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劇毒

第三十六章 劇毒

江心月覷著她麵上的神情,見隻是妒忌,並非狠辣,便放下心來拾起了香包。禧貴嬪雖蠢,也不至於笨到這麽明顯地來害她。

若是以前,一個無寵的貴嬪這樣作踐她,她定不會甘心受辱;但現在她是丁點的生非都不想惹,不過忍一時,又不會掉塊肉。

禧貴嬪自失寵後,醋意和脾氣都見長,行事也更加急躁,對受寵且有孕的蓮婕妤欺辱得明目張膽。不過她的運氣好,蓮婕妤現在不想和她計較。

香包所用的是細密的苞芯緞紋繡,上盤了金絲銀線,倒也是精巧之物。馥鬱的玫瑰香撲鼻而來,禧貴嬪性子張揚,用香都是濃香。玫瑰不是害人之物,但花香過濃對孕婦不利,江心月聞著又皺了眉頭,立刻不肯拿了,交與身後的菊香。

馮容華見此,又不著痕跡地朝後挪,好似她前麵是火海一般。

江心月抬眼看她,又生出幾分心來。禧貴嬪頭上戴著一支異常華貴的麗水紅磨金步搖,泛著瑩瑩的柔光,一看便知價值連城。她不時抬手輕撫,好似對此十分地得意。

江心月終於注意到了她頭上的步搖,細細看去,卻是猛然大駭。

那看似尋常的步搖,其實是別有洞天的——那寶石中空可旋開,在其中添加毒物之後,人戴上去,若有劇烈的晃動就可把毒物散發出去。這樣的物件,王府的嬤嬤曾經給她也製了幾支,不過到現在她都沒有用上。

看馮雅萱不斷地遠離禧貴嬪的樣子,想是裏頭裝得是極厲害的劇毒。而禧貴嬪卻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仍在用手去摸那步搖。現在那寶石還未脫落,毒物尚未散出來,可禧貴嬪再這樣摸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江心月心裏的寒氣越來越重,再也不敢留在此地。還好她受過王府的調教,這個步搖瞞不過她;若她是個普通妃嬪,今日就會喪命於此吧。

她對著禧貴嬪行了禮,裝作禁不住委屈的模樣,怯怯退去。

她轉身時,卻看到馮容華一臉的不甘心,心裏頓時遲疑了:她就這樣離去,心思細膩的馮容華保不準會以為她猜到了些什麽,她一次失手,下一次便會更狠。

既然這樣,那就讓她永遠沒有下一次。她對自己的死敵,從不會手軟。

心思千回百轉,江心月走了幾步,立即捂著肚子痛呼起來。

菊香、貴喜、花影三人都慌了神,江心月卻回頭,求助地看向禧貴嬪二人。

禧貴嬪見她這樣也慌了,愣愣地站著不知所措。馮容華抬眼看了看禧貴嬪頭上的步搖,手就在袖子裏攥緊了,卻見前邊蓮婕妤的呼痛聲卻一聲比一聲高。

馮雅萱穩了穩心神,還是不得不上前去救助江心月。若一會兒把旁人引來,看見她袖手旁觀,那可就麻煩了。

她心地上前,江心月卻突然一把攥住她細嫩的皓腕,眼皮一翻,暈厥過去。

她大駭,死了命地去掰江心月抓著自己的手,卻不想後頭的丫頭花影也跟著過來拽著她。她剛想叫自己的下人過來幫忙,卻見不遠處,已經有一眾宮嬪從道上尋聲而至……

江心月醒來時,皇帝正坐在她的床榻邊。

“皇上……”

聽到床上的人兒嚶嚀出聲,皇帝立刻把她擁了起來,心疼道:“你真是叫朕擔心。”

江心月順著皇帝的臂彎做起來,驚道:“嬪妾這是怎麽了?皇上!孩子無事吧?”“放心,你隻是受了驚,孩子一切都好。”皇帝柔聲道。卻又緊緊皺了眉頭,道:“劉氏惡毒,朕已將她賜死。膽敢謀害朕孩兒的人,死有餘辜!”

江心月聽了心都跳起來,忙問道:“嬪妾暈倒時,是馮容華來扶,嬪妾好生感激……”

“不必提她了。她明明知道那個香包有問題,卻因膽怯與劉氏而不敢出來。朕已經將她圈禁於冷宮。”

聽了皇帝這話,江心月一顆心驟然跌進穀底。

馮氏竟然沒有死!因膽怯而不敢出來?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罪名?

