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性別觀念
第95章 性別觀念
皇貴妃身懷六甲的消息於其兄長的接風宴上被宣布,眾臣上下特別是沈家,必是最為興奮,而皇貴妃的生父沈相亦是特來恭祝,沈夙媛已許久未曾同她的這位常年不現身的親爹說上幾句話。
此時沈相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客套,沈夙媛聽不出他口中祝福的真心,反倒是覺得沈明心裏是藏了事,其實沈夙媛同她這位親爹一直不太親厚,先前權柄把握在沈相手中,她一個郡主真正能夠左右的亦不過是朱炎,而自打她封了皇貴妃之後,私底下獻殷勤的從來就少過,她非傻子,那些巴結她的人心裏是打著什麽主意她怎會不知?
她對曲意逢迎來討好她,或討好沈家的人沒興趣,因此一個個統統給拒之門外。然她並不著急,她的目標是新晉的科選人才,剛入官場的小鮮肉。但要聰明,不得過於迂腐,至於這樣的人選從哪兒采集,這便要靠朱炎來給她提供信息了。
隻不過目前才進行到鄉試,尚還嫌早,沈夙媛暫不考慮這一點,而是想先把後宮這邊的路子給徹底打開來。而沈夙媛亦知曉,她在做這些事時頭頂上沈家標誌很難摘下來,然她如今羽翼漸豐,沈家若想控製她也非簡單之事。倒是她此下能反過來利用沈家的資源,為她行事上如虎添翼,無需太多顧忌。加之她而今身懷有孕,不論屆時誕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那都是皇上頭胎,意義重大。
但是,眾人同時亦考慮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按照祖製規矩,非皇後所出的皇子,為保證繼位的正確順序,會過繼給太皇太後。
這是第一代太上皇提出的規矩,隻能說幸運的是先帝乃太皇太後頭胎親生,而若非張氏當時將先帝到處亂灑的種都給掐滅,說不準提前生出個兒子來還真得過給皇後,即便如此,張氏最終沒能給先帝孕育一名子嗣。
如今皇貴妃先懷上,還不知是男是女,可按照皇上對皇貴妃的寵幸程度,若是這孩子生下來真是皇子,怎麽看都不會過給皇後來撫養吧?加之皇後同皇貴妃積怨已久,若皇子在皇後手上,指不定有個什麽萬一呢……幾乎所有的大臣都默認了皇貴妃肚子裏的孩子是皇子,更默認皇子以後依舊會在皇貴妃膝下,過不到皇後那去。這樣一看,皇後娘娘人心盡失,身邊都沒個能扶植之人,除去這架空般的皇後位置,處境著實令人唏噓。
唏噓是唏噓,然旁人看熱鬧,不牽扯到自己的實際利益,終究還是看,也不會犯傻攙和進去。
故此皇後的可憐,最多成為眾人飯後閑談裏的一個話題,說說就過去了。
接風宴仍得繼續,朱炎和沈夙媛繼續旁若無人的秀恩愛,直羞得身邊的另一位咬牙攥裙,她這會即便是進食都不能轉移這滿腦滿心的恨意淒怨,直到宴會散席,朱炎隻同她交代幾個字,便轉身和沈夙媛離開。留林暮煙一人,帶著她一大幫子隨行撐場麵的人回到儲明宮。
她發脾氣無非不是摔東西,巧杏隻能如常安慰她,秀純仍是老樣子,負責拾撿地上紮手的碎片渣子。
“她沈夙媛實在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本宮放在眼裏!她真覺得太後不在了,皇上寵著她,便自以為比本宮還要厲害了?本宮才是正宮娘娘!她沈夙媛就是個妾,再貴氣仍是個妾!皇上百般護著她,就不怕別人說皇上他寵妾滅妻麽!”林暮煙眼眸盛滿陰毒之意和不甘心,她一邊扔著手邊的東西,一邊大聲發狂般地吼叫,待停下手來後,林暮煙頹然坐倒,胸口急促起伏,眼神失去先前的亮光,絕望而悲哀。
巧杏生怕皇後娘娘會想不開,她急忙走到林暮煙身邊,勸慰道:“皇後娘娘還是想開一些吧,您也知道您是皇後,這才不過半年之久,未來時日還長著呢!您怕什麽,但凡男人,都是喜新厭舊,不論皇上多寵愛皇貴妃,待皇貴妃年老珠黃,又有新的美人兒入宮來,加之沈家的緣故,皇上就不會再對皇貴妃這般上心了。”
理兒是這個理兒,反複說了好幾遍,是個人都能記住了。
奈何道理歸道理,感情上林暮煙卻根本無法控製住自己,她剛才在宴席上已經忍得夠嗆,這一口濃濁的悶氣幾欲吐出,就好像是吃了太多的食物,這裏頭漲得厲害,讓她的不斷起伏呼吸才能夠稍稍緩解一些這種滯悶難受,宛若窒息般的感受。突然,她的眼光就瞅見了地上正拾撿碎片的秀純。
秀純確實是生得惹人憐愛,小小一團兒,此時一雙白嫩小手在地上小心摸索,沉默寡言的小臉上,雪白的貝齒咬住下嘴唇,她彎著腰把瓷片撿到懷裏,隨後就要包著拿到外頭去扔掉,而突然一道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巧杏,你不是說,秀純這般的,男人會覺著可憐而顧惜一眼麽?”
