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底兩萬裏強迫睡眠2

第28章 海底兩萬裏 強迫睡眠(2)

其實,那是在深海中聚集成群的無數纖毛蟲類、粟粒狀夜光蟲,它們是名副其實的透明膠質小球,它們的觸須如絲般纖細。在30立方厘米的水中,它們的數目可多達25000個。又由於有水母、海盤車、海月水母、海筍和浸滿海水分解的有機物的泡沫,而且還有魚類分泌出來的黏液,以及所有其他這些發磷光的植蟲動物所產生的那種特殊微光,使得纖毛蟲類、粟粒狀夜光蟲的光變得更亮。

一連幾個小時,“鸚鵡螺號”都在這一片波光閃爍的海中漂浮。每當看到海洋中的巨型動物——蠑螈在那裏嬉戲的時候,我們更是讚歎不已。在並不灼熱的火光中,我看見有一些外表美麗、行動迅捷的鼠海豚。它們是海洋中不知疲倦的醜角。還有一些身長3米的劍魚,它們能準確地預測到大風暴,它們不時用那巨大的劍鋒碰撞著大廳的玻璃。接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些體形較小的魚類,各種各樣的鱗魨、活蹦亂跳的鯖魚、人頭形的狼魚,以及許多其他魚類。所有這些魚類,它們奔跑、嬉戲在這光亮的海水中,劃出道道斑紋。

這光彩奪目的景象真是一種人間奇觀!也許是這環境中的某些條件變化使這種現象增添了幾分魅力,抑或是海麵上有風暴掀動的緣故?無論如何,在這距離海麵下幾米深的地方,“鸚鵡螺號”並沒有感覺到風暴導致的驚濤駭浪,它仍然在平靜的海水之中安穩地搖擺晃動。

“鸚鵡螺號”就這樣行駛著,我們沉醉在不斷見到的各種新奇景觀中。康塞爾一邊觀察,一邊對植蟲類、節肢類、軟體類、魚類等進行分類。日子過得很快,我已經不再計算時日。尼德按照自己的口味,在想方設法把潛艇上的夥食變換花樣。我們成了真正的蝸牛,被關在我們的殼中,我還可以肯定地說,要變成一隻地道的蝸牛,一點也不困難。

我們覺得這種生活很方便,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了。因此,我們就不再去想,在地球上還存在另外一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可是,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們聯想起我們的奇異處境。

1月18日,“鸚鵡螺號”在東經105度和南緯15度之間的海麵航行著。暴風雨將至,海上風疾浪大,波濤洶湧。狂風從東方猛烈地刮來。晴雨表幾天來都一直處於低度,這預示著一場與大自然的抗爭即將來臨了。

大副來測量時角的時候,我已經登上了“鸚鵡螺號”的平台,按以往慣例,我等待著他每日都要說的那句話,可是,那一天,另一句我同樣聽不懂的話代替了以往的那句話。

這時,我看見尼摩船長馬上就走出來了,而且,他舉著望遠鏡,正向遠方海平麵望去。

好幾分鍾過去了,船長仍在那一動不動,盯住其視線內的那一點。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望遠鏡,跟大副交談了十幾句話,大副看來情緒激動,無法抑製。尼摩船長比較能自持,顯得冷靜。此外,尼摩船長似乎還提出一些異議,大副態度明確,點頭稱是。至少,我從他們那不同的語氣和手勢做出了這樣的猜測。

至於我,我也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他們所觀測的方向,可我沒有任何發現。

此時天空非常清晰,海水十分澄澈,海天一色。

然而,尼摩船長卻仍舊在平台上來回踱著步,並沒有看我一眼,也許他沒有發現我。他步伐堅定,但不如往常有規律。他不時停下來,兩手交叉放在胸前,仔細觀察著大海。在這片廣闊的空間裏,他希望搜尋到什麽呢?何況這個時候,“鸚鵡螺號”距離最近的海岸有好幾百海裏!

這時,大副又拿起望遠鏡,固執地在海平麵上搜索,他來回踱步,還不停跺腳。他那般心神不寧,正好與他的船長形成了鮮明對照。

不過,過不了多久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因為,根據船長的命令,機器加大了馬力,機輪轉動得更快了。

這時,大副又將船長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船長停下了腳步,同時用望遠鏡對著大副所指的方向望去。他仔細觀察了很久。我感到非常納悶,於是我走進客廳,拿來了我常用的那高倍數望遠鏡。然後,我靠在舷燈燈籠的間壁上,就是船上平台前沿突出的地方,打算將海平麵上的所有景象一覽無遺。

