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佳
第50章 最佳
如沈夙媛所言,事情並沒有結束,反而直接推上白熱化的階段,群眾的情緒異常激動,可偏巧,這燥動的一波換了姓,許是作為無敵存在的一號種子沈郡主病況險峻,很難讓人繼續維持熱情再往裏頭投股,因而後位的人選自然就分散到下麵的二、三號等選手上頭去,其中前林太傅士族同胞眾多,斯文論理派遙遙領先,之後是一小股各家各派的奮力掙紮,素質參差不齊,談話質量時常會出現“你再說我就揍你丫的”這種表現,剩下都是些中立帝,看情勢說話,兩邊隨時倒。而最高決策者朱炎陛下,則頭一次一聲不吭地觀望著台下唾沫星子亂飆的臣子,人端正地坐著,聽了好會子,才側過頭,手下招了招,喻德海眼尖地瞅見,一步步小心地上前來。
朱炎將眼神往下麵投了一眼,再轉過來看喻德海:“你覺得他們何時能討論完畢?”
封後的事情從選秀結束開始已經拖延整整半個月,沈夙媛這一病倒本來還僵持的情形立刻爆發,既然現在不是一家獨大,自然就誰都可以搏誰可以爭,抱著這種思維的臣子,想著當初尚主的沈相,想著沈家今時無上的富貴榮譽,麵上都裝得一家親,心裏酸得都飄到十裏開外。所以現在這等好機會擺在麵前,不爭才是傻子!
喻德海默默和皇上一起往下望,從早朝開始不知哪個心癢的提出後位這個選擇題,一堆人就亢奮地討論起來,他很想說你們當皇上是聾的啊,敢不敢再大聲點啊魂淡!一轉頭就見皇上臉上非但沒有一絲怒氣,還眼裏微微帶笑,就像是台下看好戲的局外人。
喻大人心殤了,看來他以後必須再淡定一點。
“皇上,老奴以為……”他剛斟酌著措辭想表達一下他的意見,就見朱炎突然從龍椅上站起來,側身高挺修長,明黃龍袍盤龍俯臥,震得喻大人眼睛一花。
“朕以為,是該宣布退朝了。”說罷,他便轉身走下台階,自通道口離開。而喻德海見朱炎走得這麽幹脆,還愣了下神,然江湖老道的喻德海很快回神,立馬旋身上前,一聲退朝高亢嘹亮,如海潮一般一疊又一疊地散開去,傳到殿中央各個角落。
激情討論中的臣子們瞬間都靜下來,偌大的殿內,最上方的統治者已經沒了蹤影。老臣們麵麵相覷,臉上都寫“皇上呢”?
皇上不見得很幹脆,留下一幹重臣,徑自回了乾龍殿,隨後的喻德海剛跟進來,就聽朱炎開口道:“研墨。”
喻德海見他嘴上帶了笑,似乎是發生了好事惹得極為喜悅,皇上心情好,他做宦臣的自然也跟著一道高興,後腳跟立馬噠噠噠地過來,眉開眼笑地研墨。
朱炎坐在座椅上,目光沉靜地盯著案板上的明黃卷軸,嘴角的笑意越發上揚。
他便知曉她這古靈精不會有停手的一日,然而為何她越是使怪,對她的喜愛偏偏就越往上添一分麽?這種滋味……真是有點磨人,他想快些將封號給了她,讓她高興,讓她心甘情願告訴他,她願意同他一生永不分離。想著想著,心裏又生出一絲別樣的惆悵,可惜……他想將她明媒正娶,她穿一身鮮麗嫁衣的模樣必然是天底下最美的。如果她不是姓沈……
朱炎的目光一點點沉下去,見現磨的墨汁濃黑一片,他取過筆台上的狼毫筆,打開新的一封卷軸,筆鋒落下,手臂用力自然地揮動著,很快寫好了,落下筆來。隨後等著墨汁滲透幹淨後拿給喻德海道:“明日一早,朕抱恙不便上朝,你替朕將這聖旨宣布了罷。”說罷,人鬆懈下來,眼神半眯著,宛若一條僻靜的幽徑,透出淡冷的暗光:“這下總該都能封住嘴了。”
“皇上已選定了?”喻德海多嘴地問了句,大概人選他是知道的,可保不準皇上這倆日受刺激太多一個神經抽搐……心思剛一轉動到這,喻大人一個激靈,感到莫名驚悚,他怎能在心中如此腹議皇上?大逆不道哪!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一定是被沈郡主給影響到了,哦彌陀佛,佛祖保佑,惡靈驅散……
“皇後是誰很重要麽?”朱炎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會才反問喻德海。
“……”難道不重要麽!
“反正不是她,聽話的挑一個上去,朕還會拿捏不住不成?”朱炎一挑眉,劍眉斜入鬢角,乍看下傲然威嚴令人生畏。
“您自然是不用擔心的。”喻德海聲音發顫地說道,為什麽他身體上的反應覺得這是不對的,可心理上又莫名覺得很正常呢?