林皇後的聲音似地獄來的一般,聲調全然變了。
秀純本是跪在地上,剛要起身聽得這話,全身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她想到幾個月前巧杏和皇後所提到的事情,原本她都打算好了,若是皇後真要將皇上請來儲明宮,然後叫她去勾引皇上,那她一定得逃了。
她怎能幹出那種破壞人家感情的事情呢?她就是過來當服侍人的,安心伺候主子,從沒想過說要像後宮裏娘娘那樣生活啊!
秀純知道是做不了那種人上人的,而且她服侍林皇後已有好幾個月,林皇後的怨氣委屈和不甘心,包括她對皇貴妃娘娘的仇恨和敵視,秀純都在看在眼裏,她雖然心驚,也知道林皇後為何會這樣子?想到以後自己也會變成林皇後這般,還不如當一個宮女,省得同那一群嬪妃們爭寵鬥豔,她實在過不慣那樣的日子。
然後秀純心裏所想卻傳達不到林暮煙這,林暮煙就是勾著唇,涼冰冰,又恨又怨,無力之中隱隱藏著瘋狂的搏鬥之心,她是想借秀純上位,卻不知道,秀純根本誌不在此。
聽林皇後提起來,巧杏不由地瞅了眼秀純,笑了聲,遂叫她去外頭先把碎渣子給處理了,秀純身子輕顫,點點頭隨即出去,而巧杏望著秀純的背影,嘴角浮現一絲淡淡涼意,遂,巧杏向林皇後提意見:“娘娘,您看,咱們安排個時辰……”
巧杏的聲音在旁輕柔緩慢地說著,林皇後半闔眼聽,直到秀純從殿外回來,巧杏的聲音微微一頓,目光瞥了眼秀純,“……你看,就這麽辦如何?”
“成,巧杏,秀純的事宜就交給你來辦。”
巧杏應聲:“奴婢明白了皇後娘娘,請皇後娘娘放心罷,奴婢一定會辦好此事的。”說罷巧杏就將秀純給叫到偏殿去,拉著她坐在對頭上。
巧杏道:“秀純,你說皇後娘娘待您好嗎?”
