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苟且(上)

第二十三章 苟且(上)

江心月猛地一驚,隨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團人影就在近水的湖畔處。倏地止步細細聽去,在“呼呼”的北風呼號之中還夾雜著女子的話聲。江心月驚住了,忙回頭對菊香道:“這麽晚了誰會在外頭呢!且看那人形就是鬼鬼祟祟的樣子。”

“娘娘,這……不定是壞規矩的事。”菊香略一思忖,道:“這兒臨近娘娘的啟祥宮,若不管管,恐留下什麽話柄。娘娘?”

“也是。”江心月微一點頭道:“本宮的職責不能疏忽了。來人,上去押住前麵的人。”

貴喜立刻領著人上前去了,江心月扶著一眾不少的宮人跟在後頭,等那人影一被押住,便立即沒命地掙紮起來。有內監為江心月打了燈籠在前頭,走近了方看清,竟然是麗妃和大皇子兩個人。

而大皇子的手正拽著麗妃的廣袖,見蓮德妃來此忙驚惶地送了手,跪到地上喊了一聲道:“蓮母妃!”

江心月是過來人,怎會不知他們倆在做什麽。她先是帶著怒氣對大皇子道:“你起來!你是皇子,給本宮下跪算什麽樣子!”

大皇子沒有起身,卻是愈加淒切地泣道:“蓮母妃,今兒的事與她沒關係,都是我一人的主意。求您放過她。”

“什麽放過。”江心月又急又怒,命人將他死死拉起來,道:“大皇子,你忘了禮法與規製了麽!麗妃是你的庶母!”

大皇子是軟弱之人,他落到此境地更是驚慌失措,不僅聽不進去蓮德妃的話,且又想跪下來求。江心月歎著氣瞥他一眼,轉首望向了麗妃,道:“還是你來吧,哪裏來得膽子與皇子幽會!”

“臣妾沒有!”麗妃卻是大呼冤枉,道:“臣妾知道大皇子的心意,然臣妾並不喜歡他,從未有苟且的想法。臣妾是,是收到人傳信,道娘娘您今晚在此處等候,要與臣妾要緊的事。臣妾在宮裏隻有您一個姐姐,臣妾看了傳信就來了……”

“什麽?!本宮……”江心月且驚且疑,那邊的大皇子又道:“蓮母妃,真的不幹她的事,是我,是我約了她出來!可是……我在傳信上根本沒有寫蓮母妃您啊……”

“如果大皇子真要約我出來,我是萬萬不會答應的。是看到信上寫蓮姐姐約我,我才出來!”麗妃也驚惶而淩亂地道。

江心月驚在當場,當即覺有萬分的危機,猛一跺腳,急切道:“快走!你們快走。是有人設計了你們了。”

然二人還未來得及反應,背後已經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突地,一女子高亢而嬌俏的聲色在冷風裏炸開:“給本宮截住前麵的人!”

惠妃轉眼間就到了跟前,橙紅色的宮燈映著她姣好白皙的麵,那麵上卻隻有猙獰之色。已經來不急脫身了。江心月無奈地一歎,今日這事即使她有心去幫,也幫不上了罷。

“哎喲,這麽大晚上的,麗妃與大皇子在一塊做什麽呢!”惠妃“吃吃”地掩嘴笑著,回頭又看看江心月,笑道:“蓮德妃娘娘也在啊,真夠熱鬧。臣妾今日是聽了人傳消息,道你們兩個在做壞規矩的事。本宮原本不信,來此一看,想不到還真是……”

江心月並不話,惠妃便伸手指著麗妃二人,“嘖嘖”兩聲,道:“你們兩個倒是相配!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三歲,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她著,竟然揚起右手,狠狠一掌摑在麗妃麵上。麗妃驚呼一聲,被打得倒退兩步差點跌進身後的冰湖裏。

“惠妃!事情還未問清,你為何動手!”江心月怒道。

“未問清?嗬!這不是明擺著的麽!”惠妃失笑道。她一瞥大皇子緊緊縮在袖中的右手,道:“把那東西拿出來吧,本宮也是過來人,怎麽會看不出來!”

