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闖入者

3、闖入者

穀中的一切都恢複了平靜。一切在管家的調配下再次變得井然有序。穀中又再次有了歡笑聲,雖然那不再是屬於淺斟了。

可憐的人,以為隻要回來穀中,又可以恢複到從前一般。隻有淺斟的自己心裏明白,從前的那個自己在瑞大婚當天就已經死去了,如今活著的隻是沒有了靈魂的軀體。

時間真的可以讓人遺忘許多的事,人們早已記不清那日在瑞王大婚上大鬧婚宴的女子的麵容。卻清楚的知道,藥王穀有了新的穀主,就是前穀主的獨生女——淺斟。

藥王穀穀主的脾氣大,江湖中人早已不足為奇了。可是,這個新任穀主的脾氣與曆代穀主相比,卻是更讓人捉摸不透、匪夷所思,傳言此人亦正亦邪同樣為世人所不解。

而藥王穀的“三大條”也就更加的難以達成。

對於江湖上的事是非非,淺斟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和八年前的自己相比,如今的自己是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勤加練功,特別是對於靜心訣。

在旁人看來是為了藥王穀而發奮圖強。可是,隻有淺斟自己知道,從自己認識他的那刻開始,就不再適宜修煉靜心訣了,因為心動了。而今如此頻繁的修煉,也隻是想讓那顆浮躁的心能夠得到暫時的平靜,去虛耗那漫長而無趣的時光。

和往常一樣,戌時用完晚飯後的淺斟回到了房裏,又坐到了鏡前,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隻有此刻的自己,才是真實的自己,不用再控製自己的思緒。

頭發還是依舊烏黑而濃密,肌膚也是依舊光潔而白滑,隻是心卻已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如果僅僅隻是忘不了對他的愛,和從前那幸福快樂的時光也就罷了,因為隻是活在往日的回憶中,日子也是快樂的。可悲的卻是,同樣讓她不能忘懷的還有他的那句:“將刺客拉下去!”。

就是這句話,將自己和他從前的一切的一切都否定了,粉碎了自己所有美麗的回憶。因為那意味著對於他來說,自己隻是個陌生人,是個刺客,一個不相幹的刺客。

可到現在自己還是深深的愛著你,是愛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隻要能和你在一起,隻要你心中能留一個小小的位置給我。為什麽?卻連最後的點點憐惜都不肯給,哪怕隻是點點的眷念,隻是狠心的將我推開。

鏡中沒有映出一張嬌豔的麵容,而是一張淚流滿麵、憔悴不堪的麵容。

淚水如果已經幹涸,心中的痛也應該會減輕一些。可是,那份痛卻還如當日在喜堂的那般痛入心扉,那淚水也如當日在喜堂外的雨水一樣流不盡。

瑞,你還記得嗎?你當初拉著自己的手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是而今你拉緊著的卻是別人的手。

瑞,你還記得嗎?那日當你知道因為阿爹病重而淚流滿麵的我,你對我說:“阿爹走了,我會代他老人家照顧你的,不會讓你流下一滴傷心的淚水。”而如今自己為了你卻又是流盡了淚水。

從前的一切都曆曆在目,而如今卻麵目全非了。

日子,總是一天一天的過去。

日子,也在重複地延續。

寅時起床,卯時練功,辰時吃早餐,再開始處理穀中事務,有病人就看病,沒有病人就讀讀醫書,待亥時就回屋開始下一個不眠夜。淺斟就是如此度過這八年的時光。

又是亥時了,淺斟回到了屋裏,看著鏡中的自己,淚水又同往常般的流了下來。

有人來了,淺斟微微運功用靜心通明看了一看,是芷兒。她來到了房門前,沒有馬上推門進屋,而是頓了頓,小心的敲了敲門,輕聲道:“小姐,芷兒來了。”

看到芷兒小心翼翼的神態,淺斟知道這幾年自己真的是有些喜怒無常,連那個自小情同姐妹的芷兒都懼怕自己了。換在八年前,她早已入屋,在自己的旁邊嘰嘰喳喳了。

淺斟小心地擦著臉上的淚跡,應聲道:“進來吧。”

芷兒步入屋中,還似從前般的服侍淺斟休息,從梳理頭發開始。可早已不似從前般的嘰嘰喳喳,取而代之的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用她那圓圓的杏眼偷偷地打量著她家的小姐。

八年,八年的時間說長也不是很長,但也是決不短暫,特別是對淺斟來說。

過了八年,芷兒還是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小姐會在地牢裏,而不是和瑞王在瑞王府?為什麽又是瑞公子通知自己去接小姐?為什麽回來後的小姐完全變了一個人?那日從穀中離開的小姐回到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太多的為什麽盤踞在腦海中,卻始終沒有答案。