皇後娘娘?秀純微微發愣,她說不上來皇後待她是好還是不好,她從前伺候的人很多,換的也很多,多多都有些脾氣性子,秀純是受慣了,雖說在儲明宮裏她而今是皇後娘娘的貼身侍女,然根本不似巧杏這般能和皇後娘娘整日裏說些貼心話,她不會說,也說不來,因此她平素就負責一些體力活兒,幸而秀純做慣了,倒不覺累。因此比較起她之前經常挨打造罵的丫鬟生活,她在儲明宮裏的日子還算是好過了。
秀純想了片刻,似權衡許久,才道:“皇後娘娘待秀純,自然是好的。”
巧杏嘴角揚了下,眸光盯著秀純,浮現一絲古怪的笑容,她道:“是嗎?那現在是你為皇後盡忠的時候了。秀純,巧杏姐姐要告訴你一些誘惑男人的法子,你可要聽好了。”
巧杏根本不管秀純是否說的是真心話,她隻知道她得要完成皇後娘娘的任務,雖說讓秀純勾搭皇上是巧杏的想法,但巧杏同時亦知道,秀純還沒有那麽大的魅力能夠吸引得了皇上。
她確實生得楚楚動人,然適才她同皇後一起出宴席上,伺候的途中,巧杏可是在後頭將皇上和皇貴妃親昵情景都盡收眼中的。
巧杏由衷感歎,皇上對皇後全然視若無睹,待皇貴妃好得簡直要人嫉妒得肺都要氣炸。況且看情形,都知道皇上是早就知道皇貴妃身懷六甲,整整三個月大,之前皇貴妃來儲明宮請安的時候,她和皇後什麽苗頭都沒看出來。
除去她那段時日臉色略微蒼白疲憊些,本還道是不知平素都在忙些什麽才會導致如此,加之皇後娘娘每日見到她硬是憋著一口氣,又怎會注意到這一些細節?如今巧杏細細想來,才驚覺原來確實有血許多地方,能夠反應出來,然所有人都未曾往哪一方麵想過,畢竟若是皇貴妃真懷了孕,皇上還不把人給牢牢地看住,怎還會讓皇貴妃娘娘拋頭露麵,引起不軌之人的窺覷?
現在想來,皇貴妃娘娘還真是兵行險招,用了這一套將計就計的法子,將所有人都騙過了。如今皇貴妃娘娘的肚子已經有三個月大了,皇後娘娘不急恐怕也得急了,一旦皇貴妃娘娘生下皇子,連巧杏都想得到,以皇上待皇貴妃的寵愛和對皇後的無視,真會把皇子過到皇後膝下才怪呢!
皇上能為這位沈家的明珠郡主硬生生給套一個皇貴妃的名號,並讓她同皇後幾乎一般,賜予監管後宮的權利,由此可見,皇上若要廢除老祖宗定下的規矩,那都是說到做到,完全不容人商量的啊。那時候,皇後娘娘怕是真的毫無翻身之地了。
若能讓秀純和皇上風月一場,有幸懷上孩子,那麽這也算是值了!
這能不能讓皇上看上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若秀純能懷上,還是懷一個皇子,那樣一來皇後就有爭的希望了。然在一切尚還在待定之中,這些都是最好的猜測,巧杏不敢打包票,不過反正若是事情沒成功,她隨便使一些小手段,到時候全部推脫給秀純,把自己拎出來,撇得幹幹淨淨。
打定注意的巧杏和秀純嘰裏咕嚕把怎樣勾引的細節和動作,包括神態語氣都細細同秀純講了,起初秀純腦子根本就是混沌一片,一旦聽不進巧杏的話,後來巧杏見她心思不在這上麵,板著臉,用手狠狠擰了一把秀純的手臂。
秀純哎喲一聲,巧杏一個巴掌打在她腦門上,這動作一點都不像是同秀純在開玩笑,而巧杏本來是準備直接扇秀純一巴掌,但想想,還是改了個地方。巧杏知道秀純心不在焉,然此事事關重要,她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秀純,適才姐姐同你說的那些你可記住了?”
秀錦沒支聲,她想伸手揉腦門,那塊被巧杏打過的地方似抹了辣椒一般的火熱發疼,然後巧杏的眼睛就這麽盯著她,秀純雙手交握,身子緊緊繃起來。
她害怕皇後娘娘,更是對巧杏有一種從心底裏的懼意,她不敢當著巧杏說不,但若說記住,她是什麽都沒聽入腦子裏,她怕巧杏待會兒問起來她會一問三不知,再度惹惱巧杏招致她的打罵,秀純努力想了許久,才極為小聲地囁嚅了一句:“還有一些……一些地方不明白,還請巧姐姐……說得更仔細一些……秀純、秀純會認真聽的。”
巧杏眸光一冷,她便知道秀純這死丫頭沒聽進去,巧杏目色冰冰涼的瞪著秀純。
秀純被看得心驚,便始終低著頭,手指發抖,直到巧杏溫和的聲音響起:“秀純,你不用這般怕姐姐,姐姐又不是怪物會把你給吃了。姐姐之所以會像皇後提出這個意見,全部都是為了你好啊秀純。”巧杏一副良善麵孔,她一雙眉眼滿帶笑容,秀純卻一點都不覺得巧杏是在真心為她好。
若真是為她好,巧杏就不應該提出這般荒唐的事來不是麽?讓她去迷惑勾引皇上,秀純不覺得她能夠做到!更不覺得皇上會瞎了眼看上她這樣的低賤婢子!
