就讓她知道他愛她,而朱炎心裏自己清楚,他一天比一天多了解她一點,就會再愛一些,這種感覺,恐怕是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吧?
而一開始躺在朱炎懷裏的沈夙媛並沒有立刻就睡著,沾到朱炎的胸口,聞到那身上傳來的熟悉味道,她隻覺得安定,意識逐漸模糊起來,直聽到朱炎的歎息聲,一遍又一遍,隨後便感覺到有一隻手摸著她的鬢角,手指頭很小心地摩挲她的一縷發絲。
不曉得朱炎趁著她昏睡不醒的時候具體做了什麽,總之她醒來後衣服是好的,想來朱炎的節操什麽都還在。而瞧瞧天色,已經是午膳的點了,她摸摸肚子,真是有些餓了。
以前她一日三餐不吃,都不會特別餓,如今懷了寶寶,她懷疑生下來的寶寶會是個大胃王,沈夙媛覺著她最近真的是吃太多了。
她吩咐宮女去準備午膳,之後還問林嬤嬤皇上臨走前有沒有帶什麽話,而林嬤嬤回答皇上說明日還會在來,沈夙媛聽罷,先是個打了個哈欠,隨後伸伸懶腰道:“你去支個人過去說,明日恐怕也抽不出空來,若皇上想要來的話,明日下了早朝後直接來靜心殿就是。”
她可是同太皇太後預約好的,沈夙媛一向是守信之人,而這宮裏的愛情,親情,友情,她都會用最好的方式去調解好。她不想因為朱炎而忽略了外祖母,亦不想因為現在懷了身子,就避開袁美人等人,她要做,就要做到完美,做到找不到一絲的漏痕。除非,是她自己故意顯現出來的漏痕。
那邊沈夙媛的人過去稟報後,喻德海將消息傳給朱炎,見朱炎聽罷,臉上神情自然,他叫人回傳與沈夙媛後,沒一會兒外頭就有人急匆匆地跑過來。按時辰來看,絕對不是敬央宮裏來的。
喻德海攔住這慌慌張張跑過來的一名宮女,看這服飾,喻德海眼睛一眯,問眼前的宮女是哪一個宮裏過來的,宮女似乎不敢看喻德海的眼光,呐呐地道:“是、是儲明宮裏,皇後娘娘派奴婢過來的。”
喻德海道:“有事?”
“是皇後娘娘有請皇上到儲明宮去一趟。”
喻德海皺眉:“現今皇上正忙著,不知皇後娘娘可有具體說,要請皇上過去是要做什麽事麽?”
宮女搖頭:“皇後娘娘沒有同奴婢細說,隻是讓奴婢帶了這一張紙條。”
喻德海從宮女的手裏接過紙條,遂攤開來一看,一目了然,眼神頓時一變,他讓小宮女暫且在外頭等候,隨後入乾龍殿內,手裏抓著那肢體上前:“皇上,是皇後娘娘的人過來,想要皇上您過去一趟。”
朱炎一聽是皇後,便什麽興致都沒了,直接就對喻德海回道:“隨便打發個理由去。”
他對皇後的印象一直不好,她安分守己倒也罷,偏生之前和張太後走得這般近,不知道跟著張氏學了多少毒辣狠計,他此刻不願見她,便讓喻德海隨口亂扯,但凡能把人趕走,什麽法子他都任意。
喻德海卻沒有轉身,隻臉色微微沉凝,將紙條交與朱炎:“皇上,這是皇上娘娘讓那宮女帶過來的。”
朱炎俊美的麵容頓時一沉,他眉頭緊攏,接過紙條一看,眼裏的光似一竄猛然燒起的火,他一下就把紙條給揉成一團,掌心按捏了兩下,便隨手甩在地上。他繼續批閱奏折,喻德海以為他是不把皇後在紙條上所言當回事的,想要去稟報,朱炎卻忽然出聲製止他的腳步,道:“喻德海,你覺得皇後如此做有何意義?”
喻德海聽到皇上這麽問,他不由地想起朱炎曾經亦拿皇貴妃這樣問過,不過皇貴妃和皇上是兩情相悅,當初皇上未曾察覺真心,後來經由皇貴妃馬到平川的手段,拿下皇上真是不費吹灰之力。然而對於皇後,喻德海隻能說……那真是狼心似鐵!
