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媛出嫁

第二十二章 阿媛出嫁

江心月無力地被人扶起,她麵前的蘇氏急切而慌亂地呼道:“娘娘,蓮德妃娘娘,罪妾已經了實話,您要救罪妾一條命啊!”

“恩。”江心月點頭。她已經承諾了,斷不會更改。

“不過還有一事。”江心月沉吟片刻,才道:“你是皇後的棋子,定然知道很多本宮所不知的東西。你將宮內所有與皇後走得近的嬪妃,宮女,內監等等,統統寫下來吧。”

既然此時蘇氏對她言聽計從,那她必會挖掘出蘇氏所有的價值。此時來挖皇後的勢力,最好不過的機會了。

蘇氏自然遵命。

片刻之後,江心月出了西福宮,便遣人去了乾清宮傳話。又過了些時辰,皇帝的旨意也下來了,道蘇氏不必賜死,打入冷宮即可。

阿媛出嫁的那日,無疑是風光的,以十裏紅妝來形容都不為過了。

啟祥宮添了多於江家三倍的嫁妝,而江家上下也歌舞升平,江荀在江心月麵前將腰彎地極低,諂媚道:“托娘娘洪福……”

的確是托了蓮德妃的福分。江荀仕途順暢,江家又能與炙手可熱的嶽家攀親,一切都是蓮德妃的支撐。

十六日,阿媛與嶽建充進宮來向皇帝謝恩時,嶽建充一張油光土老肥的臉蛋笑得如一隻裂開的冬瓜。他向江心月行禮時,話都有些不完整了:“長姊,我……我我一定……”

江心月“撲哧”一聲笑了,她知道嶽建充會好好照顧阿媛的。

她又看向阿媛,極疼惜地道:“你終於出閣,也結了我的心事了。”

阿媛滿麵均是女兒的嬌羞,一雙眉眼顧盼神飛,偷眼瞧著旁側的夫君。江心月見之不由輕歎——阿媛啊,你是貴女,不是平民女子。你所嫁的也是名門貴胄之族。你今日為了愛情而欣喜異常,卻不知來日會有多少深重的苦痛。

隻是,有你長姊在一日,我必會傾盡所有來庇護你。

江心妍是江家女兒,也與江心月一道見了阿媛,送上賀福。待阿媛終於不舍地離去時,她方對江心月開口道:

“長姊,我……林氏她……”

江心月一笑,道:“允諾了你的事,還會反悔麽?林氏半月前得肺癆死了,這幾日阿媛出嫁,日子喜慶,也該為江家扶一位繼夫人。本宮今晚就會命人傳家書回去。”

“謝長姊大恩!”江心妍欣喜道。林氏的死自然是人為,而接下去能夠成為嫡妻的便是江心妍的生母三姨娘。

之後的日子,堪稱靜如止水。惠妃與皇後沒再翻起風浪來,而麗妃自北域挑起戰亂以來也連日稱病。皇帝對於麗妃是極模糊不清的態度,在戰火起之後,定是不會再寵愛她;然也沒有全然棄置。

皇後上一回的捐資未能複寵,澹台瑤儀也因捐錯了東西被皇帝愈加厭惡。江心月如今的日子頗為輕鬆,其實那一日捐錯東西的人不止瑤儀一個,她隻是特意地抓了瑤儀來事,無非是想見到如今的結果。

另外,宸嬪的病好似很嚴重,直到這幾日才稍稍好轉,卻仍出不了宮門。

關雎宮依舊是那般耀眼。宸嬪在榻上一聲又一聲地幹咳著,她透過重重的珠簾,能夠看到那一抹越發接近了的明黃色。

皇帝疼惜地接過藥碗,親自舀了一勺喂給她,道:“你一向身子好,好好調養定會很快痊愈的。”

“皇上,臣妾這病您知道的……臣妾是因太過擔憂哥哥,交戰之地是北疆,這麽個嚴寒的時候,那麽危險的先鋒……他太危險了……”宸嬪著聲色已有哽咽。

皇帝手上一滯,繼而冷了聲道:“戰事就要有犧牲。北域那邊,總要有人去擔當前鋒的。”

“是,臣妾不敢對此不滿。”宸嬪低頭道:“臣妾明白,哥哥為國效力,隻要皇上有令,怎麽做都是應當的。”

皇帝聽她如此,不禁軟了下來,柔柔道:“淩兒,朕知你最識大體。你放心,拓拔將軍領兵勇武,定會平安歸來的。等拓拔將軍凱旋,朕便複你的妃位。”

宸嬪稍稍移開了目色,轉首看向花幾上的兩株白得如雪花一般的梅枝。這年冬日真的很冷,梅也因此開得好。她倚在麵前男人厚實的臂彎裏,突地,有絲絲如蛇信子般的冷氣漸漸漫入心頭。

平安歸來麽……嗬,那隻是一個夙願罷了。複妃位,倒是個極大的誘惑。不過,她何曾在乎位分呢?