但是,還沒有等我的眼睛挨上目鏡,望遠鏡就被一隻大手猛地奪走了。

我轉過身來,尼摩船長站在我的麵前,我簡直不認得他了。他的麵容完全變了。他那閃著陰森的光的眼睛,在緊蹙的睫毛下顯得有些塌陷。他齜牙咧嘴,身體挺直,緊握雙拳,腦袋縮在兩個肩膀之間,說明他的全身充滿一種蓄勢待發的強烈仇恨。他一動不動地站著。我的望遠鏡從他手裏掉了下來,滾落在他腳旁。

難道是我無意中激起了他的憤怒嗎?難道這個令人不可理解的人認為,我突然間發現了“鸚鵡螺號”上的客人不該知道的秘密嗎?

不!我並不是尼摩船長仇恨的對象,因為,他的雙眼直盯的並不是我,而是遠處天際那難以捉摸的一點。

終於,尼摩船長平靜下來,恢複了以往的鎮定。他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對大副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就向我轉過身來。

“阿羅納克斯先生,”他用蠻橫的語氣對我說道,“我希望您履行我們之間的那個諾言。”

“關於什麽的,船長?”

“我們必須將您的同伴和您關起來,直到我覺得可以讓您恢複自由為止。”

“您是這艘船的主人,”我緊盯著他,對他說,“可我能不能向您提個問題呢?”

“不行,您不能提任何問題,先生。”

聽了這話,我覺得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了,隻得照辦,因為,一切抗拒都是無濟於事的。

我來到尼德·蘭和康塞爾住的房艙裏,將船長的決定告訴他們。讀者可以想象,那個加拿大人得知這個消息時的反應是怎樣的。此外,我也沒有時間對這一切做出解釋了。4個船員等在門口,他們把我們帶到了我們曾經在“鸚鵡螺號”上度過了第一個晚上的那間小牢房裏。

尼德·蘭正想要抗議,可他剛一進去,門就被關上了。這便是對他的回答。

“先生,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康塞爾問我。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我的同伴們。他們與我一樣感到驚奇,可也一樣摸不著頭腦。

於是,我便竭盡全力地回想著,可是尼摩船長臉上那種奇怪的憂慮神情卻一直浮現在我的眼前。我沒有辦法把兩種不符合邏輯的想法聯係起來,這樣一來,我便沉迷在那最荒誕不經的種種假設之中了。這時,尼德·蘭說了一句話,將我從冥思苦想中解脫出來:

“瞧,午餐送來了!”

的確,午餐已經準備好了。顯然,尼摩船長下令“鸚鵡螺號”全速前進的同時,也下了開飯的命令。

“先生,請聽我一句勸告吧。”康塞爾對我說道。

“說吧,我的小夥子。”我答道。

“那好!請先生趕緊用餐吧。這樣比較明智,因為誰也說不清會發生什麽事。”

“說得對,康塞爾。”

“真倒黴,”尼德·蘭說道,“他們隻是給我們送來潛艇上的菜。”

“尼德,”康塞爾說道,“要是完全沒有午餐,那你又能怎樣?”

康塞爾的一句話堵住了魚叉手的種種指責。

我們開始入席用餐了。這頓飯大家都吃得很沉悶。我沒有一點食欲。一向處事穩妥的康塞爾,勉強吃了一點。而尼德·蘭盡管不滿意,卻狼吞虎咽。午餐結束後,我們便各自斜靠在一個角落裏。

這時,照亮這間小牢房的光球熄滅了,四周一片漆黑,尼德·蘭很快就睡著了,令我奇怪的是,康塞爾竟然也昏昏欲睡了。我在想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他迫切需要睡眠。我突然覺得我的頭腦沉重起來。盡管我努力睜開眼睛,可是卻又不由自主地閉上了。我被一種痛苦的幻覺俘獲。顯然,我們剛才吃的食物中摻入了一些安眠藥!看來,尼摩船長為了不讓我們知道那些秘密,把我們關押起來仍不夠,還要讓我們盡快地沉睡。

這時,我聽到嵌板又被關上的聲音。緊接著,“鸚鵡螺號”也停止了那輕輕的搖擺晃動,這樣說來,“鸚鵡螺號”離開海麵了嗎?它回到那靜止不動的深水層中了?

我努力抗拒睡意,可是無法抗拒。我的呼吸漸漸減弱了。我感覺到一種致命寒冷侵入了我的肢體,使我有如癱瘓一般。我的眼皮,就像真正的鋁蓋一樣罩住了我的雙眼,怎麽也無法睜開。一種病態的困盹占據了我的整個身心,腦子裏充滿了幻覺。緊接著,幻覺消失了,我便毫無知覺了。