秀純這般想著,嘴上呐呐地應著巧杏的話,巧杏見秀純情緒不高,仍一副懵然無知的模樣,便心生不耐,微微冷下口氣,軟的硬的她都來過了,她總要有一個回複吧?
“秀純,你便說,你能不能為皇後娘娘做這一件事?”
秀純能說不嗎?
她不能。
眼眶裏似凝聚起一些霧氣,她低頭盯著腳尖,身子發顫,渾身冷意,她許久不說話,巧杏的耐心被耗光了,剛想嗬斥她別不知好歹,就聽秀純忽然張開嘴道:“秀純全聽巧杏姐姐的話,巧杏姐姐所說,秀純都會照辦的。”
秀純的突然發言讓巧杏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她便挑了眉,眸光裏起了一些興味,她露出半笑不笑的表情,陰陽怪氣地出聲:“哦?是嗎?秀純,巧杏姐姐是很好說話,但不代表隨便說兩句糊弄過去就成了。秀純啊……你要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皇後娘娘可全把寶壓在你身上了,你若不上點心,辜負皇後娘娘對你的重托,豈不是讓娘娘太傷心了?”
秀純沒想到她都說答應了,巧杏依舊不肯放過她,秀純咬緊唇瓣,隱忍委屈,道:“巧杏姐姐誤會了,秀純知道姐姐的好心,和皇後娘娘對秀純的期待。隻不過方才姐姐的話秀純沒怎麽聽太懂,還望姐姐能夠再同秀純講一遍,秀純這回一定會仔細聽的。”
巧杏挑眼,眸光在秀純臉上仔仔細細地端詳打量,直到她滿意的露出一笑,才繼續同秀純說。
秀純安靜聽著,巧杏說的口幹舌燥,她時不時停下來問秀純,秀純這回倒是真聽進去了,巧杏衝她不停頷首,待該說的話全數都同秀純說完了。巧杏飲了一杯茶水,隨後最後叮囑了秀純幾句話,便自偏殿帶著秀純回到寢殿,就見皇後已是要就寢,巧杏快步走到林暮煙身邊,將她身旁正為她寬衣的幾名宮女給撤下去,隨後親自動手,一邊在皇後耳邊說道:“奴婢都已經和秀純說全了。”
“是麽?”林暮煙轉過頭去看秀純,就見秀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林暮煙的眉頭不由一皺,她抿著唇,一直到秀純姍姍來遲,她猛然將臉色一板,正色道:“秀純剛才巧杏同你說的你都記住了?”
秀純心底一顫,一個二個都來問她記住沒,秀純隻想說,為何皇後娘娘不親自來,偏生要她來呢?皇後娘娘不是最恨別人接近皇上,說接近皇上的人都是狐媚主子的妖精賤人,那怎麽……如今竟要她去做這個妖精賤人?