她話音剛落,已經有幾個手腳粗大的姑姑上前硬將大皇子的右手掰開。那掌心裏赫然是一枚同心羊脂血玉珮。

“嗬!”惠妃極得意地笑道:“鴿血玉雕成紅豆狀,且是同心相合的‘半闕’。除了有情人,誰又會有半闕的佩環呢?”她移目瞥著江心月,道:“如此,蓮德妃娘娘仍想包庇他們?您真是掌得好宮權。”

“惠妃……”江心月滿麵怒顏,惠妃仍是在覬覦宮權。不行,她救不了眼前的兩個人了,若強為,恐被惠妃算計著“包庇之罪”而丟了宮權。她壓抑著火氣,良久才道:

“本宮也是剛到。”

麗妃與大皇子二人頓時眼中一片死灰。麗妃更是跪倒,迭聲道:“冤枉,冤枉啊——”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麗妃麵上。惠妃甩了甩手,厲聲道:“你冤枉?皇後娘娘早就你舉止不潔,如今看來果然如此!我大周好好的皇子,都是受了你的媚惑!你是擺夷子人的女兒,骨子裏就有那不端不潔的勁,擺夷子人粗蠻鄙陋,你是他們的公主,更粗野,更不堪!”

“我沒有媚惑!我們北域人也不是擺夷子!”麗妃不堪辱罵,脖子一梗便與惠妃對上,卻見又一記狠厲的巴掌落下來。惠妃想要再打,終究被江心月命人拉住道:“你是從一品妃,動手失了體統。”

惠妃礙於蓮德妃在場,不再動手,卻依舊口中淩厲:“你媚惑皇子,大罪!北域犯我大周,你作為和親公主本就該死!出了此事,你以為你還有活命的機會麽!你的兄長與本宮的父親刀兵相向,本宮今日不結果了你,怎對得起戰場上的父親!”

江心月眸色一暗,便不再話了。惠妃要害死麗妃,還捎帶著大皇子,無非是戰火紛飛中的家仇。

“此事事關重大。”惠妃唇角噙了一抹得意的冷笑,道:“本宮會好生地向皇上、皇後娘娘稟報的。”

幾番折騰下來,便連等在漪瀾殿的皇帝都驚動了。皇帝本閑逸地等著江心月這個東西送到口裏,沒想到半路上出了事端。他遂遣人來傳了旨意,將兩個犯大罪的人先押金宗人府,聽候審處。

皇子與嬪妃苟且,是宮裏最不堪的事了,皇帝怒不可遏,沒了與江心月共度良宵的心情,連夜回了龍吟殿。江心月不敢勸,隻能自個回了啟祥宮。

這樣令皇室蒙羞的事,從來都是不肯宣之於眾的,然無論是後宮,還是前朝,都聞見了一些風吹草動,明眼人也多少猜到了些。皇帝一連兩日大動肝火,連新婚的嶽建充都莫名其妙地挨了責罵,其餘的臣子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觸帝王的怒火。

兩日來江心月去皇後宮裏晨省,都隻能見到皇後一張愁苦的麵目,而六宮嬪妃沒有一位敢於提及那個晚上的事,連為此得意的惠妃也是不敢一句。到了第三日的大早,皇後終於難以靜默,待眾妃散去後才苦著臉對德妃、惠妃兩個道:

“這事情出了,不能不管。皇上總是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江心月悶悶地點頭,道:“娘娘得是。”

“德妃你有協理的職責,惠妃你是抓了他們兩個的人。本宮想著,不如我們一同去乾清宮求見皇上。”皇後思忖著道:“這樣的事,正是該我們出麵去勸皇上。”

兩位從一品妃均點頭同意。三人遂一同往乾清宮而去。

今日如昨日一般,皇帝並沒有在早朝後召見臣子,而是將幾個上奏瑣事的官員給罵了出去。皇後行至乾清宮正宮門,問了句“今日有無軍情奏報”,宮人答了一句“無”之後,她才命去通稟。

皇帝這一次終於未將人拒於門外。江心月隨著皇後進殿,心內仍是捏著心,想待會話千萬要多顧忌一些。

皇帝的麵色顯然是煩悶的。皇後不是肯畏懼的人,幹脆挑明了話率先道:“皇上,大皇子的事,還要早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