皇帝接著舀了一勺湯藥,用唇試了溫度後才喂到宸嬪口中。拓拔淩心不由苦笑,張口接過了吞下去。她沒有辦法逃避,鄭昀睿實在太懂得如何捆住女子的心,而與她來講,他的溫柔繾綣根本就是罌粟一般的毒藥。

明知貽害無窮,卻無法自拔。詩經中有講,“女之耽兮,不可也”。

她抬手輕撫上男子棱角分明的麵龐。鄭昀睿十分契合地抓了她的手,如捧著珍寶一般地執著。

“皇上?”拓拔淩心突覺皇帝的神色有幾分凝滯,不由開口喚了一聲。

皇帝依舊抓著她的手,麵上漸漸失去了溫柔,星星點點的冷冽從目色中透出。他的麵目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已經無法窺探出心思。

“皇上,怎麽了?”拓拔淩心仿佛感覺到那愈來愈厚重的寒氣。

那執藥碗的手一抖,濃濃的藥汁便盡數被潑灑在了被衾上。拓拔淩心當即驚懼,然下一刻她的左手已被皇帝死死鉗住,他擎著那隻手,將上麵的一隻火紅色的指環大力褪下來。

“啊——皇上,您弄痛臣妾了……”拓拔淩心呼痛道。

“拓拔氏!”突地一聲冰冷沒有任何溫度的稱呼,從男子的口中脫出。他冷冷睨視著拓拔淩心:“你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皇上,不就是一隻指環麽?”拓拔淩心根本不知出了何事。

“嗬!你竟敢覬覦她在朕心裏的位置!你是想取代她麽!”皇帝狠厲道,繼而狠狠甩開拓拔淩心的手,虛弱的她受力不由地往後一傾,後腦便磕在了床沿上。她一手抱著頭,身子蜷縮成的一團,壓抑而淒切地嗚咽起來。

她從不是會掉淚的人,然而今日……她無法忍受了。

身前,皇帝已邁步往外而去。他絕然的聲色透過冰冷的空氣,破空一般傳來——

“關雎宮,封宮!”

封宮?為了一個指環?拓拔淩心突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她大大地睜著一雙星辰般的美目,遠遠地望這前頭男人的背影。然而她已經看不到了,麵前的一切事物都模糊起來,她陷入了模糊不清的昏迷中。

前殿,皇帝怒氣未消,隻有王雲海敢於近前,勸道:“皇上,拓拔將軍在外征戰……”

皇帝稍一遲疑,終是有了些理智,低低道:“那就隻將宸嬪禁足吧。”

連日來唯一的波動,便是宸嬪的再次禁足了。無論皇後,還是江心月,還是惠妃,眾人均不知其內出了什麽事。

然無論怎樣,宮內眾人大多是額手相慶了。皇後與江心月均擔憂宸嬪被放出來後複寵,可笑的是她剛解禁足半月,竟然又給禁閉了,且是未有期限的,也不是怎麽觸犯了龍鱗。

安樂之中,必有隱憂,江心月是從不敢掉以輕心的。

元月二十日的傍晚,皇帝掀了蓮德妃的牌子。不過地點不是龍吟殿,依舊是漪瀾殿。

外頭的風很大,夾雜著一粒粒的冰花,風撲到麵上便覺呼吸都被凍住了。然即便很冷,江心月也不想坐肩輿的,她寧願走得慢些,晚一些到地方。

從柴房回來的冰綃一張嘴巴有所收斂,卻依舊閑不住,在江心月身側扶著她一邊逗趣:“娘娘您可是宮裏頭一份的恩寵,漪瀾殿這樣的好地方……”

江心月正為漪瀾殿煩心,聽她這麽也起了不耐,便冷哼一聲道:“你的嘴巴就不能消停會兒麽?”

冰綃吐了吐舌頭不敢再了。一行人極緩慢地挪著步子,臨近湖畔,晚風吹得沒葉子的光禿禿的垂柳枝子“颯颯”地揚起,湖水中冰冷的氣息也隨風而至。雲夢湖早就結了一湖的冰霜,也不知何時才會消融。

“娘娘……”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受了斥責的冰綃竟再度開口。江心月惱怒地瞥她一眼,剛想責罵,卻聽她聲色顫抖地道:

“您看那邊,那邊有團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