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洪
第十六章 山洪
淩薇立刻派了個小太監回去又多找了四個太監前來，一行八人這才在宮中閑逛。這天晚上岑苾似乎遊興甚好，逛了兩個時辰，將英華宮這個不算太大的地方逛的仔仔細細。
第二日，穆晟釗恢複精神起來，一連五天都呆在岑苾身旁，晝夜陪伴岑苾，英華宮成了二人比翼雙飛的場所，隻看的潘美人眼睛珠子都氣紅了，隻知道日日在鳴翠軒中打罵下人。
到了第六日，岑苾月事來臨，不能侍寢，穆晟釗晚飯後隻得戀戀不舍去了潘美人處。穆晟釗走後，天就開始下起雨了，岑苾覺得身子疲乏，便早早上床歇息。半夜裏，一陣震雷聲將岑苾吵醒，她睜開眼睛，隻見閃電大作，暴雨傾盆，每次閃電隻照的窗外如同白晝一樣。
岑苾覺得身上有些涼意，起來將毯子蓋在身上，複又睡下。但是窗外雨聲似乎太大了，閃電的光也不時透過窗戶射了進來，岑苾一時無法入睡，隻希望雨小一些。
可是，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岑苾心中不覺感到有些不安，但是轉念一想，這是在英華宮中，一定不會有事的，因此又安心躺下。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小半個時辰，還是不能入睡，岑苾不由起來，披衣來到外間，隻見那些宮女太監們辛勞一天，睡的正香。她也不吵醒他們，自己走到院子來，隻見屋子台階上麵院子中竟然已經淹了一尺多深的水了，而且水正在向上漲，遠處的地方隱隱似乎有人在喊叫。岑苾心中一驚，感覺事情有些不妙。
猶豫半晌，正要去叫醒宮人，突然聽到“砰”的一聲，似乎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斷裂開來，接著，水聲似乎更大了，院子裏的水漲的更快了，瞬間已經沒上屋子了。岑苾慌了，知道有什麽事情不妙，趕緊向屋裏走，正遇到淩薇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淩薇看見岑苾，驚魂未定的問道：“娘娘，什麽事情？奴婢在睡夢中似乎聽到巨大的響聲？”
岑苾道：“淹水了。快，快叫醒大家，咱們得想辦法。”
其他宮人不用叫，也已經都醒了，這次跟隨岑苾來到英華宮的有四名太監四名宮女，而英華宮原來的宮人有六名太監六名宮女，一共是二十人。這些人都睡眼惺忪的互相喊叫著從房間跑了出來，岑苾低頭一看，水竟然已經漲到自己腳踝了，心中頓覺不妙。
剛才聽到的隱隱呼聲似乎更大了些，但是因為狂風暴雨的聲音太大，依舊聽不清楚。
岑苾急道：“有沒有木箱子，快，把木箱子全部給找出來，把裏麵東西全部倒出來，沒有木箱子就找任何木頭的東西，桌子椅子櫃子都行。”
宮人聞言，慌忙前去尋找，一時間聽雨軒中亂成一片，混亂中大家半天都點不著蠟燭燈籠，隻能在昏暗的沒有熄滅的長明燈的燈光下七手八腳的翻找。
岑苾突然意識到，這些隱約的呼聲很可能戍衛英華宮的侍衛在叫喊，因為宮中有嚴規，無論任何事情，侍衛不可以進宮中，尤其是在沒有皇帝命令的情況下。如果現在有什麽災難來臨，就算英華宮侍衛發現了，但是卻礙於宮規，不能進來通知眾人。心中想著，水已經沒過岑苾膝蓋了，水十分冰涼，一點也不像夏日的雨水，岑苾心中生疑，難道這是山洪爆發，山上的泉水溪水都衝下來了？
岑苾想到這裏，全身感到毛骨悚然，急速的想著這裏離宮門有多遠，宮門在哪裏。仔細一想，原來宮門正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現在這個水的深度和上漲速度，自己可能還出的去，隻是皇上所在的鳴翠軒就遠的多，而且他們那邊情況不知道如何了。
正心中盤算著，淩薇和一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已經抬來一個大木箱子，箱子裏麵的東西都倒了出去。岑苾立刻扯下一塊布幔，將布幔撕成一條條的，然後綁住箱子，自己牢牢抓住布幔。這時候水已經沒過大腿了，箱子已經漂了起來，其他宮人已經慌慌張張陸續的抬了箱子出來。
岑苾指著淩薇和那強壯太監道：“你們倆也抓緊這布幔，跟本宮一起出去。”
慌亂中兩人也來不及應聲，隻是立刻拽緊布幔，岑苾也拽住布幔，在手上繞了一圈，然後向院子裏走去。走下台階，水深立刻到了腹部以上，三人拖著箱子走到院子門口，想打開院門，但是因為水流的阻力，弄了半天卻打不開院門。水卻越來越深了，已經沒到岑苾胸前了。一個閃電過去，岑苾看到院牆旁邊有棵矮樹，水已經到了矮樹的第一個分支了。
岑苾道：“咱們上那棵樹，從院牆上出去。”
三人一起走到樹旁，有些腳不點地身子在漂浮的感覺，而後麵其他宮人也三三兩兩效仿岑苾拽了箱子出來了，跟在後麵。
