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汪竣達
第一卷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十七章 汪竣達
叫李鬆的侍衛趕緊扶起全身濕透的岑苾，走到山邊，隻見山上果然垂下來一根粗粗的繩子，繩子下麵有個大木箱改製的籃子。李鬆道：“請娘娘上去，扶好繩索，現在隻有這樣才能上山了，山上人之前上山的坡路已經被山洪阻隔了。”
岑苾雖然覺得坐在這樣一個箱子裏被繩子拉上那麽高的山崖很恐怖，但是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岑苾坐上箱中，隻見其中還有個大水勺，心中立刻明白了，雨大，為了免於雨水積在箱底，增加重量，因此弄了這麽個水勺，讓坐箱子的人自己舀水出去。
李鬆道：“卑職的父親以前曾在這英華宮戍衛，卑職也在這裏戍衛了十幾個年頭，從來沒有這樣大雨，竟然引起山洪爆發。咱們北方地勢幹燥，因此宮殿依山修建，沒有提防會有大水，哪裏知道今天竟然遇上了。要不是汪統領機智果斷，咱們隻怕都要糟糕了。”
岑苾一邊聽這侍衛說話，一邊將水勺拿在手裏舀水。
李鬆又道：“娘娘坐好了吧？”
岑苾點點頭。李鬆使勁拉了拉旁邊一根繩子，岑苾所坐的木箱開始動了，徐徐向上升去。幸好是在夜間，無法看到底下的情況，否則如此升空真要把人嚇死。
上到萬壽山頂，幾個侍衛將岑苾扶了出來，岑苾走到山上借著頻繁的閃電光向下一看，隻見此處竟然正在鳴翠軒的上方，可以將山下的英華宮看的清楚。
岑苾見侍衛們疑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的表情，說道：“本宮是賢妃，汪統領已經奉了本宮的命令進宮救皇上了。”
一個侍衛道：“賢妃娘娘，請到亭子裏先休息。”
岑苾看一眼自己濕漉漉的身子，堅定的說道：“不，本宮要在看著皇上被救。”
侍衛無法阻止，隻好舉了一把大傘站在岑苾身後遮雨。可是雨太大了，又有大風，加上岑苾身上已經透濕，隻覺得瑟瑟發抖，但是她隻是站在崖邊，靜靜的注視著下方。
在閃電的光線下，她看到不少侍衛如螞蟻般進入了英華宮，將門板當船，往鳴翠軒駛去。又一個閃電，她看到幾個太監將一個人頂過頭頂，這人正是穆晟釗。侍衛們很快駛近了穆晟釗身旁，隻見汪竣達將穆晟釗拉到木板上，旁邊突然探出一個女人的腦袋來，烏雲蓬亂，正是潘美人。隻見潘美人哭喊著要皇上帶上她，皇上卻在催促汪竣達快走，生恐門板上再上一個人就會沉下。汪竣達聽從了皇上的命令，沒有理會一旁雙手亂舞的潘美人，直接向宮牆處駛去。
第二天天明的時候，暴雨才小了起來，在雨幕下的晨曦中往山下看去，隻見昔日輝煌精致的英華宮已經成為一片廢墟。
汪竣達從鳴翠軒救出皇上後，再命人進去救潘美人，可是潘美人和那些太監們早已堅持不住，被水衝的不知去向了。當晚在英華宮中的宮女太監們，隻是被侍衛順手救起了十幾個，其他的都屍骨無存。不過幸運的是，淩薇和那個強壯太監當時一直拽住箱子不放，最後被樹枝掛住，竟然獲救了。岑苾問明那個強壯太監名叫莊虎，本來是英華宮的太監，她於是將莊虎收在身邊。
岑苾經了一夜風雨辛勞，不免犯起傷寒來了，穆晟釗十分著急，隻可惜英華宮中的禦醫一個也沒能逃出，沒有大夫，隻好到附近郡縣找來民間大夫。大夫開了藥，退了熱，休息一下，也並無大礙。隻是穆晟釗聽說岑苾先出了宮後命令汪竣達進宮救人，上了山後又一直兀立雨中關注山下，分外感動，因此對岑苾的病況格外上心。