芷兒開始以為小姐會告訴自己的,同兒時一般分享著彼此心事。

可是已經過了整整八年,還是沒有隻言片語。到如今,芷兒明白的也隻是,如今的小姐再也不會和自己分享她的內心了,對於現在的小姐自己也不能再隨意問些什麽了。

淺斟不用靜心通明也知道芷兒那點心思。不是自己不想說,隻是當時的自己真的不想再提起傷心事,待自己可以提及的時候,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了。時間越拖越久,就越不知道怎麽說了,到後來就沒有什麽好說的。

想想,瑞他大概早已忘記,記得的也許隻有自己,和自己那顆放不開的心。那麽再舊事重提也隻是多讓一個人擔心和傷心罷了。

和八年來一樣,隻有梳子梳頭發而發出的“絲絲”的聲音。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主仆兩人的思緒。是管家淺明,他敲了敲門,在門口外道:“小姐,有人闖過了梧桐林,到了穀口,自稱西域邵雲飛。”語畢,退在了一旁,等待穀主的指示。

芷兒看到淺斟微微地點了下頭,就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轉身向屋裏走去,來到石像前停了下來。

芷兒用手握住石像的手,往外一拉,石像後麵的石牆打開了。走進石牆內的書庫,查找一番,打開一格,取出其中一卷,走了出來。“邵雲飛,西域人士,師從邪雲帝,現任西域國師,性多變,”芷兒抬頭看了一眼淺斟,不語了。

淺斟輕聲道:“繼續啊。”

芷兒連忙又讀道:“去年,與唐門唐依依相戀。後為唐依依攻唐家堡,一人獨戰唐門五子,先為唐二所傷,又中了唐五的遁影神針,為繁星毒所製,卻還是以飛蛾撲火之勢勇戰,終於被唐老大一劍穿心。然後生死不明,據說唐依依始終未曾露麵。最近傳聞有人說在唐家堡再次看過他的身影。”

“看來他還活著,這樣還能活著,真是奇跡啊!隻是他來我們藥王穀幹什麽?””芷兒忍不住地歎道。

淺斟緩緩地站了起來,轉身走向芷兒道:“他師出邪雲帝,是以靜修煉的,想必是依靠自小所練的平心訣護住了心脈,才可以力戰群雄。”

“隻是但凡中繁星毒之人,功力必受限製,內力也就不能完全施展,卻還可以從唐家堡全身而退,再而衝過梧桐林的重重機關,也實在難得。那平心訣雖說可以護住心脈,但是還是治表不治本,除了內力受限最重要的是那繁星毒是致命傷。算算日子,離毒發的時日也就這幾天了。”語畢,從芷兒手中接過書卷,自己又細細地看了一遍。

過了許久,淺斟道:“讓他進穀吧!”領命後的管家轉身離去了。

待家丁腳步漸漸遠去了,芷兒忙道:“這些年唐門一直都對我們藥王穀虎視眈眈!我們這樣做不是明著和唐門為敵嗎?”淺斟笑了笑。

其實,救區區一個邵雲飛又怎麽會影響大局呢?兩個家族的恩恩怨怨也不是多救一個和少救一個人而能左右的。但是淺斟什麽也沒有說,因為就算說了,也無濟於事,隻是徒然多一個人增添煩惱罷了。

在芷兒讀那些神醫門弟子在外收集回來的資料時,淺斟就已經深深被吸引住了。

“飛蛾撲火之勢!”是個多麽形象而又生動的比喻啊。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想去救他,這才是真正吸引自己的地方。因為他和自己當年愛瑞一般——不顧一切。

看著書卷上那黑黑的墨跡,好像都是自己的影子,同樣是以飛蛾撲火之勢般的愛上他,卻也是如飛蛾一般的命運,被燒的遍體鱗傷。

他——邵雲飛,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嗎?明知道唐家的女人是不能愛的,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此時的淺斟竟很是好奇,想去看看那個和自己一般傻的男人。

淺斟放下了手中的書卷,道:“芷兒,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芷兒看了看外麵奠色,道:“應該是亥時三刻了。”

淺斟心中細細的一算,他入穀到現在藥性還沒有散去,現在還處於昏睡狀態。於是對芷兒道:“芷兒,隨我去見一下這位藥王穀新來的客人吧!”說著淺斟對著鏡子隨手挽了一個發髻,隨後起身朝房門走去,不顧芷兒在後麵慌亂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