淩薇和那強壯太監一起用力，將岑苾托了上樹，然後將箱子托在牆與樹之間的地方，岑苾腳在箱子上踩了一下，箱子向下沉了一點，水中的人又用力托住，岑苾這時已經一步跨到院牆上了，隻見牆外的水更深，而且水流速度比較急。
太監托了淩薇也上了樹，同樣躍到院牆上來，這時水位更高了，強壯太監已經完全借助箱子的浮力漂在水上了，他帶著箱子遊到牆邊，然後將箱子墊在身下，終於爬上牆頭，然後三人一起用力，將箱子提上牆頭，放入另一邊的水裏。
在如此暴雨傾盆的雨夜中，在如此高漲急速的洪流中，平日並不覺得遠的距離，也如同天涯之距了。但是岑苾知道，目前的情況一定得出宮，待在這裏隻能等死，她還要活下去，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因此，一定要出宮，找到侍衛。
岑苾道：“咱們拽在箱子，遊到宮門，明白嗎？”
兩人趕緊答應，於是三人拽住浮在水麵的箱子，縱身躍入水中，兩腳在後打水，向宮門方向遊去，三人費盡力氣，終於遊近了宮門，隻見不少侍衛正站在宮牆上向內呼喝，岑苾再看一眼鳴翠軒的方向，黑漆漆一片，也沒有人聲。
宮牆上的侍衛也看到岑苾三人了，興奮起來，高聲呼叫，三人更加用力的向宮牆遊去，淩薇見到侍衛如同見到救星一般，高聲尖叫：“救救我們，賢妃娘娘在這裏。”她惶恐尖利的聲音在夜空中異常清晰，戍衛宮門的侍衛們顯然都聽到了。
三人就在快要接近宮牆的時候，突然又聽到“砰”的一聲巨響，須臾之間，水流速度又加劇了，將三人向下遊衝去，岑苾心中一慌，看到侍衛們伸出來的木竿離自己不遠，於是用力將木箱一推，向木杆撲去。這一著對於岑苾來說，其實太冒險了，因為如果撲不到木竿，她連支持自己浮起來的箱子都沒有了，隻怕要殞命於此了。但是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麵對一線生的希望，任何人也無法拒絕。岑苾因此在電石火花的瞬間，選擇了撲向了木竿。
可惜的是，岑苾並沒有那麽幸運，她過近的估計了自己和木竿之間的距離，她不過三個指頭碰到木竿，隻是稍稍減慢了一點身體被水流衝擊的速度，就被水流向下衝去。岑苾沉入水下，嗆了口水，心中突然浮現出死亡的感覺。一個浪頭來了，她身體又不覺浮上水麵，突然，背後什麽東西抓住了自己，將她高高舉起水麵，她這才意識到，有人救自己。
背後那人水性倒是不錯，奮力遊了幾下，竟然靠近宮牆了，然後他似乎抓住什麽，兩人停止了隨水漂流。那人努力的爬上宮牆，然後將岑苾提上宮牆上。岑苾上了宮牆，不覺癱倒在牆上。
那個侍衛急促問道：“你是賢妃娘娘？”
岑苾這才用力爬了起來，道：“我是！多謝你今日救了我一命。”
正在此時，突然一個閃電打來，兩人眼前一亮，都看清楚了對方的麵貌，各自驚訝說道：“你是……”
那人截住話頭，停了下來，岑苾問道：“你是汪竣達？！”
汪竣達驚異問道：“你是岑家妹子，你不是嫁給搏淩候了嗎？”
岑苾道：“說來話長。你就在這裏當侍衛統領？”
汪竣達羞愧道：“不錯。”
雖然在險境中，但是岑苾也立刻發現了汪竣達的窘態，於是說道：“出將入相是要運氣的。現在我遇到你了，以後你必定不會埋沒在這裏。”
汪竣達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岑……娘娘，皇上在哪裏？”
岑苾道：“皇上今夜宿在鳴翠軒，沒有和我在一起，現在情況還不清楚。”
汪竣達著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如果皇上出了事情，我們可是滅族的大罪。但是宮規規定，夜間侍衛不奉詔不得入內。”
岑苾心中立刻想到，如果穆晟釗今日死在此處，雖然小解了心頭之恨，但是太後一定會另立穆晟釗的兒子為帝，有攝政王在，她照樣可以高枕無憂，而皇後孟彩顏，貴妃江若錦，不過從後妃變成了太後，這太便宜她們了，而自己什麽好處得不到，輕則遣回梁國，重則說不定會讓自己殉葬。
一閃念間，她的心中已經想清楚了此事的厲害關係，立刻說道：“汪大哥，你帶人立刻進去救皇上吧，有任何事情本宮承擔，隻說是本宮要你去的。我敢保證，皇上一定會非常感謝你的。”
汪竣達還有些遲疑，岑苾說道：“你可知道唐高宗年間，唐高宗帶著武則天去一宮殿小住，正遇上洪水，當時守衛的統領進宮救駕，後來唐高宗到老都很感謝這個人。”
汪竣達這才下了決心，道：“末將送娘娘去高處避難，然後帶人前去救皇上。”說著抓起岑苾的臂膀，沿著較寬的宮牆向山上的方向走去，走到一處侍衛聚集的地方，此處依山修建，倒有不少土地未被水淹沒。
汪竣達道：“剛才雨下的大的時候，末將已經覺得不妙，一邊派人上山堅守，一邊讓人往宮內呼叫，可惜雨聲太大，距離太遠，宮中人沒有聽到。現在山上的人可以放下繩子來，慢慢拉下麵的人上去。”說著，他叫來一個手下，道：“劉鬆，快送娘娘上山，其他人趕緊拿起門板跟我進去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