猶豫片刻後,喻德海道:“您過去一趟沒什麽的,老奴知道您對皇後心中有所排斥,但這終究是無可避免的。您總是要和皇後見麵,與其這般敵視,倒不如見上一麵,再將態度擺得清楚明白些,讓皇後好死了心,這也是好的。如今皇後這般做,顯然是不曾徹底死心,還對皇上您抱有一絲希望……”
“希望?皇後想從朕身上尋求希望?”朱炎冷聲一笑,他對皇後的厭惡之情是毋庸置疑,除去她本身的問題所在,最重要的一點,自然是她心中對沈夙媛的不滿,這讓朱炎直覺覺得這個女人非常令她感到厭棄煩惡。
“想來後宮裏的每一位嬪妃都想要得到皇上的憐愛吧……”喻德海說道。
朱炎一時沒接話,他沉默良久,忽地從座椅上起來,他目光冰冰冷的,轉頭對喻德海吩咐:“去儲明宮,朕要看看,皇後到底有多想念朕!”
朱炎前往儲明宮的途中,卻有人提前從儲明宮裏逃出來,她一身衣裝明顯是經過精心打扮過的,特別是妝容,這等無辜青春的表情,而今或許是因為一路跑得太急太喘,精致的發型都淩亂了,她氣喘籲籲,一副淒慘慘的樣,之後她好不容易來到敬央宮,她整個人都快要跑斷氣了!
寶芯見一人就這樣闖進來,立馬喊人將來人攔住,隨後叫宮女們把手鬆開,打量這人問道:“你是什麽人,叫什麽,誰派你來的,你找皇貴妃娘娘是為什麽?”
被寶芯這一連串問題弄得腦袋有些糊塗,她猶豫半晌,先把自己的名字報了上來:“秀純。
寶芯定睛落在秀純麵上,喃喃地說了幾句:“秀純……秀純……真是好名字。和你的模樣倒是挺像的。”
秀純不知是該笑該說什麽好,她抿著一張抹了朱紅的唇,遂一把衝上前,拉住寶芯的袖子,顫顫抖抖地帶著哭腔說道:“奴婢是來找皇貴妃娘娘的,奴婢有一件事要和皇貴妃娘娘說,晚了就趕不及了。”
“不成!”寶芯立刻警惕起來,想見娘娘,沒門!
秀純一聽寶芯不願意放他入內,焦急地叫喚道:“姑娘求你了……讓奴婢和皇貴妃娘娘就見上一麵……”
寶芯提高音量,不耐道:“這每日裏想見我們皇貴妃娘娘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作為皇貴妃娘娘的貼身侍女,娘娘如今有懷了龍種,因此,我還負責任何閑雜人等入內見皇貴妃娘娘,你回去罷!”
寶芯就這樣毫不留情地要把秀純給趕走,秀純急了,她的肩膀被人拖住,人慢慢地往後拖,忽地,秀純大聲嚎了句:“奴婢是儲明宮的人啊!奴婢真的是有急事要過來稟報皇貴妃娘娘!”
儲明宮?那不是皇後的寢宮麽?寶芯命人將她立刻放開,隨後秀純跌倒在地,寶芯一點不留情麵,直接就問道:“你說你是儲明宮的人,那既然如此,你過來做什麽?是想要打什麽鬼主意嗎?”
秀純連忙搖頭,她都快要哭出來了,她衝寶芯道:“就求你讓我見一麵皇貴妃娘娘吧!”
寶芯見她這般執著,便想著這丫頭瞧上去柔弱無能的樣子真不像是從儲明宮裏出來的,倒是模樣生得漂亮惹人疼,寶芯見她慘兮兮的樣子,就勉強同意,但饒是她嘴上說同意,心底裏依舊對秀純戒備萬分,讓人在她兩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寶芯將秀純帶到寢殿內。
沈夙媛如今剛用完午膳不久,如今正在做運動消化,當然,介於身懷六甲的緣故,沈夙媛不敢做太大的幅度,而是在安全範圍內保持其他部分不要發脹,她可不想這懷胎十月肥出一圈來,她如今還年輕呢!
一直到寶芯把人帶進來,沈夙媛都沒怎麽注意,聽到一聲大叫,沈夙媛停下彎腰的動作,從躺著的長椅上坐起來,遂瞧著寶芯身後帶過來的,被敬央宮裏的人給夾住的一名宮女。
沈夙媛有點頭疼,怎麽又是一款柔弱係,瞧著就是打不停手罵不還口的類型。
寶芯讓人將她的手臂抓住,不讓她有接近沈夙媛的機會,自己則上前對沈夙媛說道:“這名宮女叫秀純,自稱是從儲明宮裏過來的,說是有什麽事要稟報娘娘,娘娘您可要聽?”