水退之後，穆晟釗一行到了臨近的郡縣衙門駐紮，汪竣達也跟隨在側。
岑苾風寒好一些之後，單獨叫了淩薇上來，拉起她的手道：“當日山洪的時候，多虧你和莊虎幫助，後來你們衝了下去，本宮心中甚感難過，隻到見到你們平安歸來，本宮心中才安定下來。這次你立了功勞，回宮後本宮要好好賞賜你們二人。”
淩薇跪下道：“娘娘謬讚了。娘娘平日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敢不回報，就算為了娘娘將命丟在水中也是心甘情願。再說山洪當日，奴婢全要靠娘娘當機立斷，才能逃得性命，當日鳴翠軒中的宮人一個都沒有逃出。奴婢能逃出大難再世為人全靠娘娘恩德，哪裏還敢要娘娘賞賜呢！”
岑苾淡淡笑道：“本宮說你有你就有。這幾日你也辛苦了，讓大夫也給你瞧瞧身體。”
淩薇再次拜謝。
岑苾道：“英華宮侍衛汪統領是本宮的救命恩人，你去召他進來，本宮要當麵謝他。”
淩薇答應出去。一盞茶功夫，全身戎裝的汪竣達大步走了進來，在岑苾麵前跪倒，口中說著：“末將英華宮統領汪竣達拜見賢妃娘娘。”
岑苾笑著說道：“汪統領是本宮的救命恩人，這禮本宮受不起，快快起來。”
淩薇趕緊在汪竣達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岑苾道：“淩薇，你現在立刻去給汪統領置辦一份大禮，算是本宮的謝儀。”
淩薇應聲而去，出去的時候將房門掩上，岑苾心中暗道淩薇到底老練，知道自己有私下的話要說給汪竣達聽，因此才支了她出去。
岑苾眼望淩薇出去，低聲說道：“汪大哥請坐，咱們多年未見，在此務須拘禮。”
汪竣達道：“末將不敢當。雖然娘娘記得舊日事情，但是到底現在身份有別，末將不敢坐。”
岑苾道：“汪大哥盡管放心坐下，就算是皇上來了看見，也不會說什麽。此次你救了皇上和我，大功一件，我謝謝恩人，有何不可？”
汪竣達這才告謝坐下。
岑苾道：“汪大哥這六七年來一直在這英華宮嗎？”
汪竣達長歎一口氣道：“當年我父母雙亡後，本想出來做一番事業，哪裏知道功名不是那麽好打拚的，就這侍衛統領還是好不容易得來的。現在年紀已大，少了當年年輕氣壯的銳氣，如今已經成家立業，生下一對兒女，也不想出去奔波了。”
岑苾勸道：“這世上的英雄，除了本身出色外，多半還是要靠機緣運氣的，人生便是如此。說句實話，我還羨慕汪大哥家有賢妻，兒女繞膝，盡享天倫呢！”
汪竣達聽到這裏不禁問道：“娘娘，你不是嫁給搏淩候，為何成為燕國皇妃？”
岑苾聽到這裏，也歎了口氣，道：“說來話長，我這些年可不如汪大哥安定。當年嫁給搏淩候，卻遭遇不幸，和他恩斷義絕，生下一個女兒，卻天各一方不得相見，後來幸好找到我表哥，你知道嗎？表哥成為梁國皇帝。”岑苾說到這裏，看到汪竣達眼中流露出驚異之色，於是停了下來。
汪竣達歎道：“當初隻知道嘯疆在梁國混的不錯，後來調來守這英華宮，簡直如同和外界隔絕，竟不知道他成為梁國皇帝。”他說著這話，眼中充滿了羨慕的神情。
岑苾道：“我依附表哥不到一年，卻被攝政王兵臨城下，隻得嫁來燕國，兩國結成同盟，這才止息幹戈，因此我就成為了皇上的賢妃。”
汪竣達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世界實在是變化無常，太奇妙了。”
岑苾道：“汪大哥你的才華能力別人不知，我卻知道，之所以今日如此，不過是缺少一個機會。今後一有機會，我一定向皇上推薦你，定能讓你英雄有用武之地。”
