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連環套(3)

第二十七章 連環套(3)

梁姑姑一無所獲地回去交差了,蓧月殿裏卻是冰冷地死寂一般。貴喜幾人也都慌張了,他們想不到菊香會招認。

玉紅從廚房裏拿了幾個發冷的肉包子,一人一個分給主子和宮人們。她拿著自己的那個,坐在地上咬了一口,淚水卻肆意地傾瀉下來,淌得滿臉都是潮乎乎的。

江心月見她這樣,不禁道:“你還哭得止不住了?吃東西的時候還哭,不怕噎著。”

玉紅仿佛置氣一般,猛地咬了一大口包子,含含糊糊地道:“主子!我們真活不久了啊!您看,上頭連吃食都不給送,炭火又不夠,我們隻好啃冷包子。皇後想我們死,皇上也不想我們活了!奴婢還是噎死算了。”

“傻孩子,能吃上冷包子也是福氣啊,我們好歹在啟祥宮裏。若在慎刑司裏,連包子皮都吃不上呢。”江心月也咬了一口自己的包子。

玉紅止不住哭。她的聲音引得貴喜等人也都開始哭,一時間殿內嗚嗚咽咽地一片哭號聲。江心月無奈地道:“你們昨日哭,今日還哭。沒被賜死反而會哭死了。”

還是貴喜最有膽識,他哭到一半,突然不哭了。

“都別哭,聽我。”他突然地道:“外頭不送吃食,你們便覺得要死了?你們想想,外頭若是送了吃食,你們敢吃嗎?”

這話終於提醒了眾人。江心月歎一聲,道:“若我死在這裏,那就是羞恥難耐而自戕,最合理不過了。嬪妃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一死才是痛快。”

第四日,侍從們押了江心月出去。果然,最後的時候來了,來得這樣快。

江心月被帶進去的地方昏暗而陰冷,空氣裏彌漫著絲絲血腥的氣味。她有些驚恐地發現,這裏是慎刑司。

裏頭的主審者隻有皇後一人。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強壓跪在地上的江心月,道:“你今日,無論如何是回不去啟祥宮了。”

皇後微微抬手,便進來兩個內監,手裏拖著一名女子。那女子看到江心月,便驚慌失措地爬起來跪到她麵前,道:“娘娘,對不起,奴婢對不起您……”

江心月伸手扶住她的雙肩,搖頭道:“沒事的菊香,沒事。”

“原來所謂眾叛親離,就是這個樣子的。”皇後淡漠而低沉地著,一邊緩慢踱步至上首的位子做下:“本宮還以為她有多厲害,原來是個軟骨頭。烙鐵還沒上去就哭爹喊娘,要順服與本宮了。江心月,你真是可憐,連最親近的心腹宮女也要背棄你。”

菊香將頭低得不能再低。江心月也靜默著,不肯話。

皇後的鳳目在江心月身上定了半晌,才開口道:

“我聽聞你曾有妄言,道你的隆寵連本宮都奈何不了你?”

江心月聞言倏地一笑,道:“確實如此。”

皇後一愣,最後卻也跟著笑了,道:“走到這一步,你也十分不容易了。你的話隻對了一半,皇上的確非常喜歡你,但是,即便如此,本宮也能夠扳倒你。”

二人沒上幾句話,皇帝便已經到了。皇後忙迎上去行了禮,恭謹地笑道:“皇上這幾日政務繁忙,後宮這等事交由臣妾處置就好,何須親自來呢。”

她得很對,北域進犯,戰事當前,皇帝怎會不忙碌。後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也真是給前朝添亂。

她見皇帝並不反感,便再次道:“皇上,江氏的心腹宮女也都招了,這事情也該有個決斷了。”

皇帝擰著眉,卻是簡單地微微點頭。

宮人們伺候著皇帝落座。帝後二人坐與上首,江心月跪在堂下,此處又是慎刑司的大堂,這真真是一副審犯人的樣子了。

皇帝的臉色有些陰沉,對著皇後道:“聽聞你又探查到了新證人。傳進來吧。”