忍下心頭的沉重,秀純盡量將臉上的表情給掩藏起來,露出怯弱的麵貌來,小心翼翼生怕說錯哪兒會得罪她。
“都記住了。”
“那都與本宮說來聽聽,若皇上到時來了本宮的儲明宮,你應該怎麽做。”林暮煙冷淡的聲音傳過來,秀純一愣。
巧杏在旁沉聲道:“娘娘問你話,秀純,方才我可同你說了好幾遍,你莫說仍是不成的。”
巧杏的聲音都帶了威脅,秀純不敢輕慢,腦子即便是亂成一團漿糊,然她本身記性是好的,巧杏講了兩遍說得還特別詳細她自然是記住,然這些不恥的要從嘴裏說出來,卻讓秀純生生卡主犯了難。
若非林暮煙和巧杏的目光威逼直視,平素裏,她是萬萬說不來那些話的。
最終秀純還是說出口了,說罷,林暮煙眼眼中帶了薄薄的諷刺,嗤笑一聲:“倒有點狐媚子妖精的味道了。”話落,便將視線從秀純的麵上挪開。
皇後不再看秀純,而巧杏瞥了眼秀純,衝她使了個眼色,秀純滿腦子裏隻回響著皇後說的那句話,她心下揪緊,委屈得不行。
她想要問皇後娘娘,不喜歡又讓她做,她不想做硬是逼著她答應後,又說她是狐媚子相,秀純是真不明白她哪兒有狐媚子的一點味道了。
一直以來安分守己,絕不做出一點超出規矩的事,平素巧杏怎麽嘲諷譏笑她秀純都能夠忍下來,然皇後的這一句話,卻讓秀純整顆心都涼透了。
隻想安分做個伺候人的秀純,心中亦是翻起無數波瀾,她飛快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隨後眼睛紅紅的上來同巧杏一道伺候林暮煙就寢。
自昨夜裏皇上宣布皇貴妃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子,一散席,各位嬪妃就想來給沈夙媛獻殷勤。然而那時候已近深夜裏,皇上從皇貴妃回去,便將身邊跟過來的一群女人都命喻德海給趕走了。兩人親昵蜜語回了宮,皇上在沈夙媛的敬央宮內呆了少刻,最後離開。
翌日,沈夙媛上儲明宮給林皇後請安,因懷有身孕,連平素不怎麽做的車輦她而今都坐起來,這路經過前殿時,同一群早就候著她的嬪妃撞見,哄然上前的人群讓皇上特意派過來保駕護航的幾名侍衛攔住,林嬤嬤打頭,目光嚴肅地掃了一圈這些想來討好娘娘的嬪妃,冷聲道:“還請各位娘娘不要衝動,皇貴妃畢竟懷了身子,可是受不得一點驚嚇的。”
林嬤嬤都這麽說了,誰還敢接近,忙退出好幾米遠,生怕自己就成了那個不小心驚了皇貴妃的人。
隨後一行人抵達儲明宮,沈夙媛如往常一般同林皇後請安,而一向敏銳的沈夙媛注意,這眼前的林妹妹……神情很不對勁啊……
隻不過,她不對勁才是真的對勁。
沈夙媛神態自如,穩穩坐在下方,待請過安後,林暮煙衝沈夙媛笑道:“妹妹真是好福氣,這才入宮半年不到,就這麽快懷上皇上的孩子了。聽太醫說,這一胎妹妹鬧得極厲害,想來極可能會是個男胎。若真是男胎,那姐姐真是要恭賀妹妹。”
沈夙媛報以微笑道:“是男是女此時還看不出來,待真正生下來才是個準數,不過既然姐姐在這說了,那妹妹就姐姐吉言,希望到時候生下來,會是個男孩兒吧。”眼見林暮煙目光一動,嘴巴張了就要說點什麽,沈夙媛忽然歎息一聲,立馬接上她自己的話,目光含笑地望著林暮煙繼續說,“不過妹妹覺著,男女這些都不甚重要,最重要的是,皇上喜歡就好。就像是妹妹的母親,先帝當年可寵著母親呢。”
林暮煙不知是該笑還是作怎樣的表情,最終她嘴角扯了扯,還是大方不起來,便隻好酸了一句:“那也是太上皇先誕下先帝,故而後來大長公主出生後,太上皇和先帝才會那般寵愛,畢竟是大榮唯一的公主,自是要當寶兒一樣寵著的。”
這酸味十足的口吻,沈夙媛覺得林妹妹這刺激之下,智商好像又有點倒退的跡象,隻不過她現在心情甚好,林妹妹說的這些可有可無的話壓根影響不了她。
沈夙媛甚至連個眼色都沒變,便順著林暮煙的話接下去道:“那倒是,便是身為母親的親生女兒,妹妹有時也覺得太上皇和先皇對母親真個是太過於寵溺嬌慣,因而母親而今才會有這一些荒唐行徑。哎……”輕輕一歎,旋即嘴角轉而含笑,抬眸對上林暮煙的眼,“其實姐姐不用羨慕妹妹,姐姐加把勁,也努力替皇上生一個,想來不論是男是女,皇上都會喜歡的。”
聽起來越是真誠的語氣,林暮煙這心頭裏的火越是燒得旺盛。
沈夙媛這賤人!分明是在嘲笑她!