他還是去求一個護身符吧,這樣下去他也要入邪了……
“那不就成了。”朱炎翻了個白眼,將卷軸順手塞到喻德海懷裏,喻德海忙接住,心裏又不能自己的咆哮,皇上就算不是很重要也請不要向丟垃圾一樣丟給他好麽!
然而下一秒,喻大人就瞧見朱炎伸手拿過最上角每日都擺放著的卷軸,以看情人般的眼光溫柔繾綣地看了好一會兒,忽地勾唇一笑,小心又謹慎地抱在懷裏,拿側臉貼了會,才起身向內殿走去。
喻德海一副行屍走肉地跟上去,就見皇上卷軸藏在枕頭床被底下,遂起身,滿意地笑了笑。
“……”差別待遇也太巨大了吧?皇上您偏心偏的太令人發指,他看不下去了,簡直要瞎狗眼啊!一路心情都不能平靜的喻大人真的被皇上打敗了,他突然有點理解張太後為何視沈郡主為眼中釘處之而後快,如果他站在太後的角度上來看,沈郡主完全就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啊!
朱炎這邊已是萬事俱備,隻待東風吹來,順理成章地就能了解此事。而沈夙媛這頭,在她意料之中的麻煩果然找上門來。
燕平大長公主已許久未曾回到宮裏,她這次回宮,主要是為了看她的親女兒明珠郡主來的,說到她這女兒,她心裏頭是又懼又敬,這種複雜情緒一度令她感到可恥羞愧過,然每每母女倆相對而坐,大長公主心裏頭這種奇怪的感覺就滋滋滋地從腳底板冒到每一根神經。
她說不上這種怪異的滋味是為何,或許是娘倆時常不曾見上一麵,因而生疏地緊,加之她這女兒擺出來的態度就是“看在你生我的份上,你平素裏荒唐的事跡我不和你計較,但不計較,不代表我沒放在心上”這種令人寒毛豎起的感覺,燕平公主抖了抖身子,莫名覺得她到底是幹嘛來呢……
林媽媽瞧見大長公主身後帶著一堆隨行的人從何芳齋前院過來,打頭的長公主端得是風姿凜然,跋扈驕橫,然她一走近來瞥見林媽媽的身影,氣勢一下就落下去了。林媽媽上前行禮罷,燕平大長公主朝她伸了伸手,將她招到跟前,小聲問道:“媛媛現在做什麽呢?”
“郡主在小憩呢。”
“恩……”她斟酌了下措辭,猶猶豫豫地才憋出幾個字來,“那……這病……是否真的……很嚴重?”
“……”林媽媽略無語,心道大長公主您的氣勢呢?心頭歎了一聲,“大長公主進去一見便知曉了。”
林媽媽在府上是總管事,又是跟在郡主身旁的人,燕平大長公主對她這女兒身邊的人平素亦比較忌憚,生怕回頭她會去碎嘴,故而脾氣總會有所收斂。然林媽媽這句話說得何其寡淡敷衍,大長公主的自尊心有點受挫了,她抬頭瞪了一眼這仗勢欺人的刁奴:“你一直在媛媛身旁服侍,還不清楚病況不成!?”
林媽媽自不知道她在大長公主心中的形象已晉升為刁奴,隻板著臉,沉重地壓低嗓音皺眉:“老奴雖在郡主身旁服侍,然老奴卻不是治病的太醫,怎知曉這病情何時能痊愈?郡主這病拖延了這麽久,大長公主今時才來看望郡主,想知道病況,您親自過去一看究竟不是一清二楚咯!”說罷,林媽媽爽氣地一仰頭,徒有死士般孤勇的魄力,把幾兩膽子的大長公主給當場鎮住。
而這時,遠遠地一名黃衫翠色的小宮女快步行了過來,眉目生俏,笑臉滿盈先是行了個禮,才嬌聲說道:“郡主在屋裏等候多時,卻還不見您過來,特地派玉瑩過來看一看。”說到這,玉瑩頓了一下,朝周遭環視一遍,目光掠過林媽媽時眼角一顫,旋即又帶上滿當當的笑容,霞光四溢:“就先別在這聊了,郡主還等著呢。”
大長公主見她小宮女嘴甜麵俏的,比對上林媽媽一臉褶皺子不說,態度還不知好上幾倍,心裏頭舒暢了些,想到屋裏人的人正等著她過去,便索性作出大方姿態,朝林媽媽不屑地哼了聲道:“那就趕緊過去吧!”
“大長公主這邊請。”玉瑩抬手領路,林媽媽雖心頭不滿,還是壓下這口氣,跟著一行人來到主屋。大長公主先進屋,身後還跟著一堆伺候的亦想湧進來,卻被林媽媽幹脆地擋住:“郡主抱恙,禁喧鬧嘈雜,其餘的都外頭伺候。”
大長公主一聽,扭頭就剛要衝這刁奴嗬斥,屋裏的人忽然出聲:“母親來了。”清清冷冷一開嗓,就讓大長公主夏日裏一陣激靈顫,頓時連寒毛都涼快不少。本來想對林媽媽說得話,陡然從腦子裏被摘除地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