江心月困惑不解,皇帝卻輕拍她的粉背,安慰道:“都是些髒東西,心月不必去知曉了,隻安心養胎就是。”

江心月乖巧地回道:“那嬪妾就不去知曉。嬪妾隻要有皇上護著,定能安然無恙的。”

她完,再沒有興致和皇帝情話,懶懶地躺著推辭道自己身子疲累。皇帝安慰了幾句,便起身離去。

“主,奴婢剛剛出去打聽了,果真是長樂宮的那位……”菊香剛從殿門進來,見主子無事,便放下了心,將事情一一回稟。

江心月急於知道內情,連忙坐起來聽著。

菊香的話正如她所料,馮氏和劉氏今早果真是從太後宮裏出來的。那一支步搖,本是太後賞了馮氏的。

江心月聽了發笑。太後真是夠狠,為了害她不惜犧牲馮氏。可步搖怎麽跑到了劉氏頭上?也是馮氏命不該絕,有劉氏這個蠢貨給她利用。

而江心月暈倒後,扯著馮氏不鬆手。馮氏為了自己的性命,便無法用步搖裏的毒來害江心月了。

“婧嬪娘娘來了之後,命人查看,卻發現那個香包裏裝著麝香……”

江心月驚道:“麝香?那不是玫瑰香麽?”

“這就是奴婢要的了。奴婢們忙著看顧主,卻不想香包被馮容華調換了。禧貴嬪頭上的步搖也不見了。”

江心月閉著眼睛連連咬牙,馮氏,真是不容覷。

馮雅萱膽大心細,步搖是經了她的手的,若查出步搖來,她必死。她把問題引到無辜的香包上,這樣就是禧貴嬪一手謀害皇嗣了。

她雖沒有死,卻落得了打入冷宮的下場,不必,這定是婧貴嬪的功勞。婧嬪因這次救助她,已經被晉了位分。

但是,入冷宮是不夠的,此人,必須死。

江心月回過頭去給菊香解釋了步搖的玄機,唬得菊香大駭:“馮氏也是可憐,被太後拿著性命來利用。”

江心月點頭,道:“可她還不是甘心被利用?然後再找個替死鬼?馮氏也是個狠角色,為了討好太後敢拿自己的命冒險。”

此時,貴喜進門回稟道:“主,晴芳姑姑搬來了,另有皇上賞的兩個太監和兩位嬤嬤,您叫他們進來?”

“怎麽又有賞賜?”江心月驚疑,頓了一頓便道:“快請進來。”

晴芳是她初次侍寢時,服侍過她的姑姑。隻見她規規矩矩地邁步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太監和嬤嬤,五人一同對新主子行大禮。

“快起快起。”江心月笑道:“晴芳姑姑是禦前的人,到我這裏算是委屈了。”

晴芳臉上不見惶恐也不見傲氣,隻笑道:“主身懷龍嗣,奴婢能伺候主,也是奴婢的福氣。”

江心月對著後頭兩個低頭的太監道:“你們倆自己的名吧。”

二人方才抬起頭,都是一臉的沉穩,各自回話,原來一個叫杏子,一個叫李子。

江心月正想笑他們的名兒都是吃食,卻看他們的身形不似普通太監,她心裏一緊,不自覺地去看他們的手。

兩雙手……關節粗大,指甲的厚度一看就很硬,一人的手上還有一道疤痕。

江心月倒抽一口氣:皇帝真是看重她的孩子,把有武力的太監都賞給了她。而這些太監不是神龍衛,鄭昀睿他到底在宮裏養了多少暗中的勢力?!

她叫柳絮帶著晴芳姑姑下去安置,又把兩個太監做一等太監,叫他們先行退下。

拉了被子閉目躺下,江心月剛經曆過太後的毒手,此時卻倍感心安。

皇帝對她這一胎,是下了血本的,連當時的皇後都沒有她這樣周全。江心月麵上浮出一絲笑,看來,前路也不是那樣艱難呢。

許是太後知道了皇帝護得緊,對江心月也沒了動靜。日子一日日過去,江心月很少出門,菊香怕她太懶,隻能每日扶著她在院裏活動。

龍吟殿裏,鄭昀睿將一份六百裏加急軍情奏報拍在桌上,大笑道:“大理國主敢犯我齊州,真是不自量力!”

“我大周強盛,皇上龍威齊天!”底下跪著的幾個閣老大員齊聲高呼賀喜。

大理此次雖聲勢浩大,但國力是萬萬不敵大周的。尤其陳將軍用兵老練,短短數月已經逼得大理節節敗退。

皇帝笑著掃一眼底下的臣子,突地又笑了一聲,欠身坐於龍椅上,慵懶道:“陳大將軍勞苦功高,堪稱我大周棟梁。就授陳將軍為一等公,加太傅銜。”

他身後的王雲海猛地一鼓眼睛,身子都顫了兩顫。皇上今日是喝多了酒,腦子糊塗了麽?陳家權傾朝野,皇上還嫌陳國忠的官位不夠顯赫麽?

一眾臣子都麵帶喜色,齊呼道:“皇上英明”。

他們都是陳家的黨羽,齊州戰事大勝,陳國忠凱旋歸來,他們就在這等著為陳家邀功。

待臣子們退下,皇帝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方才朝後頭招了招手喚道:“王雲海。”

王公公趨步上前,隻聽皇帝道:“擺駕長樂宮。朕該去向母後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