心中咆哮的林暮煙手緊緊扣住手把,她目光裏極快地閃過恨意,然她還不能暴露出來,她又恨又後悔自己同沈夙媛說這些有的沒的廢話,讓她有機會羞辱自己,林暮煙後悔不已,強行壓下這不斷往上湧的騰騰火氣,衝著沈夙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是嗎?那姐姐也承妹妹吉言。”
沈夙媛微笑如故,林暮煙恨得心中淌血。
請安過後,沈夙媛前往靜心殿,其他的嬪妃本想要跟去,然林嬤嬤一副絕對不叫任何人接近觸碰娘娘的凶狠架勢真嚇得嬪妃不敢隨意靠近,最後大家一想,這皇貴妃前去靜心殿是祖孫倆敘敘舊,正好趕上懷孕這點,更不知要多少親密,哪裏會顧得上她們?她們過去作甚,還不如等著皇貴妃回宮後再去拜訪亦不遲。
故此,嬪妃去了跟隨的心思,都各回各處,各管各家。
一行人來到靜心殿,太皇太後便知道這鬼丫頭是要來的,她一見人,便板下臉來。
沈夙媛瞅著老人家的臉色,心裏知道為何她會如此,太皇太後這是埋怨她,生她不把懷身子的事說與她聽呢。沈夙媛嘴角含著一絲笑,走上前坐到太皇太後身旁,軟聲軟語地說道:“外祖母,孫女兒知錯了。”
本來就不過是氣她知情不報,如今人主動上來認錯,想著她現今懷著三月大的身子,這久違的母性光輝一下灌滿太皇太後的心,她轉過眸子,上下直打量她的臉色,見她這些時日養得倒是越發滋潤,麵紅唇潤,氣色比起從前不知好多少,這是多了成熟女人的韻味了。
太皇太後心一軟,她幽幽歎了聲道:“你這丫頭,還知道認錯?”
沈夙媛撅著嘴,拖了暢飲道:“是真知錯了……外祖母就原諒人家吧——”
“好罷好罷,原諒你了。”
就沒什麽事兒,談什麽原諒不原諒的。
太皇太後是有點氣的,然她到底是寶貝她這個外孫女,哪裏會真的心裏存什麽芥蒂,如今她都認了錯,不管怎樣,太皇太後都是不會真和她計較去。而今她現在懷了身子,太皇太後是真高興,這一和好,老人家的目光就像是粘在沈夙媛的肚子上挪不下來了。
“三個月大了吧。”太皇太後輕聲問。
“三個多月了。”沈夙媛回道,許久未曾和太皇太後說話,她語聲亦是輕輕柔柔,帶著一股嬌氣味兒,她平素就在太皇太後麵前才會有小時候那種被長輩嬌慣疼寵的感覺,太皇太後對她是真好,沈夙媛這次隱瞞了太皇太後她懷孕的事,其實她心裏是有愧的,可她知道太皇太後疼她,即便心裏介意過,她討饒兩句老人家就會不介意了。
沈夙媛覺得,她此生能有這樣的長輩疼自己,是真福氣。
她挨著老人家的肩,太皇太後的手輕柔地撫摸著沈夙媛平坦的小腹,和藹笑道:“這肚子還沒顯呢,估摸著過陣子就得顯了。挺好的……就不知是男是女……”
沈夙媛撲哧一笑。
她就想說古代人的思維確實很直接啊,男女觀念什麽的都是直觀反應,每個都問是男是女,沈夙媛笑過後,衝太皇太後嬌聲道:“等生了不就清楚了。”
“生了,這才三個月大,還早呢。”太皇太後的手從沈夙媛的肚子上拿開,隨後手放過膝蓋上,眉頭微蹙。
沈夙媛道:“怎麽早了,足月就還剩七個月。這時間最經不住了,一眨眼就過去了。很快的。”
太皇太後同她眨了一下眼,隨後問:“怎地,還沒過去呢。”
沈夙媛沒想到老人家一把年紀還會搞笑,這回真是笑得極為歡快,太皇太後看她笑得厲害,便皺了眉道:“好了好了,同個小瘋子似的,趕緊不準笑了。”
沈夙媛笑得眼淚都擠出來一些,她用帕子抹掉,遂安靜服帖地靠著太皇太後的肩,輕聲道:“夙媛還真想永遠都跟個小瘋子似的……”
