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驚夢

驚夢

韻秋看她們兩個都說定了,也不反對。

不僅因為郭氏的法子好,還因為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郭氏老兩口都是踏實和善的人,初見的時候就讓韻秋從心底倍感親切。

雖說剛認識不久,但她一點也不怯生,根本不懷疑郭氏的提議是包藏啥禍心的。

雖說人心險惡、人心莫測,但世上的好人還是遠遠的多於壞人。

再者,郭家隻有老兩口,人口也簡單,沒有啥不太方便的。

郭氏和韻秋趕著時辰把林氏送去坐上了回楊集鎮的大車。

回去的時候,遇到在門口閑坐的街坊,是個滿頭銀發的耄耋老婦。

郭氏就高興地拉了韻秋過去搭話,先是問候了幾句,之後才說“毛大娘,這是我剛認的幹閨女!”

韻秋順著郭氏的話音叫了聲“毛奶奶好!”。

別看毛老太太年紀大了,可耳朵一點不聾,說話也清晰,拉了韻秋的手到跟前細瞅了,很是熱情的張著隻剩下三顆牙的嘴誇韻秋長的俊俏,也誇郭氏好福氣的,“郭家侄媳婦這回可算是真真的兒女雙全了!”

韻秋自己個兒覺得毛老太太的話說的有些不大恰當,所謂兒女雙全,指的可都是親生的。

而自己這個女兒,可不是濕的,是幹的啊。

倒是郭氏笑嗬嗬的應答著,“可不是,這回可算是湊成了一個‘好’字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韻秋想,也許是自己多想了。

如今可不比當初,平常的人家哪裏有深宅大院裏那麽多的彎彎繞,表麵上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內裏卻恨不得影射出三四層意思來。

人家老太太隻是善意的恭喜,自己怎麽就咬文嚼字的計較起來了?再說,看樣子郭氏和老太太關係處的不錯,人家老太太犯得上對自己耍心思嘛。難道自己還能和人家扯上什麽厲害關係不成?

說來,都是自己伺候主子們時處處察言觀色,事事都要小心思量才養成的毛病。

韻秋幫著郭氏做家務,兩個人手上不停,嘴上也同樣不閑著。

她才知道,郭大娘家左邊的鄰居是毛老太太的大兒子家,她是兩個兒子一替一個月輪流養老的,都很孝順。。。。。

右邊的鄰居是隻有一個宋婆子寡居,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兒子在京城裏討生活......

開雜貨鋪的吳掌櫃家就在斜對門,往左數第三家......

那個林記銀樓可是家族產業,林家可是大興縣當地的望族。林老板有個同胞兄弟可是遠近有名的才子,年紀輕輕地就中了舉人,聽說現在已經當了大官,隻是任職的地方離的太遠了,不得回家......

聽著家裏熱熱鬧鬧的話語聲和開心的笑聲,在院子裏修板凳郭大叔興頭兒也高起來,有人陪著老婆子東扯葫蘆西扯瓢的,家裏可算是有了人氣了。

就開口插話了,“老婆子,咱認了秋丫頭這個幹女兒可算是認對了。平時家裏就咱們兩把老骨頭,天天冷冷清清的連個人聲兒都沒有。如今這熱熱鬧鬧的,這才像個過日子的人家嘛!”

郭氏撇嘴,“你個死老頭子,還不都是因為你老是嫌我嘮裏嘮叨的,每次和你說話都愛答不理的,家裏不冷清才怪了呢!”

。。。。。。

聽著老兩口鬥嘴,韻秋不僅沒有不耐煩,反而羨慕的緊。

不難看出,郭大叔一直在讓著郭氏。

郭氏嘴上厲害,但很是關心郭大叔。

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

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一個與自己相互扶持、相伴到老的人。

郭家正屋的睡房是老兩口和兒子住著的。

雖說郭家的大哥不在家,那房間也是空著的。

但郭大娘和韻秋還是利索地收拾幹淨了廚房隔壁的那間東屋。

那屋子本來也有張炕床的,隻是一人沒人住過,所以堆了不少的雜物。如今二人灑掃摸擦的,屋子可算稱得上一塵不染了。

鋪上了一床幹淨的草席,郭氏又找出了幹淨的枕頭和蓋身子的棉布單子給韻秋,“秋丫頭,以後這間屋子就是你的了,想住多長時間就住多長時間!”

韻秋沒有擇床的毛病,累的躺下就睡著了。

郭家的油餅生意看著是熱鬧,但也是實打實的辛苦。

睡前,老兩口子開始發兩大盆子稀麵糊,撒上些老酵頭,還要用筷子不停地攪拌開。

韻秋在旁邊幫著,攪得肩膀酸痛。

幹娘郭氏還告訴她平日裏五更天就要起床往裏麵加麵粉,讓發酵的稀麵糊稠醬成麵團......等到出攤的時候,做油餅的麵團也就醒好了。

要想油餅炕的好吃,火候還是次要的,麵團做的好不好才是最關鍵的,直接決定了油餅口感的酥軟筋道。

夏天跟冬天比起來可享受多了,到了滴水成冰的十冬臘月天,老兩口夜裏要起來看爐子,一晚上要給麵盆加好幾回溫呢。不然天氣太冷麵不會漲起來的。

而且,加熱的溫度也很重要,一不小心太熱了,就把麵給燒死了,就成了硬巴巴的死麵了......

