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佳

第51章 最佳

大長公主進了屋內,隻留下兩名貼身侍女立在左右兩側,床上休養中的沈夙媛此時被林媽媽攙扶起來,好端端地坐著,看臉色,並不似傳聞中病入膏肓的樣子,大長公主小心思開始轉動起來,她知曉她這女兒的身子自小同鐵打似的,別人家大病小病不斷,她身上就什麽災禍都輪不上,咳,雖說這般想不大好,但大長公主覺得這“病情”是否真如傳言那般嚴重……似乎……有待商考。

自然,這話當著她這親女兒的麵,大長公主不敢直說,然旁敲側擊地問一問還是有必要的,畢竟昨兒幾個沈家的族老親自上門來托求她,大長公主雖同沈相貌合神離,然平日裏這些族老還是相當尊敬她的,她心中亦對此事十分掛心,故而入宮來想一探究竟。

沈夙媛見她這不靠譜的娘親眼珠子一個勁地轉,指不定想著什麽,她的來意她很清楚,所以沈夙媛首先起了個頭:“母親來探病,怎還帶了這一大堆人來?您這樣的情形,倒讓女兒想起舅母來了。”

張太後趁著她生病打壓欺辱的事情宣揚得沸沸騰騰,大長公主來之前自是打聽過了,然她憑著記憶覺得張菱宛的性子和善柔弱,不似傳聞裏是囂張跋扈,另一方麵覺得按照她對她這親生女兒的了解,就算抱恙在身,恐怕也沒人能欺負得了她,這種隱隱的明知事件滿是破陋的缺口,充滿古怪蹊蹺,然看著外界一幹不知情的統統議論非非,可信度非常高的架勢,大長公主很憂傷啊……

大長公主嗬嗬一笑:“媛媛怎麽這麽說呢,母親是專程入宮來看你的,你太後舅母的事……母親尚還不清楚呢,外頭那些風言風語真真假假的母親哪裏猜得透哪。”

“探病怎麽不見您帶些東西過來?還是林媽媽……你已經讓人把母親帶來的東西都收好了?”她說著目光淡淡地轉向林媽媽。

林媽媽立刻大聲回道:“老奴什麽禮都沒守著!”

沈夙媛眉頭狀似一皺,眼神裏明顯流露出一絲失望,目光冷淡地落在大長公主身上:,話聲輕細:“那就不知母親今日來到底是探病……還是專程有什麽話,想親自同我說呢?”

“其實……”

沈夙媛忽地咳嗽一聲,像一陣氣從胸口急促地湧上來,她的背猛地彎下,身旁的林媽媽忙掏出幹淨的帕子掩上去,緊張地問道:“郡主!郡主您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啊——血!”林媽媽的一聲驚叫嚇到了大長公主,大長公主慌慌張張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僅遠遠瞧了眼,就見那繡帕上頭一灘刺目鮮紅的血跡,她心下一沉,整個人呆在原地,而屋裏頭的人卻已是亂成一鍋粥。

林媽媽大聲命令玉瑩叫葛太醫請過來,而她則坐在床頭輕輕地撫著她的背,憂心焦慮地模樣一點都不似假的,大長公主在原地站了會,恍然一陣後知覺才恢複過來,她是沈夙媛的生母,正該在此時助力。

大長公主越過一眾慌張來往的人群上前來,可到了床頭,望著唇角沁出一絲血跡的沈夙媛,心頭盡管震痛難當,卻不知該怎麽做。

她忽地驚覺,她竟從來都未曾好好地關注過她這女兒,單知道她性子強勢,獨立冷靜,似乎永遠都不需要她操心。而永遠都是自個衝動的時候,她會出言提醒管製。

心底裏越發地茫茫然,分明她是同她血緣關係最親密之人,然到頭來在這種時刻,竟不如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有用。

瞧著大長公主神色恍惚的模樣,林媽媽眼中飛閃過一絲不忍,然很快的,她就衝大長公主極冷淡地出聲道:“大長公主還是坐到一旁去吧,這裏人來人往的,您在這站著不方便行事,更何況您乃是千金之軀,這點事還讓奴婢們來吧。”

大長公主叫林媽媽說得頓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她甚至覺得她今日來這裏是十分可笑的決定。自踏入沈家這道門內,她是個被奉承慣了的脾氣,唯獨她這女兒會時不時說上她來句,她心裏總暗暗想哪家閨女這麽硬氣,不知道心疼為娘的,就會埋汰人,而就在剛剛這一刻裏,大長公主似頓悟了。

說到底,沈家千求萬拜的,是為爭這個皇後的權位。媛媛病倒了,沈家旁支的根本沒人有這份資格上位,故而沈家宗族那邊的人就算得到消息知道郡主病危,亦是要趁此機會爭一爭,在朝上明裏是放棄,暗地裏下的功夫並不會減少。按現在的情形看來,她這個燕平大長公主兼聖上親姑母的身份確實很有分量……

他們終歸不是真正關心夙媛,關心她的這個女兒。想至此,她幾乎覺著立在旁側都已覺自慚形穢,愧疚難安,畢竟她來之前還尚懷疑她是裝病……

“葛太醫來了!葛太醫,快!這邊!”一路飛奔跑到太醫院的寶芯氣喘籲籲地喊道,將葛太醫飲入屋內,葛太醫帶著他的醫藥匣,匆匆地入內,一進屋瞧見大長公主先朝她行禮問候,大長公主似從迷惘中清醒過來,滿臉愧疚頹然,忽然伸手握住葛太醫的手道:“小女的病,您一定要盡全力治好!若有什麽罕見的藥材,本宮這有的是,盡管提出來!”