江心月回頭,往門檻的方向看去,隻見一花甲老嫗被人帶了上來。她有些慌張地進來,一見上頭坐著的是一位龍袍加身,威儀極重的人,當即腿一抖跪在了地上。

帶著她的姑姑是雲嵐,那這個老嫗定是極重要的證人了。老嫗身側的兩個宮女趕忙拖著她跪正身子,道:“聖駕麵前,你要仔細。”

雲嵐朝帝後二人行禮,回話道:“皇後娘娘,她就是鄒城最有名氣的玉雕人。江家未進龍城之前,都是請她來雕玉飾物的。”

皇後點頭,眼角處浮著一抹誌得意滿的意味,她命人將那兩塊同心玉珮一同呈上來,雙玉合一,呈給那老嫗看。

“張平娘,你要好好地看,這兩塊玉是不是江家的東西。”雲嵐將兩塊玉佩用兩隻手捧著,捧到張平娘的鼻子底下。

此時無論江心月,還是皇帝,還是旁側的宮人,都緊張地盯在張平娘身上。張平娘年輕時雕玉為生,如今年紀大了已經有好些年沒做過老本行,她眼睛也不太好,遂大大地睜著雙目湊近了細細地瞧。

皇後趁著這個空擋,對皇帝溫婉地道:“皇上不是擔心江氏被誣陷麽?她也一口一個這玉是旁人塞到她宮裏去的。如今隻要驗一驗,若真是江家的東西,那江氏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了。”

底下的張平娘看了半晌,又顫顫地伸出一雙手想去摸。雲嵐點頭道:“你不要怕,隨意摸。隻要你能驗出來就好。”

“這……這玉,”她摸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這就是江家的東西呀,江家的子女出生,按著他們家的家法都會配給這樣的一塊玉,玉分為二,另一半是給將來嫁娶的姑爺或媳婦的。這東西,在江家是極重要的咧。”

皇後的眉頭猛地一跳,那興奮的顏色怎樣都無法掩飾住了。“你看仔細了,沒有錯?”皇帝卻是先皇後一步問話了。

“草民不會看錯。草民為江家做了一輩子玉,輩們的玉佩都是出自草民之手。那上頭的雕紋,是江家的族符呢。”張平娘雖畏懼帝後,回話倒是還穩當。

“皇上——”皇後對著皇帝喚了一聲。皇帝此時已經雙眉緊蹙,陰沉沉的麵目令人愈加畏懼。

皇後的心底無疑是苦楚的,然……已經得到了,江氏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翻身了。她一手搭在了皇帝的心口,似是勸慰地道:“皇上息怒,您別為了江氏氣壞了身子。”

她見皇帝仍不肯話,便有些急了,道:“皇上,求您下旨吧。江氏這樣的罪過,隻能處死。到時候再對外稱是暴病而亡……”

“什麽處死!”皇帝大喝一聲。

江心月與皇後均是被他這樣子嚇了一跳。皇後的手都有些抖,她知道鄭昀睿為何會如此反應,她知道了最關鍵的東西,所以她才明白江心月此人是後宮中最難對付的。

然而無論多麽難,她此時已經贏了,她今日必須令江氏死去,即便被鄭昀睿如何地厭惡也必須做到。

“皇上,大局為重啊,您怎能為了一個女子而置皇室與不顧!”皇後終於出了最激進的話。她實在沒有法子了。

這句話,也是她壓抑了數年一直想要出來的。她早已不可能得到鄭昀睿的好感,有何懼這一遭呢?她今日終於徹底地明白,得寵又如何?失寵又如何?不過如鏡中花水中月。既為皇後,便隻要將宮權僅僅抓在手中就行了。

皇帝並沒有動怒。他終於下旨,卻是道:“江氏,廢位送如靜慈寺為尼……”

“皇上!這是死罪……”皇後不肯讓步,她知道以江心月的性子,隻要不死,日後必不會服輸。出家為尼就能結束嗎?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