儲明宮?她上午時分還在靜心殿和太皇太後許久時想著林妹妹是否會按捺不住,沒想到這來得也忒快了,這才半日不過的工夫,那邊林妹妹就有動作了?
沈夙媛讓人先把人放開,遂讓秀純過來些,寶芯不放心,攔在跟前,直到秀純還隔出一米遠,沈夙媛就見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她的聲音顫抖異常:“皇貴妃娘娘啊,您快去救救皇上吧……”
沈夙媛臉色一變,她擰起眉頭,問道:“說清楚些……”
秀純此番從儲明宮裏逃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想清楚了,她不願意作為皇後娘娘來爭奪權勢的利用品,說不準以後還會變成犧牲品。
她一隻都在強調自己隻想做個好奴婢,絕不會窺覷主子的男人,更何況那個男人可是天子,這位天子還是有真心相愛的心上人的,秀純一隻覺得,拆散一樁姻緣,是要遭天譴的。
可是,壓根就沒人理她這個誌向,更沒人在乎她是否想不想,故此秀純在巧杏和皇後決定要用她的肚子來借種的時候,秀純毫不猶豫地想到要逃脫,而她不僅要逃脫還要揭發皇後的惡行!而這個人,無疑就是眼前這後宮裏如今最為尊貴的沈皇貴妃。
秀純把一切詳細細節,甚至都包括巧杏如此細述勾-引男人的方法,但凡她能夠想到的,能夠說的,絞盡腦汁,都給說出來了。說罷後秀純抹了一把眼淚,抽抽噎噎地道:“奴婢不知道皇後娘娘這樣執著是為什麽,但是奴婢知道,皇上待皇貴妃娘娘的真心大家夥兒全部都看在眼裏,羨慕不已,奴婢不要做這樣的惡人!巧杏姐姐說,屆時會在皇上喝下的茶水裏下藥,剛才我趁著上茅房時踩著桶子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出來,之後就急急忙忙過來了,娘娘您現在趕緊去儲明宮看看罷!”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寶芯仍是保持懷疑態度,雖然秀純能說的這般詳細應該是做不得假,但現在這種關鍵時期,寶芯可不能掉以輕心。
“奴婢所說一切句句屬實!奴婢可對天發誓!”秀純見寶芯不信,看架勢就知道寶芯是皇貴妃娘娘的身邊人,就怕寶芯所言會影響到皇貴妃娘娘的判斷,秀純的手急忙往上伸直,一邊口裏說著誓言,“若是奴婢說半個字的謊話,一定會遭雷劈……”秀純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夙媛給打斷。
“不用發誓了,本宮相信你。”
秀純眼裏綻開驚喜之色,高興地連哭都似忘記般興奮地說道:“皇貴妃娘娘相信奴婢嗎?!”
以前她在儲明宮時,怎麽做做什麽都是錯的,她有時候不懂,為何她事事都是錯的,皇後娘娘還願意將她留在身邊貼身伺候呢?後來……秀純慢慢地察覺出來,不是她什麽都錯,而是她終歸不是一個如巧杏那般擅言辭的精明人。
她不懂如何諂媚,更不懂怎樣技巧性地進言討得主子喜歡,因而比不過巧杏,連她這樣盡心盡力地伺候皇後娘娘,一但有點問題,永遠都是她的錯,皇後娘娘永遠都不會信她。可是沒想到……
秀純感到得不行,她眼淚淋淋,一張臉笑著,卻滿是眼淚水,樣子莫名的滑稽。
沈夙媛見此,心道林妹妹現下行事越來越有張氏的風格,竟連這種下作手段都要使出來,她都可以稱為“小張氏”了。
想罷,沈夙媛便對著秀純說道:“你就和本宮一道去儲明宮罷。”遂,人走到秀純跟前,扶住秀純的肩膀,秀純受寵若驚,連忙自主自發地從地上爬起來,她小心翼翼地瞅著沈夙媛,心頭一片驚疑膽怯。
沈夙媛看了她一眼,溫聲道:“你別怕,到時,若有人責怪起你來,本宮會保住你。”說罷,她衝著秀純笑了笑,旋即便朝外頭逐步往外走去。而秀純愣在原地,直到寶芯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傻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跟上去!”
秀純忙不迭點點頭,望著沈夙媛的背影,眼睛裏好似有一束光亮點起,她腳下沒有遲疑,跟緊隊伍,隨沈夙媛前往儲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