“這、這,老臣自當竭盡全力為郡主醫治……”葛太醫看著大長公主,內心分外憂桑,他知道這場騙局會牽扯到許多人,然而葛太醫沒想到沈郡主騙起自己的親生母親同樣毫不手軟,太殘忍了……

正說著葛太醫上前為她診脈,沈夙媛本是一直半合著眼極為疲憊的模樣,葛太醫一上來,她側眸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葛太醫:“又要麻煩葛太醫了……”

“……不!不麻煩、不麻煩!”說罷,葛太醫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邊裝模作樣地繼續診脈。

大長公主輕噓一口氣,精神萎靡不振,靠人攙扶著還能站牢,她死死盯著葛太醫,葛太醫被大長公主這背後針戳得心口砰砰亂跳,生怕被人看出什麽痕跡來,手下都有些發抖,內心煎熬不已。

終於,葛太醫鬆開手,轉身朝大長公主:“郡主咯血恐怕是因急火攻心導致氣塞不通引起的突然窒息,待郡主緩過氣來便好些了。郡主這樣的病情,平日裏一定要注重調養,且不能處於嘈雜喧鬧的環境,不能被打擾,多休養保持良好的心境最為重要。老臣前些日見郡主似乎麵色已有所起色,怎麽這次郡主突然就咯血了呢?”葛太醫這一套早同何芳齋這一眾知情者配合得融會貫通,用來一致對外,效果十分顯著,已是連續打發掉數個妄圖挑事探查情報的,如今對上智商完全不夠用的大長公主,更是一擊必殺。

大長公主一聽葛太醫言下之意,瞬間明白過來,她的女兒是因何而結的這病因,她一直都知曉媛媛不願當皇後,卻不顧她的意願,不斷地勸說,拿出沈家族老,沈家威望反複提醒她,連她都這樣子,不說其他人……大長公主心痛不已,她荒唐半生,嫁錯人,愛錯人,連親生女兒都同她關係生疏,直到此刻,才從這烏七八糟的日子裏真正被震醒了。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麵帶愧色地看向沈夙媛,輕聲道:“是母親癡愚,聽信小人之言,明知你這些時日不好過,帶著重病之身還要諸多應付,為娘的不心疼還來逼迫你,母親真當是……”說著大長公主眼裏流了淚,精致的妝容一下被整個破壞了美感,然她似恍然不知,徑自哀聲哭泣著,向床上的人懺悔她多年來的漠然,“我打小就沒真正關心過你,一直以來也不曉得你想要什麽,喜歡什麽,你又是個不支聲的,從來也不和我提,後來等你長了些,你父親那邊——我日日同你父親較真,不曾想過你的感受……母親知道你心裏一定是怨著我的……”

“錯了母親,我從來不曾怨過你。命是天賜的,我生到皇家,打小尊貴高人一等,我為何要怨?天底下過得比我不堪的太多了,總是怨天尤人的,除了真個關心你的人以外,誰會在意?故而,女兒不怨。”

“媛媛……”

沈夙媛歎了歎氣,眼睛微微撩開,目光沉靜地看著大長公主:“女兒知道母親今日來所為何事,不過想來母親已親眼瞧見,不是我不想,而是女兒實在無能為力。若母親仍執意……”這話停的點異常微妙,僅僅那麽一瞬,大長公主就接洽上來,義正言辭地說道:“母親怎還會繼續犯傻!那幾個老禿驢,哼,隻想著自個的富貴,卻不想想能有今天這般的殊榮是誰帶給他們!而今居然這般狼心狗肺,還想用媛媛你的性命去換那個狗屁後位!母親這就回去,好好教訓一頓這些個沒人性的老家夥!”

“母親別衝動!”她喊了一聲,立刻顯出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大長公主一臉心疼地扶住她,“你小心些身子,往前母親沒心眼,做得那些烏糟糟的事就罷了,現在你這一病母親眼前遮眼的布算徹底撩開了,母親往後一定事事向著你。”

“族老那頭,不管他們說什麽,就讓他們去說罷。母親若心生不滿,亦莫當著來人的麵發作,不然落下話柄,又生是非,不平白添亂?”

大長公主一聽,挺有道理,立馬點頭:“那便聽媛媛的。”

沈夙媛細弱地笑了一下,隨後依偎在大長公主胸口,輕聲道:“為人子女,多是為父母著想,母親而今能懂夙媛的心意,夙媛……知足了。”

大長公主又淚奔了,多年關係疏遠冷漠的兩母女一瞬之間重燃親情之火。而待大長公主走後,虛弱的病郡主立刻原形畢露,掀開被子從容地走到鏡子前,將掩蓋的妝容卸去,麵色華潤,嬌豔如花。

她轉頭朝旁邊一直努力隱身作透明人的葛太醫笑了下:“這回又麻煩葛太醫了,玉瑩,上回舅母送來的野參讓……葛太醫帶回去吧。”

“郡主——萬萬使不得!”

“在我這用不著的東西在您那,或許就是靈丹妙藥。都是自家人,葛太醫何必婉拒?難道是嫌東西還不夠分量,不若再加上點什麽……”她慢悠悠地說著。

葛太醫聽得心口亂跳,他怎會不想要?那樣罕見的好東西!他抬頭看了眼,見她麵容平靜,心道沈郡主本就不注重這些,出手一向大方,他客氣虛禮反倒顯得偽善,便不再推拒,收下這份大禮,喜滋滋地抱著回了太醫院。

回去路上的葛太醫異常興奮,他忽然覺得,這份差事也挺好的,油水多,加薪高,客戶態度又好,棒極了惹!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開始做寵妃,棒極了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