“馬上就要為人母了,還能同姑娘時一般德行麽?現今你懷著身子,越發該注意點了。”太皇太後後頭語氣一變,顯得微微沉重,“當年太上皇製定了規矩,說是非皇後頭胎所產的皇子會過給皇後,這規矩……是太上皇給哀家立的,當年哀家跟著太上皇東征西站,身子虧損得極是厲害,怕生不出孩子來,故此太上皇後來想出這法子來。沒想到老天待哀家不薄,這入宮沒多久,哀家就有了先帝。隻不過生產時差點大出血,幸好……幸好都熬過去了。不過之後經太醫診斷,哀家生下先帝後,懷孕的幾率幾乎是不大可能了。其實先帝是個好孩子……他當年待皇後的心,哀家都看在眼裏,然後皇後對先帝……”
太皇太後說到這,沈夙媛心頭一動,她之前就聽朱炎提過,睿德皇後對先帝未曾入眼,聽說除新婚之夜圓房後,睿德皇後就對先帝愛理不理,先帝怎般柔情似水睿德皇後都無動於衷,最終先帝才會自暴自棄寵信他人,養出一個妖妃張氏。
沈夙媛聽朱炎說起的時候還覺得稀奇,既然之後先帝連儲明宮都不去了,這是怎麽生得他?
朱炎當時還瞪她,說他雖不喜先帝,卻不得不承認在大事上先帝還是拿捏的住,為皇家的正統血脈,最終還是同皇後有了孩子。
沈夙媛就感歎,這從本質上來看就是一本狗血的言情小說劇本啊,什麽你不愛我我愛你卻得不到,然後一個是愛在心上不言說,一個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兩人最終悲劇結尾。
沈夙媛正想著,太皇太後聲音停頓了會兒,繼續說起來:“本來哀家就覺得這規矩不大好,那時候就想要給廢了,然皇後貼哀家的心,哀家實是不忍,所幸……皇後終究還是生了皇上。哀家這人呢,算不得好人,終究還是偏幫著自家人的,炎兒對皇後是什麽態度哀家都瞧在眼裏。這頭胎一定是從你肚子裏出來的,因此……到時哀家會與炎兒說一說此事,你便安心養胎,孩子哀家是不會讓你過給別人去養的。哀家知道同生母隔離的痛苦……”
太皇太後說到這,沈夙媛心頭難免觸動,說來朱炎不就是如此,即便睿德皇後生下朱炎,最終還是被過繼到張太後膝下,朱炎自小就厭惡張氏,和先帝的關係也不親,隻與太皇太後好,因此早期性格缺陷特征十分明顯,那時候別扭勁簡直快要突破天際,她不知是廢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他的惡性給糾正過來。
然就算是到現在,他還時不時內心脆弱一下,來個小傲嬌呢。
故此太皇太後所言,沈夙媛並未曾說什麽,她從來就不是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類型。而沈夙媛也知道,林妹妹這種脾性的人,若是她的孩子落到林妹妹手上去,能活命那就是奇跡。
她自然不可能照規矩辦事,況且離生產期還有將近七個月,林妹妹能不能穩住陣腳,等她生下來還是個問題呢。
而皇上和太皇太後都擁立她不商量,沈夙媛倒不擔心,她衝太皇太後嫣然一笑,道:“外祖母真好。”她笑著蹭到老人家的懷裏去,一邊在心中琢磨著,時不時該多派幾個人監視著儲明宮的動靜,以防萬一好呢?
她可是真擔心林妹妹一個想不開,就要幹出點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一覺醒來發現沒發,憂桑,今天這章不是防盜,明天會依舊準點防
ps:應該看夠甜戲了吧,下章來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