汪竣達眼眸中流露出了希望和感激，他立刻站了起來，再度跪倒在地，口中說道：“今後竣達就是娘娘的人了，任何事情隻要娘娘但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岑苾也笑道：“出門在外到底靠同鄉，以後我還要倚靠汪大哥你呢！”
汪竣達正要說話，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淩薇的聲音：“娘娘，禮物準備好了。”
岑苾道：“進來。”
淩薇走了進來，手中費力提著一個大盒子，淩薇走到岑苾麵前，將盒子打開，隻見裏麵放著一個黃澄澄的小金佛和一對通體晶瑩的翡翠手鐲。
岑苾笑著對還跪在地上的汪竣達說道：“汪統領快起來吧，明明是本宮要謝謝統領，統領怎麽這麽客氣。這小金佛就保佑小公子吧，翡翠手鐲給夫人當見麵禮。”
淩薇揭開盒子上層的抽屜，隻見下層擺放著整齊的一堆金元寶，大約有六百兩黃金。
岑苾道：“出門在外，倉卒之間，隻有這些報答統領之大恩，望汪統領笑納。”
汪竣達看著這些東西眼睛瞪的大大的，大約沒見過如此闊綽的賞賜，愣了一下，忙道：“末將謝娘娘賞賜。”
岑苾笑笑：“本宮還要謝統領救命之恩呢！隻要統領忠心為皇上和本宮辦事，將來這些賞賜絕對不在話下。”
汪竣達又表了一番忠心，這才退下。
穆晟釗一行在府衙盤桓了三日，鄴都才派來車駕，一行人來時風光，歸時狼狽的回到了鄴都。
各宮人都說，幸好這次太後和各宮後妃沒去，否則可就慘了。皇後看見岑苾活著完好無缺的回來，隻恨的牙癢癢的。在宮中曾經紅極一時的潘美人，死了連問的人都沒有，皇上也沒有想起派人去找到她的屍首埋葬，完全隻當沒有這個人，看的岑苾不覺心寒。
岑苾瞅到機會，對穆晟釗說道：“皇上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需要有大臣的支持，在這亂世中，武將就更顯得重要了。皇上久居深宮，被攝政王隔離在此，沒有機會接觸武將，因此隻能長期受攝政王擺布。”
穆晟釗深有同感，憂心忡忡的說道：“愛妃說的是，可是事已至此，朕雖然心中有此想法，也無法可施啊！”
岑苾道：“英華宮侍衛統領汪竣達，英勇有為，在這次的山洪事件中，如不是他應對得當，隻怕皇上和臣妾皆要葬身魚腹了。此人對皇上的忠心皇上已經看到了，而且他多年戍衛英華宮，不是攝政王的人，此人皇上可以著意提拔，將來定有用處。”
穆晟釗道：“愛妃說的是！朕怎麽沒有想到呢！愛妃真是冰雪聰明，又處處為朕著想。隻是此人安排在什麽位置上好呢？禁軍校尉？九門提督？兵部尚書？還是什麽呢？”
岑苾思考了片刻，道：“九門提督和兵部尚書官職太高，容易引起攝政王的注意，不如因他有功封為禦前侍衛統領，這樣也說的過去。禦前侍衛統領平時職位不高，但是一旦有事，作用卻很大，不知皇上覺得如何？”
穆晟釗道：“愛妃真是心細如塵，連這個都想好了。朕當年怎麽會聽信那些嚼舌婦的話，冷落於你呢！朕真是寶在身邊卻看不到。此計甚妙，朕有了機會就安排他前來鄴都，為朕辦事。”
岑苾謙遜道：“皇上過獎了。臣妾不過是心係皇上，日日想著皇上的事情，才有一點想法，胡亂說出，實在讓皇上見笑了。”岑苾麵上微笑著，心中卻想著：如果汪竣達能夠聰明辦事且忠心於我，我得此助手自然為複仇邁出了第二步，如果他不明世事，不能惟我之命是從，也留之無益。根據小時候對他的了解，還有那天看他的表現，似乎是個曉事的人，應該不會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