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苟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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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凝眉,將手邊的茶盞端起來啜了一口,才道:“是該處理了。皇後,你看該如何辦?”

皇後方才欣喜他不動怒,然聽了此言卻又驚住了——要她來該如何辦?

她思忖了半晌,方才心地開口道:“這……此事分明是麗妃媚惑大皇子。大皇子這孩子年紀不甚懂事,一切都是麗妃的罪過。臣妾竊以為……麗妃應被賜死。”

江心月無力地閉目,心中隻餘悲涼的一歎。皇後的話雖殘忍,然卻是極正確的,皇室內出了這種事,從來都是舍嬪妃保皇子。

即便過錯全在於大皇子,而麗妃無罪。

皇帝微一點頭,卻聲色沉沉地道:“可是,宗人府裏的大皇子兩日來隻一句話,那便是‘一切是自己的過錯,與麗妃無幹’。而麗妃,她隻大呼冤枉。”

皇後一愣之下,突地跪倒在了地上,道:“都是臣妾教導不力。皇上,可否讓臣妾去勸勸大皇兒?臣妾會教他該怎麽。”

皇後身後的惠妃也跟著跪下,道:“臣妾求皇上不要牽連大皇子,隻處死麗妃即可。”

皇帝看著地上的二人,靜默半晌,突地問道:“你們,真想令麗妃被賜死?”

二人一愣,不料皇帝有此一問。難道一個麗妃有什麽舍不得的麽?

皇帝見二人均不語,便轉首向另一側的江心月道:“蓮德妃,你不跟著她們一同跪下,必是有什麽異議。你來,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江心月見皇帝問道自己,方才深深拜了兩拜,道:“臣妾以為,不可處死麗妃。”

此話一出,旁側的惠妃便低低嗤笑了一聲。心慈手軟的人難當大任,尤其在這宮裏,憐憫之心早晚會害了自己。

皇帝“哦”了一聲,繼續問道:“你的緣由呢?”

“回皇上。”江心月穩聲答道:“此時北域與我大周交戰。若不出意外北域敗後,便會劃入大周版圖。而北域皇族卻不可盡數斬殺,大周還需要冊封一些能夠掌控的人為郡王,協同大周派遣的督軍來治國,以安撫民心。而作為橋梁的明月公主,很長時間內都不可以死。”

完,她再拜,道:“臣妾女子之身,不該幹涉朝政。臣妾逾矩了。”

她得是極有道理的,曆朝曆代收複蠻夷之地,都要用這等方法。

“德妃甚知朕心!”皇帝突地大聲道。他伸手拉過江心月道:“女子能有你這樣的深謀遠慮,實屬難得。朕不怪你逾矩。你掌宮最合適不過。”著他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惠妃。

惠妃一驚,更是低了頭不敢再看皇帝,繼而她才隨著皇後麵色泛白地起身。她們不得不服,因她們確實沒有考慮得那樣深遠。

過了半晌,才聽皇後道:“那麽麗妃……”

“此事朕會令宗人府審理。”皇帝道:“麗妃會有該去的地方。皇後,你要盡力壓下事端,不能令皇室蒙羞。你教導大皇子不力,可給朕記著這一遭。”

皇後一凜,額角便有冷汗滲出,忙應聲遵旨。片刻,她才咬了咬下唇道:“讓臣妾去宗人府勸服大皇兒吧?總該教他出正確的話才是。”

不久之後,三人就一同告退了出來。她們本是同行而來的,然在殿內皇後與惠妃均被落了顏麵,德妃受皇帝稱讚,故回宮時皇後便與惠妃同行,將江心月一人晾著。

江心月自個兒無趣地回了啟祥宮。

一日沉悶,隻有在午後時蘭貞與涵才人兩個過來了一趟。涵才人了些話便走了,蘭貞則被瑞安公主抓著了要求陪吃陪玩。

江心月心裏已好受了許多。大皇子自個不爭氣,怨不得人;麗妃也總算不用死了。她看著媛媛扯著一個花團滿屋子亂跑的模樣,麵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

蘭貞停下來被媛媛折騰累了,方停下來,喘著氣到江心月身側拿茶盞來吃。她灌了幾口放下,對江心月道:

“娘娘,聽聞大皇子仍不肯改口啊。”

江心月聽她談及此事,不由蹙了眉,道:“我也聽了。皇後進去勸了半日,大皇子卻咬著是他要約麗妃出來,一切與麗妃無關。”她著將手掌往案幾上一扣,道:“真是沒出息的,為了女子連自個的前途性命都不要了麽!”