韻秋半夜是被惡夢驚醒的,腦門子上都是汗。

夢裏自己在漆黑的許府裏穿梭,耳邊到處都是嬰兒的啼哭聲,可她偏偏就是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絕望的自己,正跪下去磕頭求大小姐救救自己的孩子,被突然冒出來的徐二爺一腳踢開,翠冬躲在他的身後得意地仰起一臉的幸災樂禍......

不知怎能的,自己又跑到了自己家的院子外,妗子周氏狠勁地要拉了她走,口裏還說著,“我都收了人家錢了,你是不去也得去!”。

自己隻能死死地把著籬笆門的粗樹樁子不鬆手,手掌磨得一片生疼。

自己哭喊呼叫,“娘,大哥你們快出來啊,快來救救我,周婆子要把我賣到到火坑裏了......”

夢境是那麽真實,那麽的傷痛和無助。

做夢的時候,韻秋不自知地緊緊攥緊了手掌心。

現在,她還能夠感受到手掌心被指甲摳破的疼痛。

原來,自己對周婆子的防備與成見這麽深,即使在夢裏周婆子都那麽惡毒!

韻秋坐起來,想平複繁雜的思緒,可再也睡不著了。

直到聽到老兩口起身的動靜,她也就連忙跟著起來了。

幹娘郭氏看到她起床就嗔她,說現在天還早,她就是起來也幫不上啥忙。非讓她進屋再去眯瞪會兒,等天全亮了再起來幫忙做早飯就行。

韻秋拗不過郭氏,又見自己插不進手揉麵,隻好又回了屋裏躺下。

誰知自己聽著外麵的動靜,居然睡沉了過去,直到郭氏叫她吃早飯,她才驚的一咕嚕爬起來。

韻秋很是不好意思,幹爹不以為意,“這有啥?快去洗洗吃飯了。”

幹娘郭氏看著她的黑眼圈,驚訝,“是不是猛地換了地方睡不著了?”又安慰她,“沒事,等會我和你幹爹出攤了,你就回去補個覺。”

聽著幹娘郭氏貼心的話語,韻秋心裏的事兒再也藏不住了,就把昨晚的惡夢說了出來。

自然,她隱去了前半截,隻說了夢裏周氏凶神惡煞的那一段。

郭氏安慰她,“真是個傻孩子,夢哪能當真的!就你娘對你的那份心,我看的真真的,她咋舍得眼睜睜的看著那周婆子使壞,你大哥也必是不能的,再說,還有幹娘在呢!大不了幹爹幹娘養活你。”

幹爹也說,“秋丫頭,你要實在放心不下,等晌午早點收了攤子,就讓你幹娘跟了你回家看看到底是個啥情況。”

老兩口子出了門,剩下韻秋一個人在屋子裏做手工。

可她心神不寧的,手指頭都被連著紮了兩三回,疼得她把手指頭塞到嘴裏吮吸止血。

她看自己實在無法做這些需要平心靜氣才行的活計,就下了炕去收拾郭家的院子、廚房啥的,不僅把西邊棚子下雜亂無章的東西整理了一番,還把把廚房不常用的蜀黍拍子給洗刷了,連灶下的草木灰給清理了......

估摸著油餅攤子上的客人快要多起來了,韻秋趕緊的燒火做飯。

簡單悶好了的小米和大米摻在一起的二米幹飯留在鍋裏,韻秋就匆忙鎖了大門去攤子那邊幫忙了。現在天氣熱,就算等到他們收了攤回來吃飯,鍋裏的幹飯還是溫熱的。

收攤回家的韻秋幫著幹娘郭氏燒火,很快就炒好了青椒炒鴨蛋和素炒豆角兩個菜,又熱了昨個兒剩下的葷菜,一家三個人就開吃了。

因為心裏存著事兒,這頓飯大家都吃的很快。

幹爹先丟下碗筷說要出去一會兒辦點事,讓她們等他回來再走。

韻秋沒想到,幹爹一頭汗的跑回來,手裏拎了一條豬肉、一包點心,還買了一包糖塊,說是給兩個小孩子捎的零嘴兒。

韻秋心裏麵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是覺得很窩心,想要掉眼淚,但嘴裏說不出任何禮節性的客套話。

從陌不相識的初次熱心相幫,再到拜了幹親,一直都是老兩口在不停的付出。

雖然隻有一兩天的相處,但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老兩口真是把她當了親閨女一樣疼愛,處處都替她著想。

那些感激的話,盡管是真心實意的,在老兩口的這份貼心與善良跟前,渺小的也隻能藏在心底間。

這份情意,隻能日後用心去報答了。

幹娘郭氏還把賣剩下三四個油餅包了起來,說要帶給全哥兒。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