“是沒出息,但也是情比金堅不是?隻是,聽聞麗妃對他並沒那份心。”蘭貞搖頭道。

“皇宮之內,哪裏容得他情比金堅!”江心月憤憤地道。然完了,她卻有些驚疑——那是大皇子與麗妃的事,她一個局外人有什麽可惱怒的?

不過好似她每每遇上這類不切實際的情愛,都會覺當事人十分蠢笨不堪。

她稍稍歎了一口氣,對蘭貞道:“皇後會好好勸服他的。”

“我還聽聞皇後受了皇上的斥責。”蘭貞著,掰了一塊栗子糕塞進正在腳底下扯著她裙邊的媛媛口裏,堵住公主的嘴巴,她才能夠與江心月話:“娘娘,皇後教導不力,惹得皇上對她極惱恨呢。起來,此事是惠妃揭露出來的。惠妃是死死容不下麗妃,卻也是給皇後惹了麻煩。”

江心月暗暗一忖,道:“你的對。皇後……她應該會對惠妃有所不滿。不過她也奇怪,好像並沒和惠妃生出什麽嫌隙。”

二人正著話,卻有禦前的內監進了啟祥宮,對江心月傳話,道皇上請蓮德妃一同過去宗人府。

江心月與蘭貞對視一眼,問他道:“那事情……皇上要審理了?大皇子肯明白了?”

“是呢,正是那事情。”內監回話道:“皇後娘娘總算勸動了大殿下,皇上早就過去了。娘娘您協理六宮,也應去宗人府瞧瞧的。”

江心月點頭道:“本宮馬上就到。”

她將媛媛交由了蘭貞哄著玩,自己扶了菊香,玉紅等人往宗人府行去。宗人府是屬於前朝的,要過乾清宮才能到,平日無旨意後宮嬪妃也不得隨意進入的。地方有些遠,她遂坐了肩輿前往。

宗人府是管束皇室宗親之地,一進入其內便甚感濃重的壓抑肅穆。江心月是第一次來這裏,由人引著路曲曲折折地進到一個後院裏。

冬日暖陽透過遍植的柏樹濾下來,院落十分寂靜,隻有緊閉的房門裏頭有壓抑嗚咽的人聲。一會兒,江心月被人請了進去,裏頭皇帝皇後都在。大皇子跪在台下,從房門透進的逆光中依稀可見他身上有如雲夢湖一般粼粼的波光躍動,上上下下地波動。走進了看,方知那是他身上所著的錦綾緞子在簌簌地抖動。

“母後與你得那些話,你可都記在心裏了?別杵著了,快給父皇聽。”皇後仍在溫言溫語地勸慰著。

移步進殿,江心月給皇帝與皇後請了安。大皇子聞見身後響動,方麻木地轉過頭來,楞楞對江心月行禮。他浮腫而青黑的兩隻眼睛閃爍著空洞的悲哀。

皇帝也隻是朝江心月微微點頭,示意她落座。大皇子也不知跪了多久,隻是看著他麵色泛白,便知極不好受了。皇後見他仍不肯開口一句話,不禁有些急了,蹙了眉頭道:“母後哪裏忍心你在這兒受苦?你看看,你一張臉都瘦成什麽樣子了。你隻要按母後的話來,立刻就能夠回咱們鳳昭宮去。大皇兒,你是要擔大任的皇子,不要在乎旁人。”

大皇子的嘴唇微微抿著,他仿佛在做極難辦的抉擇。

“父皇……”他終於開口了。他咬著嘴唇,對上首那位威嚴的帝王道:“兒臣給父皇闖下大禍……”

皇帝顯然對他厭惡到了極致,隻冷冷一哼,道:“逆子,你好好把事情明白了,朕還會留你在宮內。否則……”

“是,父皇。”大皇子的身子隨皇帝一句狠厲的話而抖了一抖,又看向與皇帝同列而坐的皇後。這二人均是十足的威儀,那種壓抑而殘酷的威嚴。

他俯身將頭低得不能再低,一字一頓地開口道:“麗母妃是冤枉的。”

江心月一愣,再看皇帝,他麵上的青筋幾乎都要暴起。他三兩步從坐上踱到大皇子麵前,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什麽?”小說.蓮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